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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缘修道半缘君txt下载

    “这个嘛,说起来我还得要先向你确定一下,你方才倒地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人?可不可靠?”

    “当然有了。”凰陌点头,九婴他可是六界之内可以靠得过的几个人之一。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你的身体就有了着落和去处。”清念似是放下了心:“这个术法一般是用以夺舍,但大多数都是原本的身体失去了之后就能彻底的夺舍,若是原本身体仍在,那也能维系个几日,待事情了了再放你回去。你的魂暂时就在我们给你临时拼凑的肉身里,可是花了我们不少功夫,你可要珍惜些。”

    凰陌听了个大概总算是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她被招魂了,和之前的肉身脱离,而附体在了这一堆烂鱼虾蟹之内,而她原本的身躯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躺在了原地,难怪九婴方才对她的大惊失色露出疑惑不解神情。

    在他的视角,就是她一个人的群魔乱舞。

    虽然自己的身体在九婴那一处,但是也是代表着她遭遇了和九婴之前完全一样的事情,她有些默了,不知道九婴会不会直接的将她就地埋了,希望他能给自己寻个好去处,好让她到时回去也好诈尸,但是魔界要是流行火葬该怎么办?她不会这辈子就要和虾兵蟹将为伍了吧?

    “快点让我回去!我担心我的身体!”凰陌一想到这忽的焦急道。

    “我这边的事情才是十万火急!”清念亦是急色满目:“你可知我将你不惜用这种方式也要唤过来的原因是什么吗?”

    “原因什么的待会再说,我先回去,你告诉我这里是那里,我回去之后马上就往这边赶来不就好了!”

    凰陌忐忑万分就担心九婴不打招呼的一把火就涌了上来。

    “这个地方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找到和进来。”清念神色肃穆道。

    她认真的样子让凰陌一怔,将疑惑不解的目光移向师兄,没想到师兄居然也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凰陌举目四望,瞧着头顶浮游的水母道:“这个应该是海底吧?师兄,你们来到海底是要做什么?”

    “这里可不是简单的海底…总之长话短说,你快点随我过来!”清念忙不迭的抱住了她的胳膊要将她往外拖去,凰陌被毫不知情的推推搡搡着,有些不耐烦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你要这么着急找我过来?你就不能等我几日找到这里再说吗?”

    清念放开她的胳膊露出冷笑:“你相信我,如何你现在走的话,会后悔一辈子。”

    “后悔一辈子?”凰陌不怒反笑:“要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差错,那么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罢她转身欲走,没

    有几步听见背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如果我是说,你师父要娶亲了,你现在还要走吗?”

    凰陌的脚步直直僵住。

    海市城中挂满了红灯笼和红绸,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清念带着凰陌一路挤过,到了那水晶宫殿前,里面正忙得焦头烂额,清越走上前说了些什么,约莫也是要去寻师父的事情,那鲛人颇为意外的看了看凰陌,头一仰:“正好!现在正缺人呢!快进来!”

    “我们是要做什么?”凰陌如坠云雾,指着头顶上喜气洋洋的灯笼,如今她现在一心只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这鲛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是从哪里来的?居然不知道我们公主要大喜的事情?”

    清念将她往前推了推,与她咬耳朵道:“你现在要潜伏进这里,凰陌得给你找个好理由,你才能好进去找你师父不是?”

    “哦,原来如此,你还真是细心。”清越说道,接过小厮的衣物,看了看僵硬的凰陌道:“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凰陌机械般的转过头对着师兄,一把抓住他的手,嘴唇颤抖,笑得比哭还难看:“师兄,方才你说是谁要娶公主了?我耳朵不好,一定是听岔了。”

    清念没好气道:“就是你那风光霁月的师父。”

    凰陌想自己的脸突然的抽搐一定是吓坏了他们,急忙扶上凰陌的额头摇着凰陌的肩膀喊着什么,凰陌目光发直的看着清越焦急的脸在自己的面前不断旋转,脑子里只剩下尖锐的轰鸣。

    师师师师师师师父——要娶妻了?!

    虽说这海市上位为尊,但怎么说也比不了神位之尊。师父万不会迫于淫威——他只会让他们迫于他的淫威之下。但是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居然要和鲛人公主共结连理,其中的缘起未知修的花开凰陌仍未知,直到结果——这一路荡气回肠连贯到让人细思极恐。在所有人都无法左右一个人婚姻的时候,那么剩下的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郎情妾意,花前月下你凰陌侬。

    哎呦喂我的小心脏哝!

    凰陌如离铉之箭冲进了鼎沸人群。

    脚踏入府邸前,铺天盖地的红色如同灼热的铁烙烫伤了凰陌的眼。凰陌一步步的向前顿走,每走一步,心底就像是被剜走了一块,直到她走进王府内,肃冷的海流四面八方涌来卷起凰陌的发,凰陌想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极其真切的悲戚,四周的奴役无法理解凰陌在这喜庆之日为何做出一副奔丧的表情,怕她这浑身不详之气染上了身都躲着凰陌走。

    “你不是喜欢你的师父吗?”清念在拉着她走过来的时候附在她耳边这么说着,凰陌心底倏然一惊。

    虽然她着实不知道自己

    的这一份心思是怎么被眼前这个女子所知道的,清念俏皮的眨着眼睛一脸暧昧的神情将否认她的话都给堵了回去,她现在明白了清念究竟是为何要将她引到这里来的目的。

    “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你现在还想要回去吗?”清念得意洋洋的眯起眼睛。凰踉踉跄跄的坐在地上,她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一时惊愕不已,难以置信。悲伤甚至是忽然涌来的无力感让她无法开口。

    她宁愿是自己方才是真的死了。

    “所以,你有什么话还要对他说的,快一点!再晚就来不及了!”清念着实着急。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废了千辛万苦才召唤过来的这个人,却怎么催促都不站起来,而是面若呆木的坐在那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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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念看了一眼清越道:“这孩子难不成情伤过重?”

    清越亦是神色沉重:“我看不像。这个样子,倒是像被吓傻了。”

    凰陌很明白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想要做的事情,第一反应是要去阻止才是,但是双腿无力,她明白隔阂在他们之间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道师徒伦理的墙壁,而是她无法开口的另一个原因。

    她曾经想过要快一点将自己的魂灵拼凑完整,将自己的记忆找回来,才能将自己作为千雪时候与师父间发生的事情理顺,但是她从未想过一切会来不及,如果来不及,那么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她这么拼命的想要找回自己,岂不是就成了一个笑话?

    走到大堂,那枚大大的囍字,像是兜头打来的闷棍,她想过很多次师父迟早有一日会移情别恋,她曾经也是做好了准备,她认为自己只是突然之间接受不了要称呼另一个女人为“师母”的事实,凰陌实在是没法想象跟在师父身后,他身边的原本被凰陌黏着的位置出现了另一个巧笑倩兮陌生的女人。

    凰陌很没出息的选择了逃避。

    本来三日时间等到凰陌来的时候就只剩不足半日,还没等她将自己从纠结中拔出来去寻师父。剩下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三日君鲤一直呆在宫内,听说就住在海市主划分给他的寝宫内,海王主让他们恩恩爱爱培养感情基础,并且紧锣密鼓的给他们建造爱巢。若是要出嫁,品環还需要吃一种药物,这种药物会让她的尾鳍变成双腿,所要忍受的痛苦也是显而易见,但是品環却惨白着脸说没有关系。

    三日后,君鲤就会带着八抬大轿浩荡队伍将公主迎娶进府。

    十里红莲连绵不绝,百万人潮摩肩接踵,尖锐的唢呐和震天的锣鼓从远及近,凰陌呆在房内,终究是忍不住扒开了门缝。

    林林淙淙的人影里,凰陌一眼就看到了他。

    君鲤一身的红色喜服,绣着黑色的祥云纹理,奢华而不张扬,低调而有内涵,始终保持着他一贯独有清雅风格,连喜服都能穿出这般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的手里牵着一根红色的丝绸,缓慢的走上台阶,身后几步跟着一个女子,凰陌心里一紧,想要看清楚但她也被红色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拿着红绸白皙的手,她被人扶着矜持而优雅的迈着小步,举手顿足间都流露出一股尊贵的风韵。

