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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缘修道半缘君txt下载

    天边的霞光折射出那身影飞跃带着润泽的光芒,逼得让人眯起来眼睛,它像是展翅欲飞的长鲲,扶摇而上九万里,她以为之后自己会由衷感怀,但见到岱乘自由的样子,却只觉得世间一切千帆诸如过眼云烟,何必要去寻觅其中的因果。

    鸣梧没有想到的是,他在洞中之下拼杀的对象,正是一只岱乘。

    岱乘他亦是见过,但岱乘的数量极其稀少,因此他也只目睹过一次便了了心愿,却不想他却真的与之搏杀,岱乘的力量极为庞大,他亦是差点轻易的被咬断了脖颈,所幸他及时调转剑锋,并未敢伤他半分,因他知道岱乘是仙人的坐骑,生性纯良忠厚,它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此事说来话长,它是从天上被贬落凡间的。你也能看见,它失去了飞翼。”汐月上神抚摸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岱乘,指着它被削断的双翼,鸣梧蹙着眉,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对这么善良的生灵下如此毒手,汐月道:“它的双翼可以制作刀枪不入的甲胄,正是因它犯了罪过,被人借口斩断,我答应过蓬莱仙人,要照顾它。”

    “但是我并未找到您所说的东西,我都把那个洞给摸遍了。”鸣梧还有些耿耿于怀这个事情。

    “你再说什么呢?你已经找到了啊。”汐月上神笑盈盈的望着他。

    “可是我并未发现任何……”鸣梧有些不明觉厉,而后忽的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难不成,您一开始就……”

    “是的,岱乘就是我要你带回来的东西。但是你光把它带出来是不够的,我真正想要让你得到的,是只有你亲自去才能得到的,比任何东西都要宝贵的,正是岱乘给予你的信赖。”

    似是要印证汐月上神的话,一旁的岱乘自方海阔口中腾然伸出来巨大的舌头,轻轻碰触了下鸣梧的手背。

    鸣梧神思豁然贯通,感激涕零:“多谢上神指点!”

    “我只不过充当了引路人罢了。”汐月上神欣慰的拍着他的脊背道:“蓬莱岛就剩下你这么个独苗了,我真是担心你会折在这里。否则我等到有一日羽化了,我又有何脸面去见你师父。”

    “上神。”提到了师父,鸣梧鼻尖泛起来了酸涩,他紧握着她的手对着汐月道:“上神,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你放心好了,暂时还死不了。”汐月笑着捏了捏肃然沉重起来的鸣梧的脸颊,想到这孩子方才失去了师父,正是对生死敏感的时候,收敛笑容将迥然肃穆:“现在岱乘就是你的了,你可知我为何要将岱乘交付给你?”

    汐月上神买了半天的关子,鸣梧又怎么能揣度得了她的心意,不知所云的摇了摇头,他倒是对自己的无知承

    认的诚恳,汐月见状也不再遮掩,将岱乘指了指:“你可知它身躯有多大?容纳你所带来的那些人,可足够了?”

    鸣梧花了半天才理解了汐月上神的神意,嗔大的眼眸:“您难不成说的是,让我们搬进岱乘的身体里?”

    他瞪大眼睛看着汐月上神点了点头,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女子不愧是神尊,这种事情简直是前所未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在这世间怕也只有她能想得到。

    但正是这种新奇大胆的想法,恐怕正是这个乱世所需要的。

    见到其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背鳍,他忽的又觉得这个虚无缥缈的事情可行,点了点头:“够了!”

    岱乘不比鲲鹏大,但与之相差无几。岱乘亦是可以戢翼於天地之间,宛颈乎江海之畔,化羽垂天,抟风九万,振鳞横海,潜沉万里。虽然它已经失了羽翼无法展翅腾飞,但海下确是能潜渊深入,绝不会被轻易的被战火影响。

    “神尊之大恩大德,鸣梧没齿难忘!”鸣梧恭恭敬敬的跪下,不顾她阻拦的行了大礼,当日在昆仑山时他们都失去了内心唯一指引的方向,即便是他答应了师父,但是他也知道前途渺茫,不知何时才能等待这晦暗散去,但是汐月上神的到来和指引,给了他们真切生的希望。

    这比之前师父所说的更为让人接受,因为这个是真真实实呈现在眼前的,不是虚无轻易就会消散的黄粱一梦。

    他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在山脚下望眼欲穿等待的众人后,大家先开始还有些不大相信,但是个个见到了岱乘之后观念全然改变,这岱乘之身躯巨大,容纳他们栖身生活绰绰有余,但还是有人提出来了质疑:“我们进了这个怪物的肚子,它会不会将我们吃了啊?这岂不是送上门的美食?”