    “……”还没有看到脸,气质上已经输了。

    凰陌沮丧的摸了摸自己的胖脸,这副皮囊被自己罩住已经很久了,都忘记了当初自己长得什么样子,当初的凰陌也没有蛮审美观念,变化成人的时候也是顺理成章,只想要一个劲的脱离千雪

    的模样,导致自己面目全非。

    凰陌心情复杂的甩了甩脑袋,趴在床上郁闷。

    这一天凰陌始终没有将它看作是现实,但是事实不会因为你不接受就会从你眼前消失,该来的终究还是会到。凰陌深吸了几口气,心里默念这一定是师父开的玩笑,他怎么会丢下千雪转而与别人相结连理。

    他蹙眉的时候,他微笑的时候,他冷冰冰的时候,他将碗里的菜夹给凰陌,一脸嫌弃的说凰陌只会吃的时候,她眼前不断浮现他曾经和自己在苏继山度过的点点滴滴,虽然大部分都是凰陌一个人抱着他大腿腆着脸要当他徒弟的记忆,但却还是真实的发生过的,凰陌想自己怕是以后还能再像以前一样粘着他不放了,在他娶了妻子之后,凰陌就回苏继山。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完了!

    什么记忆的,灵魂的,她再也不想要了。自己现在恐怕还做不到笑着祝福,但是至少也得做到让他落个清静。就像采薇说的那般,人总得有自知之明。

    凰陌抱着被子越想越想哭,抽抽搭搭的对着墙嘀咕:“娶老婆干嘛啊,单身不挺好,哼哼哼,大不了我也马上找个人嫁了,我不拜师了,我不在这呆了……”

    “哦,那你倒是赶快去找个人嫁了啊。”

    背后凝结的空气里传出意料之外的低沉男声,吓得凰陌耳朵和尾巴蹭的冒了出来,但是这个声音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也绝无可能,为了不让自己失望,凰陌紧紧抓住被子,屏息凝神的侧耳再听。

    果然一片安静。

    凰陌稍许松了口气,不由得擦了擦冷汗,师父真是在自己心里幽灵一样无孔不入,连新婚时候都能让凰陌听到幻觉。他甚至连自己在这里都不知道,他半点也不着急消失了的自己,却在这里与他人结婚。她却还念念不忘,这着实让人惊悚。

    突然,凰陌感觉到脖子被人揪住,然后向上一提,凰陌碰的一声化回了原形,被人倒提起来头晕脑胀,她吓的喵喵直叫,却靠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凰陌抬眼,对上师父弧线美好的下颚。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他抿了唇,一如既往冰冷带着严厉的口吻。

    凰陌怔怔的望着君鲤,喉咙哽住,忽的一股压抑不住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她登时红了眼眶,却连一眼都舍不得眨。

    她害怕这不过是她的幻觉。

    “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君鲤沉默了半刻,忽的说道。

    凰陌恍然不安着朝着他伸出手去,在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抑制不住流了下来,颤声道:“是真的?”

    君鲤见她这样一幅样子,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怎么,你的师父

    还有假的吗?”

    目光触及到他身上赤色的婚服,凰陌像是被灼伤一个翻身从他怀中跳了下来,她难以置信:“师父,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是清念说的。”君鲤将被蹂躏的衣服给严丝合缝的整理好了,说道:“她在人群中冲出来朝着我喊着你的徒弟在这里,我就暂且先出来了。”

    “师父?!”凰陌惊讶的下巴都合不住了:“那你现在不是在拜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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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鲤抵住额头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拜堂是在戊时,你有见过未到吉时就成亲的吗?!”

    “哦……”凰陌失落的低下头蹭了蹭鼻子尖,没有说话。

    他见凰陌安静了下来有点不情愿的变回了人形,她现在心里闷闷的,尤其是看到师傅之后,更有一种想要冲破胸口的感觉,但是却更像是千斤坠的石头,压着凰陌的胸口,难以喘息。凰陌现在并不想见到师父,让他看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

    “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君鲤将手习惯性的朝着她的脑袋抚摸过去,但是却被不着痕迹的避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开始给师父斟茶:“也没有去什么地方,只不过我出去散散心罢了。”

    “散心?可是发生了什么让你郁闷的事情?”

    “没有,我很好。”凰陌背着身深深呼了一口气,将泪光逼了回去。

    “师父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凰陌攥紧了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并无二致:“对哦,师父,你要结婚了,时间太紧张,徒儿凰陌,也没什么东西能恭喜师父的——”

    凰陌摸索着将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是当初凰陌在苏继山时候将师父的心肝宝贝不小心给咬断了,师父为此还勃然大怒,罚她三日不许吃饭,她便将这个簪子收好了,想到终有一日要洗刷屈辱,而后这个簪子凰陌也修好了,却没有任何一个理由送出去。

    “这根乌木簪子,想来是师父喜爱的东西,但是却这么被毁掉了,徒儿一直觉得可惜,就擅自把它修好了,师父如若不嫌弃——”凰陌低着头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自己面前投下了暗影,抬起头,愕然的对上师父清冷的脸。

    为什么师父看起来有点严肃,吓的凰陌的小心脏都顿了顿,后半句的抱怨愣是咽了回去。

    “你还真是体贴啊,连礼物都准备好了。真是劳你费心了。”他说的话语气和辞藻明显不搭,带着恹恹的气息,难不成是不喜欢凰陌的礼物?凰陌朝后缩了缩,有点心虚,果然是自己多事了,这簪子师父既然当年能铁了心将它折断丢弃,定然也是在心里做了一个断念,凰陌这般没有眼色提起旧事,万一他又要睹物思情,岂不是平添了一份心堵。

    但是凰陌实在是说不出来自己是因为没钱买东西啊!

    这个乌木还是凰陌找了很久才得来的呀!

    世间不是有一句老话吗?礼轻情意重啊!

    “……师父,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是早些做准备去罢。”凰陌一把将簪子塞进师父手里,将他朝门外推去,却被他将手捉住,一转身反压住凰陌,他的力气极大,凰陌连挣扎都做不到就被他攒住扣在门扉上,门页吱呀一声发出脆弱

    的呻吟。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凰陌吃痛的皱眉,却看到师父微微有些抿紧的唇,他一向来若是有人惹怒了他或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就会有这样的习惯,因此一向察言观色的凰陌一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今天不能招惹师父,不过这倒是让凰陌很疑惑,难不成这簪子对师父的刺激这般大?

    “你——”他的脸绷得很紧,凰陌都能感觉到他那被掩藏在暗影中锋利的眼神,听凰陌不说话,他捏住凰陌的下巴强行让她对上他的脸,他的脸离凰陌很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清凉的发丝落在她的脸上,痒的让人难耐。

    “师父,很痛。”凰陌挣扎道。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他嗓音暗哑道。

    凰陌心一跳,自嘴里漏出来:“没有。”说完之后就紧张了起来,师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自清念那一处知道了自己对他掩藏的心思?

    “你就这么急着想喝我的喜酒吗?”他没有松手,声音里带着莫名的压抑。

    凰陌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这是自然!师父和公主喜结良缘,公主虽为鲛人,但身份尊贵,知书达理,师父能有这等女子相伴,也是终于可以不用再管别人的闲事,凰陌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呢!”

    “哼!”他的手缓慢的收紧,勒的凰陌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你还真是为我着想,难道你不想要再当我的徒弟,而是想要另择师父了?”

    “那我还能怎么办?我很快就会有师母了,师父也不会在闯荡江湖了,我怎么能再呆下去。”凰陌也压抑不住了,激动的拔高了声调,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会回去的!回到苏继山,绝对不让师傅为难!凰陌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啪的一声,凰陌似乎又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而且似乎还是从师父的手掌里传出来的。

    啊啊啊她幸苦补好的簪子啊喂!

    “师父你,你,你……”凰陌颤抖着嘴巴,感觉一股很委屈的滋味涌上来,一时半会没能缓过气来,辛辣的感觉刺激到了眼眶,凰陌怔然,不知何时泪水居然掉了下来:“呜呜……师父,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必要这样啊……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是真的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有人可以一直陪着师父了,这样也好,师父也可以不用再看我这张脸了,我明天就走,只求师父让我留到看完你们拜堂成亲,这样我也就了了心愿,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凰陌哭的稀里哗啦,语无伦次,凰陌本想这番话留到师父成亲之后再说,却没想到自己根本熬不到那个时候。这份心情太过沉重,她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借口去掩饰。

    突然,

    凰陌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师父的手给覆盖住了。

    “别再说下去了。”

    他沉默片刻,松开了凰陌的手,低声自语道:“是我的错,是我竟这般愚蠢。”

    他垂下头,高大的身影投下的一方浓重的阴影将凰陌全部包容进去,他的呼吸声略显的沉重,修长的手指蜷起,若不是她的泪眼将眼前映照的破碎不堪,他定然眼里也是饱含着别样的色彩。

    凰陌想着,若是被这双眼深情注视的那个人,真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她或许曾经幸福过,但是也不过是曾经罢了。她连那幸福的回忆都已经失去了,一切都真的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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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陌擦了擦眼泪,闷声看着地面,君鲤也不声不响的站在凰陌的面前,许是终于追忆完了故人,他辗转坐回了椅上,沉沉的长叹一口气,又恢复了往常道:“别哭了,我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要事。”

    “是什么事?”凰陌情绪不高,内心想该不会是要凰陌去闹洞房吧,再来一击凰陌马上扭头就走。

    他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替凰陌去成亲罢了。”

    “哦,这个小事啊——等等!!!”凰陌挖了挖耳朵瞪大眼睛扑到他身上:“你刚刚说什么?!”

    “嗯?成亲怎么了。”他斜倚着桌子,手臂惬意的支着下颚,片刻间没有听到凰陌的回应,将脸颊转向凰陌的方向,笑的促狭:“怎么刚才还一副蔫蔫的模样,现在听到这话反而这般精神,对方也是个美人,自然是亏待不了你的。”

    “额……”凰陌垂下眼眸的内心千转回肠,满脑子都是完蛋了师傅居然不惜逃婚而且还拉着徒弟当替补,对方还是鲛人!要是别人一定感恩戴德,可是师傅啊,虽然自己没料没脸也没什么小家碧玉可以形容的词,但是本质她是个女妖的啊女的!这画风不太对啊!难不成凰陌在您老心里一直是男的?!

    想想师傅这般对她方才奇怪的态度,似乎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凰陌正在纠结如何告诉师傅自己是女的而且性取向很正常的时候,听见空气中极为微薄的破声,凰陌抬头,看到师傅弯着嘴角翘的煞是好看。凰陌方才感觉到自己被师父挪揄了。

    “师父——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要拿徒儿我开玩笑啦!”

    君鲤收起笑容,一脸端正严明:“谁说我在开玩笑?只不过我之前想让清越帮我罢了,但是你要是去了,他就可以帮我做别的事情了。”

    “可是,我是女的啊!这这这李代桃僵的事情,一进去就会露馅了吧?”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君鲤站起身拉开门扉道:“这点事情你完全可以应付。”

    “……”所以说您老总是对我这么放心的信心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啊?!

    凰陌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讲的就是一只公乌鸦喜欢上了一只凤凰,尤其是它绚丽的尾翼,为了让自己变得漂亮乌鸦收集了很多美丽的羽毛粘在自己身上,终于它的成功引起了凤凰的注意,凤凰对它展开了追逐,待到成亲那天,公乌鸦打算迎娶凤凰,却迎来了凤凰娶亲的轿子,这个时候双方才发现对方都是公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估摸着凤凰和乌鸦的都吐了一升老血。求爱须谨慎,嫁娶须验身——这件事情说到底就是讲了这个道理。

    当凰陌再次被君鲤捏了诀化成了他的模

    样后,真心觉得凰陌就是那粘了羽毛的乌鸦,可惜这八尺身躯和叹为观止的重莲喜服。看着这宽阔健壮的胸膛,忍不住摸了摸腹部的硬块,啧啧赞叹,还真看不出来师父这般结实,不知师父是如何察觉到的,准确无误的一巴掌拍掉了凰陌手,给凰陌穿上袭衣,这重莲是鲛人用鲛帩所制的婚衣,听闻是自古传下来的,一层层更是繁复精细,师父细心的将这衣服为凰陌穿的平整服帖,颇像是为将要出嫁的女儿亲自悉心穿上喜服的娘亲。

    “拜堂过程你已经知晓,照做便是,筵席之上小酌即可,绝不可贪杯误了大事,进入洞房后随机应变即可。”

    “随机应变?”凰陌的脸皱成了哭样:“我可以不和她睡觉吗?”

    君鲤给凰陌束腰的手一滑,差点没将她的腰给勒断,他罕见的拍了凰陌的头一下,道:“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话本都是这么写的啊,洞房花烛夜,躺在床上会有孩子的。”凰陌哭丧这脸:“我还不想怀宝宝啊。”

    君鲤头垂下,隐隐凰陌觉得他在笑,不禁一恼:“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可是大事!你却还嘲笑我?!”

    “不,我不是在嘲笑你。”君鲤抬起头,笑的脸都有些泛红,他对上凰陌的视线后不自觉的避开了些,似乎在想斟酌词语给凰陌解释,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这种事情本应该你有了喜欢的人后再说,这对你来说还有些早了,待到你真正的洞房花烛夜时候你就明白了——”

    凰陌想了想,只得作罢:“我没有娘亲,也没有夫君,凰陌只有师傅。师父现在不说的话也行,等我真正独当一面的时候,师父再教给我如何?”

    不知为何凰陌说完这句话时,君鲤却猛然将头转过来对着她,他的嘴唇微张,表情显得有些那么惊讶。

    “师父不愿意吗?”凰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怯怯的问道。

    君鲤没有答话,他缓慢的将凰陌背过身,给凰陌束起长发,微凉的手指划过凰陌的脖颈,惹得凰陌不由得一颤。

    “你就这么想知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让人听不出感情。

    “这倒也没那么想,只是有一点好奇,师父若是不愿意,我就去找别人也可以啊。”

    凰陌的肩猛然被师父攥住,力道不大却让凰陌动弹不得,凰陌嘶的一声疑惑道:“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捉着凰陌的肩,他的鼻息离凰陌越来越近,喷在凰陌的耳朵背后,凰陌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要逃,师父禁锢她肩膀的手一个反转,将凰陌拉了回去。砰的一声她撞到了师父宽厚的胸膛,他将头埋入凰陌的脖颈,她感觉到他柔软的唇瓣落在自己

    的皮肤上,不等她惊讶的喊出声,便感觉脖颈一痛,凰陌惨叫了一声顿时炸毛,用尽全力的甩开他的禁锢。

    “呀啊——”凰陌没有预料的一脚踩到这繁复的后摆上,脚下一软就朝后倒了下去,却感觉身下柔软,师父将凰陌的腰挟住,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低声的训责她道:“怎么这般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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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陌很想说还不是因为您老突然这样真真惊吓到本喵了,但是不知为何一股热浪却烧的凰陌脸红脖子粗,凰陌瞪了师父半天,猛然用袖子捂住脸,心脏直哆嗦连话都蹦的乱七八糟:“师父你你你怎么这样欺负徒弟——俗话说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您就算是饿了想咬人可是我不是吃的啊……”凰陌连他当初训教自己礼义廉耻十八般守则都完整的背了一遍,流畅的连停顿都没有,却还是掩盖不住凰陌这奇异的羞耻感。