    “你们放心好了,岱乘一般不吃肉,它喜爱食海贝珊瑚等物,再者,岱乘亦是百年才会进食一次,你大可放心。”

    这些人不认识汐月上神,面上对她的话呈现出怀疑的神色,鸣梧起身道:“正是这位神尊帮助我们寻到了栖身之地,大家可以不信我,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位上神的话句句属实。”这些人才收起来了嘀咕。

    因此他们就这样在岱乘之躯里安了家,从最开始的荒芜一片逐渐的一砖一瓦的搭建出房屋村落来,迅速发展生息起来,才将最初的疑惑全部打消,安安静静的扎根在此处,因为此地像极了海市蜃楼,因此他们给自己所居住的地方取名为海市。

    海市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建立了起来,但美中不足就是他们终日都在生活在明珠照耀下,不知朝夕不明春秋,在这里的人真正的失去了时间观念,每一日都是如浮萍草芥。

    海市一

    日日的变得强大起来,在他以为这样就够了,这样一直平淡的生活下去,正是师父心目中所勾勒的愿景。但是师父没有告诉过他,虽然在战火之下的他们只会追求着活着为最低的诉求,但是一旦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安稳平和又会爆发动乱。

    导火索便是当初分配土地是按照人数,族人多的自然就会多分些土地,自然而然也就能分工明确效率较高,在海市运作起来后,有的人因为富足有余而相互攀比,又会招来其他族人的眼红,越发展,财富越多时,这种眼红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转变成了嫉恨。

    这是海市发展起来不可避免的事态,到处都是发了狠的不同种族的人在努力扩张自己的领地财富,摩擦先开始不过只是些口舌之争罢了,但后期便更上一层的摩拳擦掌,他们已经完全的抛弃了当初同甘共苦的情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般的脆弱,鸣梧静静的看着蜂拥在自己面前,为了向他寻求公道看着纠缠不休的诸人,内心冷笑。

    他想着自己已经实现了诺言,为何还要留在这里,鸣梧知道,他是在等这一日的到来。就像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些族人可以和谐相处一样。

    他想亲眼见一下这些被师父所付出生命拯救的人,又是如何将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亲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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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因为财富的纠纷他已经解决了不下数百次,但始终都找不到一个让诸人全部满意的做法,他冥思苦想入了定,准备寻求答案时,这一直以来积累下来的矛盾让诸人忽然全面爆发,他们在海市开了战,鸣梧才发现他们早已经不知不觉间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就是人数较多的族人,另一方则是人数少的各类族人的集体抱团。

    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往日兮兮相惜的族人不惜反目成仇,刀剑相对,等他被外面震天喊杀从入定惊扰起时,出去阻止已经晚了一步,蓬莱仙岛发生的惨状又再一次出现到了这里——血流成河,不忍目睹。

    他浑身僵直,怒火中烧,爆发出来怒喝:“都给我住手!!!”

    那些砍杀的人方渐渐平息下来。

    他们全然不曾见过盛怒之下的蓬莱仙人,一时都怔住了,鸣梧厉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仙人,是他们武弈族先动的手!他们仗着自己人多且力量大,将我们的人给打伤后要抢夺这片地方!”当我们武弈一族是好欺负的?!”

    “你放屁!你说这里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有什么证据?!”

    “你……你们简直是不知好歹!”武弈一族本来性格就暴虐,且天生神力身躯庞大,但无奈四肢发达却头脑简单,因此非常容易就会将其激怒,光是站在那一处就让人心生惧意。

    在那对立的阵营当中还有着不怕死的挑衅道:“将地给了你们也是浪费,就你们这个样子,能种出来什么来?”他含着锋利的讥笑:“你个没脑子的愚夫。”

    鸣梧将目光锁定过去,见到那个不断煽动怒火的人,从衣着来看应该是自苍耳山来的齐木一族,他眼神沉了几分。

    果不其然,这话成功激怒了武弈族,他们对于羞辱自己的字眼都非常的敏感,他们拿着巨斧自天际劈下,将那一块地分裂成了无数霏粉,鸣梧在滚滚烟尘之间将失了理智暴走的武弈族人给制住,看到隐没入暗影当中的齐木族人的诡异模辩的笑容。