    “我只是在告诉你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情,这下你明白了吧,你若是去找别人,凭着你这点可怜的修为,就会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师父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挪揄的笑道,皓齿红舌显得分外好看。

    “……”

    凰陌恍然大悟的捂住脖子,感觉到自己奇异般的羞耻感顿时烟消云散,不禁对师父为了让她记住教训而亲力亲为的精神所感动,大力的点了点头。

    四周热闹非凡,觥筹交错不绝于耳,眼前铺天盖地的红看的凰陌眼晕,但是为了表达出作为新郎官满心喜悦的感情来,凰陌一路见人便笑,合不拢嘴,来道喜的人纷纷说王载之气海纳百川,君鲤有福气啊,公主可是美若天仙啊等等云云,凰陌笑的那个喜不自胜,点头称道是啊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对啊对啊哈哈哈哈哈你说笑了您的夫人更漂亮啊哈哈哈哈……在凰陌旁边的清念狠狠的拧了她大腿一下。

    这婚丧嫁娶自古以来无论何界都是一件头等大事,自然是繁文缛节,规矩颇多,直到吉时凰陌才被拉到大堂中间,和新娘手握着红绸,上坐着端着威仪姿态的公主的母妃,一个人高高的扬起手臂唱到:“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这天,这地,皆是我父母。”

    “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这高堂之上皆是万物,万物为证,可鉴真心。”

    “夫妻对拜——”

    凰陌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娉娉婷婷的对着凰陌,施施然的弯下了腰,她却忘记了一切的事情,直到耳边再次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夫妻对拜——千雪,从今日起,你凰陌便是夫妻了。”

    “小王爷?小王爷您怎么了?”凰陌的眼前被人晃了晃,一切才都浮现回了眼前,依旧是满眼的喜,四周的人都安静的望着凰陌,凰陌环视了一遍四周,才猛然记起自己的处境吭笑道:“哦失礼了,方才有些眼晕,怕是喝多了酒,凰陌们继续,继续——”四周人才安心下来,唱礼的人又继续喝道:“夫妻对拜——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阖上门页,凰陌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凰陌

    不知道这个声音从何而来,从一开始唱礼便就不断的从凰陌脑海里涌出,这低沉而旖旎声音,带着些许震颤,但是却万般的熟悉,更是让凰陌屏气凝神,不敢妄动分毫,尽管凰陌不敢相信,但是这却是凰陌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师父的声音。

    凰陌看着房内红烛柔光下的红色囍字,心惊下一片澄明。

    凰陌终于知道了君鲤为何让凰陌来替他拜堂成亲的真正原因。

    原来他与那只猫又早已结为连理,纵使相隔万年,相距生死,他也依然也不愿意让任何人半点玷污他们神圣的姻缘。所以甚至不惜让凰陌来当做替身,辜负那洞房里的女子吗?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鼻尖一酸,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上来。

    师父没有移情别恋,师父还记着千雪,记着那个已经消失在了六界至今踪迹无的妖王。只要确认这一点就够了,她之前被打击到心如死灰的感觉在逐渐的恢复,心脏砰砰直跳,自己似是慢慢的活了过来。

    凰陌看着坐在床榻边缘的夭绍女子,红绸布遮盖着她的容貌,玲珑小巧的足微拢在一起,纤指如玉交合,静静的放置在自己的腿上,自凰陌进来起,她也没有丝毫动静,似乎这一切与她并无相干。

    “在海市的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你要小心。”

    君鲤临走之前低低的声音在凰陌耳边回荡起来,凰陌定了定神,决心先不管他和那个女子纠葛的过往,屏息凝神的缓步靠近她,一边飞快的思考着在洞房花烛时候先要做什么,唔,是先要掀起这红盖头是吧——听说大部分的男女缔结连理的时候并不知其样貌,这样的举措怕也是为了避免当场休妻这一尴尬场景吧。

    况且这一位还是贵为公主,千金之躯,经不得这般骇浪,凰陌心里叫苦不迭,师父啊师父,你这是铁了心玩死徒弟啊。

    但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凰陌鼓足勇气忸怩的走过去,试探的说道:“公主,哦不,夫人,洞房花烛夜,春宵千金时,如此良辰美景,与夫君我共度可好?”

    女子一言不发,岿然不动。

    难不成是她太心急了?这公主深居重重宫闱之中,大门难出,二门不迈的,自然是带着与身俱来的娇贵和矜持,凰陌的一番措辞莫不是太开放,惹恼了她?

    哎呦喂呀可不能做这种坏人品德的缺德事啊!毕竟她现在还是裹着君鲤皮呢!

    为了挽回形象,凰陌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这红绸挡眼一定不好受吧,夫君这就为你挑开。”说罢拿起金挑,心下小心的挑起。

    百星之明,不如一月之光,百花齐放,不如佳人一笑。这般肤浅明了的道理,在看到她的那个

    瞬间,凰陌似乎懂得了为何男子宁为目睹红颜芳容而一掷千金。她闭着眼睛,没有睁开,与她相隔甚远的凰陌,已然可以闻到她身上那幽兰馤香。

    凰陌怔然的想要触摸她的脸颊,却在碰触到的那一个瞬间,猛然间光芒乍现,一声嘹亮尖锐的长鸣从她的嘴巴里发出,一股不可抗拒的气浪将凰陌打飞好远,凰陌抬起头用手护着胸口,眼看着空中交织着无数光晕,潋滟波光乍乍人眼,中有一物,翎长而金,盘踞头顶,三尺有余,凰陌素知晓此事不简单,却没想到这居然是这般的不简单——这光芒是守护兽吗?!

    “主人!!”那光芒渐渐汇聚,从中出现一只纯白的鸟,张口便是一声燥然激动的尖叫。

    “啥?!”凰陌可不记得凰陌有养过什么神兽啊喂!

    (本章完)



    纯白的鸟在空中盘旋一圈,俯身朝凰陌疾飞而来,凰陌连忙低头,虽然知道这鸟类素来心性良善平和,不过被它那尖锐的爪子抓一下也不是凰陌这个道行浅薄的小妖忍受得了的,于是凰陌低下头暗中将自己手里一直紧握的纸团朝它扔了过去,那纸团被凰陌捏的皱巴,还黏了不少手汗,应该不会影响它的力量吧?

    空中出现一张白光巨网,募然将其兜头罩住,那鸟躺在地上挣扎,网却越发收紧,想到这不染纤尘的白鸟也会有被按在秽地上的一天,凰陌忍不住摇了摇头叹道:“别动了,好歹舒服点。”

    白鸟依旧拼命挣扎道:“主人,主人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公主四平八稳的倒在了床上,凰陌过去摸了摸她的气息,已经消失了。愕然回头道:“你能不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能没有我,求主人马上放了我,要是我离开她超过一刻钟,我就再也救不回她了!”

    凰陌沉吟了一下,向来心善的自己自然不会这么草率,于是她打开了门说道:“进来吧。”

    君鲤和清越一行人被凰陌抓了现行,看到凰陌倒也不慌不忙,微微咳嗽了一声就大摇大摆的进来了,看到被制服的白鸟,君鲤提著它的尾翎提起它,手法娴熟凰陌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这样对待动物的嗜好。

    “诶?为何有两个主人?”白鸟扭头看了看凰陌又看了看君鲤。

    凰陌将君鲤给凰陌幻化身形的符咒扯掉,回到原来身体的凰陌挂不住那一身繁复的稠服,稀世珍宝就这么松松垮垮的耷拉在地上,搞得她心疼的只吸气。

    白鸟见到凰陌,扑棱翅膀看着君鲤回过神直叫:“主人,求您快将我放在公主身上,时间快到了要来不及了!”

    “神尊,这城中果然有人作祟。”清越亮出石板,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它。

    “这你就错了,清越。”君鲤盯着凰陌看了看叹了一口气将在空中倒吊晕头转向的白鸟放在了公主身上,看着它缓慢的沉入公主体内道:“这鸾鸟,可是这我放在海市的守护神之一呢。”

    “鸾鸟?”凰陌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看了看清越,清越也摇了摇头。

    “不过鸾鸟灵力可没有这么弱,当初凰陌将你留在此地就是为了守护海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君鲤没有搭理凰陌,反而坐在了床榻边,将手搭在公主脉上,发问道。

    “大约就是您离去之后,海市就变的不对劲了,充满了污秽的邪气。”鸾鸟的声音借公主之口发出,发出犹如莺啼的婉转女声,完和方才的暗哑无力大相径庭。

    凰陌忍不住咋舌,君鲤抬头看了看凰陌,脸上仿佛写着人和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的疑问,凰陌撇过头没有理他。

    “您离去后,我作为灵兽,被海市之主当作祥瑞供奉,但是这之后宫内纯净每况愈下,我一开始并没有很在意,因为毕竟有着蓬莱仙人坐镇,仙气最为浓烈,邪物不可入侵,但是没想到的是,过了不久,仙人便下令将我关入笼内,说建成海市达成了心中所愿,命我啼叫。”

    “啼叫吗?”君鲤摇了摇头惋惜道:“那还真是过分的要求。”

    “为什么这么说?”难得清越和凰陌一起发问。

    “鸾鸟一生只能鸣叫一次,而且非见到同类不鸣,然后……”他脸色凝重,语气低沉:“若要鸣叫,便会一鸣不止,直至气绝身亡。”

    “……”

    “我自是不肯,公主为我求情,没想到这一去便香消玉殒,我悲恸不止,围绕公主悲鸣三日,用我的法力维持住了公主的灵魂,白日里她可以出现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着,但是到了晚上,她就会失去气息,因为我用生命付出了代价,我也只能在晚上的时候出现。”

    君鲤黯然,注视着公主道:“怪我大意,这多年来也未曾寻到岱乘,才被奸佞妖魔钻了空子,让你屈死人间。”

    “主人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明白您身上有着更加重要的使命……不知这些年,可有女主人的消息?”

    君鲤将公主的手腕松开,眉宇间僾然闪过一丝清冷:“我不是告诉过你了,这件事情不许你再提?”

    鸾鸟低低的笑了起来:“可是我依旧可以体会到主人那焦躁不安的心情,只可惜鸾鸟无能,落到如此这般境地,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为主人所用,分担忧愁了。”

    君鲤蹙眉未语,面宇间隐约似云流霭,覆着他的面颊,青丝略过他的唇,他站在窗前,手指攀扶着窗栏。向来谙悉他一举一动的凰陌,却在此刻看到了这般陌生却又让她心惊的神情。

    “我们已经和她没关系了。你也忘记了吧。”

    凰陌的心猛然的揪痛了一下,但是她却任何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承认自己就是千雪的勇气都没有。师父他说着这话来,想必也是彻底的对她寒了心,她所能做的只能在一旁沉默。祈愿师父不要将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惨白的脸色。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为他而感到心痛胸闷呢?大抵不过凰陌太尊敬师父了,所以作为徒弟,自然是不愿意让师傅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吧。

    “清念有没有事情?”

    她犹然记得那清念在他们婚礼冲着师父喊了些什么,才让师父出来寻得她,但是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这一通操作猛如虎,但是事后会不会被告罪?

    那个女孩子总是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她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甚至于连她掩埋的小心思都奇迹的被发现了,她亦是说过自己是她的师姐,那么清念应该也是蜀山中人了?

    “你放心好了,只不过是让鲛人给关入了自己的房子闭门思过。”清越一想起来那清念一直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他还以为她已经放弃了,结果等到君鲤走进后,她一个猛子跳起来对着神尊就告知了凰陌也来到了这里的事实,他拦都拦不住,头疼的直皱眉:“这也是看在神尊的面子上,结婚之日不好舞刀弄枪伤了和气。”

    (本章完)



    “那就好。”凰陌拍着胸脯安心了下来,转而看着床上的公主,对清越和君鲤说道:“这好歹也是师父的大喜之日,你们在此多有不妥,我来照看公主,你们不是有事情要忙?还不快去忙自己的事情?”

    “这样也好,公主就拜托你了。”清越点了点头,转而出门,君鲤背着手转了过来,面对着凰陌站了半晌,终是叹了一口莫名其妙的气,叮嘱道:“这鸾鸟是我养大的,不能吃,你可别给我折腾死了。”

    “……我就尝一小口可以不?”当然不是真正的吃,是吸收吸收着神兽的天地精华,很多修炼者为了增进功为会找到很多珍稀神兽来修炼功力,神兽可以为他们增进不少的能力呢。

    君鲤嘴角翘起一丝微笑。

    “我知道了,我会忍住的!”

    凰陌忙不迭的再三保证,才让君鲤瞥了她一眼之后,若有所思的转了身。

    门扉无声阖上,凰陌在床边坐下,看着公主体内有一只白鸟蜷缩若隐若现。长夜漫漫,着洞房守的她连床都不能躺平,大概没有人比凰陌还惨的了,于是困乏怠倦的说道:“鸾鸟,我说,你是君鲤养大的?”

    “是的,我跟随主人已经很长很长时间了,长的凰陌都忘记了。”鸾鸟顿了顿道:“我还记得是他和女主人一起发现的我,那天他们在昆仑山大战,那一战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主人英姿飒爽,女主人美艳绝伦,遇到了还是不慎从鸟巢跌落在湖里的我,女主人将我孵化出来,本想将我一口吃掉,还是主人制止了它,将我一直养大。”

    “你说的女主人……可是沐阳千雪?”凰陌来了点精神。

    “是的。”鸾鸟再公主体内发出柔软的光芒,似乎提到了女主人也是一件令它怀念的往事:“女主人虽然一直和主人争夺我,但是我知道这只是个借口罢了,她不过只是为了有一个天天来找主人的借口。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但是我知道主人也是喜欢她的,否则也不会那般耐心小心的对她。”

    凰陌恍然想起拜堂时候的声音,不由得问道:“所以,他们成亲了?”

    “是啊,就在主人的母亲去世后——等等!!!”鸾鸟猛然生生顿住,发出金色的光芒,这刺眼的光凰陌已经是第二次毫无防备的承受,自然是连连退后几步,听到鸾鸟声调变得尖锐警戒:“你究竟是何人?”

    “我,我是你主人的徒弟!”凰陌背过身捂住眼睛,心里直叫这有什么样的主人就能养出什么样的鸟,这脾气一阵阵的阴晴不定!

    “徒弟?”光芒似乎小了一点:“我主人从来没有收过什么徒弟,不过,确实感受到了你——身体里似乎有主人的气息,我才会把你误认成主人的

    ,否则那点法术,是不可能瞒过我的青目的。”

    “那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神尊当年成亲根本无人知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鸾鸟话音一转,咄咄逼人。

    凰陌心里一紧,脑子都紧张的抽了,刚刚说出来完是无意识的,她怎么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人知道啊,你们不都是看八卦的吗这么大的八卦是谁漏掉的啊?!凰陌总不能说是自己脑子里出现了那些声音了吧,鸾鸟会不会觉得她有病而拒绝承认她的君鲤徒弟身份呢?

    凰陌急的满脑子都是汗,转了一转也编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只得硬了头皮上:“是,师父告诉我的……”

    “你说谎!”鸾鸟义正言辞毫不犹豫揭穿了凰陌,仿佛她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我的主人绝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即使是他的徒弟!”

    “唔……”这厮,不就是仗着跟了君鲤几万万年嘛,至于这么一言以蔽之么?

    “我就是知道,那我问你,你不是说没有任何一人知道吗?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凰陌闭着眼,以同样凌冽的气势逼问回去。

    鸾鸟将光芒收了回去,小腰一挺,用翅膀抵住自己的胸膛傲然说道:“因为,我就是他们的结缘鸟。”

    “……啥?”

    在成亲的时候,有象征性的结缘物,表示链接彼此的缘分,凰陌怎么忘记了,师父既然成亲,就会有作为结缘的物品,象征着他们永不分离的心。

    “可是你作为结缘鸟,为何在这里?”

    小家伙听到凰陌的疑惑,身体一下子萎靡了下去,轻声叹息道:“这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彼时海市一派生平,妖魔退治,国泰民安,君鲤准备启程之时。

    大风起兮,云彩飞扬。君鲤站在高台之上,眼望平川,鸾鸟站在他的肩膀之上,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风的烈烈之声。

    “主人,凰陌还是感觉不到,可能是凰陌离开昆仑山太久,现在灵力不足,请主人准许凰陌回昆仑山找一枚灵果,一定能够让凰陌灵力大增!”鸾鸟说道。

    “我们已经来到海市多长时间了?”君鲤突然发问。

    “差不多有了三年有余,怎么了主人?”

    “我们已经找了她多久?”

    “这个……时间太长,大概自从女主人消失不见后,我们就一直在找她。”

    君鲤的眼神延伸到极长的远方,那水天交接的天际翻滚着浓稠的云,夕阳微微下沉,倏然而逝的霞光将他欣长的身影笼罩,那岱乘跃上海面,巨大的身体腾然激起来遮天蔽日的水光,高台之上他眯着眼睛,将它捧在手心,和以往一样慢丝条理的抚摸着它,他的手指

    依旧冰冷,它却觉得蓦然的不安。

    “我想……小丸子……我该是时候放弃了她了。”他开口,声音像是从极深的古井里传来一般,带着嘶哑和粗粝。

    “爱这种东西,一旦化成了执念,就会成为禁锢自自我的牢笼。我一直将自己禁锢了几万年,甚至都忘记了,最初的自己。对啊……我怎么将自己遗忘到了很远的地方,从一见到她开始,我就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本章完)



    “主人……”它哀求着想说什么,但是君鲤的眼睛对着它,那似乎含着久远的哀愁的墨色让它无法开口,它也知道,更是明白,主人的话一旦说出口,定然是在心里做了很久的准备,他那么骄傲,也那么执着,却在那个人的身上被消磨殆尽。一年又一年,一日复一日,它随着主人踏过万水千山,每一处的草木每一处的人群都似乎曾经弥留过他那沉重和不甘的心,如今他却想要放弃,不是因为他无法坚持,而是因为他明白了,他这种类似被蒙蔽的爱情,早已经在长久的岁月中,产生了难以察觉的变化。

    一个人的耐心多久才会被耗尽,他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啊,小丸子,我想是时候解放出我自己了。爱也好,恨也罢,都不过是过眼云烟,霎那间的事情。”

    “可是主人,你不是说过,你是不会放弃的吗?”

    “对啊,我说过我不会放弃寻找她。”君鲤停顿了很长时间才说:“可是啊,我没有放弃,我这般的执着,你说是不是用这句话将她的脖子紧紧的勒住,让她无法呼吸也寻找不到自由,她才会一声不吭的离我而去呢?我以为将我所有的都给她,就能让她完成心愿,但是到头来,是不是我逼走了她?”

    “所以我放过她,她也将我放过吧。”

    君鲤长长的叹息消失在风里,夕阳已经下沉到空旷无人的原野后,夜幕已然降临。

    “主人……可是,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呢?”鸾鸟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主人情伤未愈,心中抑郁无法自拔。

    “是啊,我做什么呢?”君鲤难得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去的地方,大概就只有那里了吧。”

    “那里?”鸾鸟问道。

    “一座荒山,一个茅屋,一个孤坟,一个人。”

    “主人去哪,我就去哪。”鸾鸟并不打算放任主人自暴自弃。

    “你留在这。”

    “什么?!”鸾鸟惊了:“主人,你,你不要小丸子了吗?”

    “你就留在这里。我知道你舍不得走。”君鲤将视线投向远方,那岱乘在海间相交的那一处浮出巨大的脑袋,他道:“既然你对这一处还有着留恋,你就留在这一处,留在那水晶宫里。”

    鸾鸟:“……”

    它本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没想到主人敏锐的体会到了自己的心意。它本想就这样随着主人浪迹天涯找寻女主人的下落,它只是在偶尔飞出去找寻线索的时候被宫里的香味吸引,不由自主的偷吃了桌子上的桂花糕,却不想被人发现。

    君鲤一再告诫它不得在这里沾染上是非来,所以它只得被禁锢住直到君鲤来救自己。

    还好遇到了

    年幼的公主品嬛识得大体,大度善良,将它偷偷放走,就这样鸾鸟为了报恩,特意采摘各种花朵送往公主殿内,一来二去的便也熟识了些,但始终它不过是为了报答恩情,却暗自对公主产生了情愫。

    她虽是妖物鲛人,但是善良直纯,它虽是鸾鸟,但属于神兽。这中间隔着的不止是种族还有着立场的问题,在当时六界都各怀鬼胎,摩擦很容易就会产生起来,它始终都不敢将这一份心思说出口。

    “你若是愿意留在这里与你就留在这里,替她守护这个国家吧。”一念之间,君鲤已经消失不见,徒留下这句话,依旧飘荡在耳边。

    “主人——”

    天地辽阔,撕心裂肺之声悠悠荡远,但是人已不在,空留虚影。

    它感觉有些后悔,但是主人既然不再寻找女主人了,那么他就没有了理由要将自己留在身边,凰陌一边听着一边道:“若是你留在这,公主又是为了什么而变成这样了呢?”

    暗夜冗长,不多时,清越和君鲤两个人又回来了。

    他们回来的速度很快,似只是在外面打了个照面就转了回来,推门进来时见到凰陌有些无精打采的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清越有些奇怪她身头顶上肉眼可见的低气压:“你是怎么了?”

    凰陌看了一眼君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师父,你就没有办法救一下它吗?”

    在此之前凰陌一直都在照料只剩下奄奄一口气的鸾鸟,它似是用尽了所有神力去维系公主的性命,也是许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说了几句之后就有些力不从心。长夜漫长,它却只能一直待在公主的身体里,它是象征自由的神兽,却心甘情愿将自己禁锢在公主身上,它究竟是这样过了多久呢?

    “究竟是多长时间我已经忘记了。”鸾鸟轻声道:“我只知道要一直护着她,这是我的使命。”

    鸾鸟声音中带着凄然,它将自己埋进了羽毛里:“但是这个使命也快要结束了。”

    凰陌:“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公为何要与神尊结婚?”鸾鸟轻声道:“那是因为公主她有着自己的心上人。而她的心上人在当年谦枝与峔丞的争斗的那一场战争之中死去了。他的尸体消失不明,而整个海市,只有一个地方她没有去寻找过。”

    “什么地方?”凰陌正准备要询问时,却听到了有人在轻扣门扉,君鲤和清越二人自外面闪了进来,清越一边打着寒噤一边哆哆嗦嗦指使凰陌:“快,给我们倒点酒来。”

    相较之下君鲤的脸色就好了许多,但也是蒙上了一层白霜,而清越四肢僵硬着仿若是一尊木偶般的走起路来都稍显蹒跚,

    凰陌连忙将他扶了坐了下来,将桌子上半点未沾的合卺酒分给了两个人,清越倒是一股脑的给灌了进去,君鲤将酒接过后手指微顿,目光落在喜字之上,不着痕迹的将酒水给泼到了一旁。

    “你们这是去了何处?怎么弄得这么一副样子?”凰陌急切的问道,见到师父的手腕有点活动不便,心中一骇,一把握住师父的手,拼命的哈着气,他的手惊人的凉,一触手那渗入骨髓的冷便顺着肌肤爬了过来,仿若是从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二人。

    什么能让将这二人逼到如此地步,简直是前所未闻。

    君鲤望向她的神色多了些不明意味的感觉,但是没有将手抽出来,也未解释些什么,而是淡然道:“今日便就休息罢,明日我们还有要去的地方。”

    师父这么说了,那么应该也不会从他的口中再得知别的什么,因此将目光转向了清越,清越牙齿打着冷战,哭丧着脸道:“明日还要去???”

    君鲤扫了一眼过去后,他将自己的衣襟搂的老紧,顿时拐了个弯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去的话,我建议我们先多穿一点才是。”

    他们的话让凰陌有些不知所云:“去哪?”

    “与鲛人结合后,第二日新婚两个人便是要进入鲛人的禁忌之地进行祭拜。这一处地方也只有直系的鲛人才有资格进去。”君鲤道:“那一处极为的凶险,我本来打算今晚潜伏进去,但是…”他嘴角弯了起来:“我倒真的小看了他们,鲛人之墓名不虚传。”

    他说这话的时候将目光转向了鸾鸟,道:“若是以你现在的灵气,怕是进去后就会被侵蚀。”说着他将手放置在公主的额头上,只见一道由头顶至足踵的光芒将她浑身笼罩,先前还有些萎靡不振的鸾鸟渐渐抬起了脑袋,挥舞起来翅膀,飞跃于半空而后一个猛子又扎进了公主的身体里。

    光芒淡去,凰陌见到公主的脸色似是好了许多。

    “海市究竟发生了什么?”清越暖和过来身子,低声问道。

    “这个事情…其实我是不大想要告知与你。”鸾鸟声音沉了下去:“在主人走了之后不久,蓬莱仙人就变了,他本来是此处的一介之尊,但是他秉承着和平共处,并且要消灭统治,说这个海市就是为此而存在的,但是这始终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

    “海市就这样按照仙人所期望的这么同舟共济了下来,这里的人都是遭受过不相同的迫害,因此大家都很珍惜这种能够躲避战火的生活,但是这个事情并不是这么好久做好到的,没过多少年后,整个海市就变了。”

    “大家开始为了争夺海市的资源开始大打出手,而种族之间的摩擦也越演越烈,

    甚至也会爆发斗争,海市的事情都是大家民主决定的,但实际上也有着人在背后操控,为了自己种族的更大的利益。海市不再是当初蓬莱道人所预想的那样与世无争的地方……”

    “只要是又利益之争的地方,就不会有真正的和平。”凰陌言简意赅的总结道。

    “正是如此。”鸾鸟点头:“蓬莱仙人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我们不知道他忽的会变成这样,他再也闭门不出,甚至连海市的事情也不再插手,直到最后…蓬莱仙人忽然一日爆发出来了神力……杀了半数的海市族人。”

    “杀了海市的族人……”凰陌目瞪口呆:“他究竟是怎么了?”

    “那一日的仙人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因为我本身也是有着要守护这里的使命,我上前去救仙人,但是被打晕,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鸾鸟低着头,神情悲恸:“等到我醒来之后,我已经被送到了宫里,让我保护住公主,我才知道海市的族人和蓬莱仙人面开战…当时的场景亦然是惨不忍睹,回忆起来至今心有余悸。”

    它似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开始难以抑制的战栗起来。仿佛那往昔一幕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蓬莱仙人和海市族人开战???”清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这里,不就是蓬莱仙人所建立起来的规避战火的地方吗?他为何会忽的发难?”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是仙人在那一次大战之后也羽化了,一切都随着他老人家的死而成为了谜题。之后,率先站起来抵抗仙人的鲛人一族便拥有了海市的管理权力,当时的鲛人一族的首领名为谦枝,谦枝便这样一直管理着整个海市,不知道是为何,岱乘也是在这个时候将门扉封闭,在他死了之后海市再也没有人能出去,也没有人再找到过这里。”

    君鲤缓慢的将自己的手指抚摸过它的脑袋,道:“幸苦你了。”

    鸾鸟回蹭了蹭他的手指,轻啄了他一下来表示自己的喜悦之情。

    (本章完)



    “外面的世界也要天明了。”君鲤将手收回来,泰然自若的又朝着凰陌伸了过来,她呆了一瞬,才领会道师父的意思,忙不迭的继续给师父揉搓了起来,清越望着他们的眼神有些诡异莫测,只是看了一眼又别过了头:“我先回去了,我担心清念若是再这么关下去又要搞出什么事情。”

    君鲤点了点头道了声幸苦,清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他的这个态度忽的变得有些冷淡,莫不是方才脑子也一同被冻住了,凰陌不解道:“师兄他怎么了?他好像有点生气?”

    君鲤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道:“有吗?我怎么没有发觉?”

    “大概是我多心了吧。”凰陌摇了摇脑袋,忽的记起来了什么问道:“师父,师兄他说的那个清念究竟是谁啊?我以前没有见过她啊。”

    君鲤将杯子捏在手里,方才还云翳的热气瞬间消散,杯中的茶逐渐的被层层冻住。他摊开手心中道了一声好厉害的毒瘴,抬起头对上凰陌依旧不肯放弃的给他捂着手,听到她的问话时抬起头道:“她一直在我们身边,你不记得了吗?”

    他说的话有些模棱两可,凰陌被吊足了胃口急道:“师父你莫要诓我,我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认得这么个师姐。”

    君鲤笑道:“你不是不认识她,只不过你是不认识这个状态时的她。”

    凰陌被君鲤吊的没脾气,想到这样一直都是他的恶趣味也没了脾气,嘟着嘴巴道:“你一定是在耍我,我才不要上当,大不了我去问师兄。”

    说着将手松开了,她转身欲走,却被师父给拉住了,他有些无奈笑道。

    “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

    他一双眼眸望过来,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含着笑意说着那一句话,将手堪堪的停在她的头顶上也没有抚摸下去,凰陌一脸期待抬起脸对着他,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她良久,转而将她的鼻尖刮了一下道:“清念就是你救下的月见乌,她因为别的原因不得不与其共生,就像是公主和鸾鸟一样。”

    说罢不顾凰陌瞪大的杏目,将目光移向床榻上缓慢恢复呼吸的公主,她的声音中带了些不可置信:“您是说,您是说……阿乌就是清念?”

    “正是如此。”

    他将发怔的凰陌的手拉过来,感觉到她手心方才因为帮助他搓揉手也多了些冷意,他悉心的将她的手放置在自己手心,一边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番,一边等她回过神来,也是很奇怪,方才还寒冽失去知觉的手贴合在一处时,自掌心聚集起来潮湿的暖意,缓缓的消散开来。

    她兀自目瞪口呆了一会,转而对着师父:“我记起来了。我之前在蜀山

    的时候似是听说过清念这个名字…当时的我在师兄的房子里找到了一本书,上面就是她……对的!原来她就是清念!”

    她有些激动的对着师父眼神放光道:“我超级喜欢她写的书!”

    “嗯好好。”君鲤虽然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还是配合着她的情绪点头,凰陌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狂喜:“我怎么那么有眼无珠,我现在就想去找她!”

    “淡定些,淡定些。”君鲤将心潮澎湃的她拉住,忽的蹙眉,凰陌见他神色有异,连忙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有点头晕。”他紧抿着唇。

    师父方才还好端端的连大口气都不带喘的,现在这忽的晕起来的样子倒是来的急,凰陌急忙拉着他要让他坐下,却忽略了他那晕晕乎乎的步伐当中颇有些玄妙。

    他闭着眼被换凰陌引到一旁,她端着胳膊粗的喜烛靠近,君鲤分给了那鸾鸟的那些仙气后,脸上到了多了点苍白,往日里虽然也没多少的精神气上又萎靡了些,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只不过这个光鲜可鉴的茄子真的是被霜给打了。

    君鲤手上已经覆了一层寒霜。

    他的手已经被冻得失了颜色,凰陌还没有见过师父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方才的她捂着他的手时不过是感觉到了些许冰凉,但是这转眼间变成了这样,怕是因刚才给鸾鸟仙气,才让自己被侵蚀的更为厉害。

    瞧见诸事平顺,那公主的一双秋波阖着,面上也多了些血色,凰陌语气当中带了些颤抖:“师父,我们回去吧。”能让神尊的仙身被侵蚀到如此地步,那就说明此地甚是凶险,得需要尽快的解毒才是,为何要在此蹉跎下去?

    她一双泪眼望过来,君鲤只是淡淡的将手收了回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这点事情倒也无妨。”

    师父一旦想到了要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往无前的。不用师父说明她亦是知道,凰陌静了半晌后将脸埋进他的手掌中,这段时间他的手怕是不能动了,她需要做什么才能帮他呢?

    听完了凰陌的话,君鲤一本正经道:“唔,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有些不方便,只需劳烦你再照顾我一段时日。”

    凰陌顿住,清念说过她给自己制作的身体是支撑不了多久,若是在她还没有想到什么方式告知师父她在何处,师父都没有问过她之前是为何失踪。倘若是真的说了,他要是追问起来她,她肯定支撑不住几句就要缴械投降,究竟是该要去说,这样方才能够委婉的告知他真相呢?

    她沉默着,君鲤却真的并没有接着问下去。

    凰陌一面觉得庆幸又一面觉得难过,若是师父问了,她肯定会将现在的实情说

    出来,但是师父不问,这比师父问她更让她惶恐,师父已经失去了对她的关切,这才是对她来讲至关重要的。

    但是她却什么都不敢问,难过的缩回了手,而后将师父给她捏的塑形咒恢复了,将凌乱的衣衫给收拾好,背过身道:“师父你快些回去吧,我会好好扮作你的样子,时辰也快要到了,你快些走吧,不要让公主醒来见到你露馅了。”

    天色一派黑暗,时辰什么的也只是她信口胡戳,她只是不想让师父看到她因师父不再关心她而伤心的样子。

    君鲤看了一眼天际,道:“也好,我们现在交替过来罢。折腾了一个晚上,你先回房去休息吧。”

    “师父,到这里就可以了吗?”忽如其来就这么结束了,凰陌一时还有些发怔。

    (本章完)



    “是的,这样就可以了。”君鲤道:“你帮助我们拖住了时间,我们已经办完了事情,明日我们会进入到无墟,所以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好了。”

    “……那好,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凰陌一边将八重极重的喜服扒开边问道。

    “不需要。”君鲤道:“这一次,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凰陌呆了,手怔怔的停在半空。

    他当初说的一句自会安排,就是将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吗?就连师兄都可以与清念师姐进去,但为何唯独让她在这里就好,她不就是不得已离开了一段时间,她现在却连与他们同行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师父,为什么?”凰陌微微遏制住涌上来的酸楚。

    “那个地方太凶险,与我们之前经历的然不一样,所以你就不必进去了。”

    师父所说的理由更是给了凰陌一记暴击,但是又让她哑口无言,涌上来的委屈愤怒然变作了苦涩,的确,在此之前她一直都帮不上什么忙,甚至好几次都是她才招来的危机,她现在已经今日不同往昔,但是师父却不知道,她也不敢让师父知道。

    怀揣着如此之多的隐秘,她还有什么奢求要与师父他们同行呢?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她早已经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她一边想着一边努力的将繁复的衣服给脱下来,她的动作很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那衣服本来就繁复,缀着许多的水晶以及绣的八瓣重莲花纹,是为八宝花,是极为祥瑞的图案。

    衣扣的暗纽亦是盘曲连环的八吉样式,“回环贯彻,一切通明。”象征着这一份爱情源远流长,但是世间哪里来的永恒不变,即便是他们相处了千年,至今也该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被流苏绞住,这衣扣却怎么也解不开,她着急的面红耳赤,她现在只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衣服脱掉,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坦然接受师父的安排,至少不让师父看到她内心的动摇,只有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保留下来的尊严。

    师父静静的看着她,但是这衣扣非得和她作对一样,她无论怎么拼命要去扣掉它,但是鲛帩不愧是珍宝,她怎么去拽扯都毫无作用。

    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堂堂妖王现在居然要被一件衣服所欺负!

    她心中越发不忿,,咬牙切齿的磨牙要去咬上去,就算是鲛帩,她本质是只猫,大不了把这个衣服咬烂,反正他们已经拜过天地,这件衣服也用不上了。

    忽的一只手覆盖在她的手上,渗入骨髓的寒意让她一颤,君鲤声音中带了笑意:“你又何必要和一件衣服过不去?”

    君鲤站起

    来,站在自己的面前,耐心的帮她解扣子,凰陌本要挣脱出来,她还在怒头上,不止是衣服,连师父现在还将她当作小孩子一样,但目光触到他的手时又沉默了下来。

    师父的手覆盖着一层寒冽的死灰,许是如此,他的动作有些不灵活,给她将缠绕在一处的流苏耐心的一点点抽出来,凰陌无言的望着他的手,那萦绕在她心头的那些郁结的情愫也一点点的被抽离了一般。

    直到他将衣扣给解开时,她感觉脑子被笼罩的烟雾散开,世界忽的清明起来。

    她想通了。

    往昔是往昔,现在是现在,她没有回忆的现在,为何非得让不知的往昔所牵绊?

    她一把攥紧了他的手,抬起头,坚定的恳求:“师父,让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君鲤没有丝毫犹豫:“你就留在这里。”

    “师父你瞧我,我现在已经比以前强很多了,真的,师父你也许不信,但是我真的比之前好了许多,我一定不会拖师父的后腿。”凰陌不肯死心的亮出胳膊拍着她隆起的小肌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君鲤被她的动作给逗笑,但依旧摇头:“这一次我是不会带你去的,就一日的功夫,你没必要去冒险。”

    “师父你不让我去冒险,但是师兄呢?我再不济,我这次也一定能自保的。”

    凰陌说道后面已经有了些哽咽:“师父,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她委屈的抬起头,上前紧攥着师父的衣襟,一双凝着诸多恳求的瞳目望着他。

    她的话让君鲤顿住了。

    空气凝结一派安静。

    “我不会丢下你。”片刻凰陌感觉到他缓慢的将自己抱住了,他的声音苍茫的落在她的耳边:“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丢下你。”

    凰陌忍不住鼻头的酸涩,哑声道:“师父骗人。在苏继山的时候,你就抛下我一个人走了。”这一件事情想起来她就觉得委屈不迭,当然,若是她真的没有追下山,也许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那不是抛下你。我只是暂时将你托付给了花仙君罢了。”君鲤似是对她还对此事耿耿于怀有些忍俊不禁:“我只是离开你,而不是抛弃你。”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凰陌能听出来他声音当中的笑意,哼了一声将他抱的更紧了,她就是这样的小心眼又如何。

    “离开就是我等待办完事情就会回到苏继山。”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但是抛弃就不一样了,曾经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她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到我。那样才是抛弃。”

    他的话让凰陌一颤。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许沙哑

    ,像是日光落入了山头般逐渐的低沉平息下去,凰陌想着这句话一定是千雪说过的,所以他才一直记着,记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而千雪就是她,一个对于他们过去一无所知的千雪不是他所爱着甚至是憎恨的人。

    她又更紧的抱住了师父,颤声道:“所以,师父你呢?你这次是要离开我,让我在这里等吗?”

    僵持了半刻,君鲤抬起来了他的手道:“我实话给你说了罢,我中的是毒瘴,而鬼族本就是阴气郁结之处,息毒影响,因此我的伤口愈合缓慢。所以我不能像是往常一样护着你。”

    他的手抚着凰陌的脑袋:“所以我不是嫌弃你帮不上忙,而是我担心我无法护你周,你可懂我的意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