    制住狂怒的武弈族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不止是会变身成怪兽,理智也会随之而烟消云散,兽化的武弈族人六情不认,一味的就知道破坏,但是清醒过来之后又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他们相当的脆弱敏感,鸣梧眼眸沉沉,翻身跃上屋顶,见到武弈族人挥起巨斧又朝着四周四散而去,他将手心咬破。

    “天地销归何处去。微尘幻现奈他何。见深见浅由他见。水是水兮波是波。”

    他吟唱出来一连串的咒术,手中的血随着咒术升腾漂浮起来,逐渐扭成了血契铰链,他身上炸出来无数的灵鹫,衔着铰链朝四周飞散而去,它们身影极

    快,迅猛如电,将那狂躁的背影追去。

    背后传来了鼓掌的声音,一个声音不紧不慢道:“原来是破灵之法,早就听闻蓬莱岛仙法独树一帜,如今还真是大开眼界。”

    不用转头,他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齐木一族?”

    “不愧是仙人,在下这个是齐木一族的木南,仙人也许不记得我了。”

    鸣梧擦拭掉嘴角的赭红转头,见到背后正是当初羞辱武弈一族导致他们失去理智的始作俑者,他穿着平整服帖的墨色衣物,将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微微眯起眼睛:“我记得你,当时你顺着汾河流到我蓬莱岛,身上二十七处剑伤和感染了痨瘵,足足照料了三十日才好。”

    他的眼神陡然发亮:“原来仙人还记得我。我正是那个人,若不是仙人您救了我的命,恐怕现在我早已经命丧黄泉。”

    鸣梧当然记得他,因为他是被人追杀而逃到蓬莱岛的,他甚至怀疑蓬莱岛被覆灭与他也有着不可磨灭的干系,师父素来心软,收留了许多来路不明的人,谁知道祸水究竟是冲着谁而来也未可知。

    蓬莱岛即便会逃脱不过被席卷的命运,但只有他们的话,师兄也不会全部覆灭,师父也不会将生命耗费在别人身上。他们完全可以自保,重建蓬莱岛。

    齐木一族是在他们逃亡的路途当中慢慢才加入进来的,比其他族人人数更少,但是他们却比起其他逃亡的人少了许多狼狈,他们太自作聪明,可以说是狡诈而不为过。

    “你为什么要激怒他们?”鸣梧冷声诘问。

    木南轻笑了起来:“我只是用了一点小手段罢了。没想到比预料当中的效果还好。”

    “你将武弈族人当作了什么?试验品吗?”鸣梧压制住怒意。

    “试验品?这种话怎么会从仙人口中说出来呢?”木南有些讶异:“我只是让他们看清自己而已。”

    “当初我们来到岱乘的时候,仙人您就以人头让我们自己分配,但是您却没有注意到,有的族人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个地的最大效益发挥出来……岱乘虽大,但地始终都是有限的,就是因为糟蹋了我们有限资源的族人,占领着大部分的地,我们又怎么能获得更大的收益呢?”

    “所以你们做了什么?”

    “正如您所见的,利用这一场动乱,将当初整个压根就分配不公的资源重新打乱。”那个人款款而谈,神采飞扬:“仙人,我们也是在帮您,不是吗?您不是也想要海市变得更好?就像是当初的蓬莱岛一样。对于那些没有用的蛀虫,让他们做蛀虫的事情不就好了?”

    “寸胶不能治黄河之浊,尺水不能却萧丘之热。水虽胜火,不足以焚山。”木南望着暴怒的

    身影浅笑:“他们始终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乌合之众罢了。”

    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仿若还是将那些族人都划分成了三六九等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已经忘记了在逃亡路上他们遇到山崩时,还是武弈一族将封住的山路打破,但他们还是鄙夷武弈。将其当作只会肆意使用力量的下等人。

    鸣梧沉默的望着他慷慨激昂的发言,忽然感觉到这清晰划分出来的鸿沟,这道鸿沟在自顾不暇时就可以忽略,但是一旦将他们放置在安全的地方,才能发现这根深蒂固的云泥观念,这是一种镌刻进骨子里的优越感,仿若与下等人在一起是让他们嗤之以鼻的事情。

    这和当初师父所预想的和谐平等的世界,完全的背道而驰。

    他忽的对海市的未来感觉到了意冷心灰。

    真实是什么,他一直跟随着师父所要追寻的,又是什么?

    他感觉胸口忽的一震,猛然呕出一口鲜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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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南一惊:“仙人?”

    他急急切切的扑了过来要将他扶起,鸣梧将他的手避开,木南愣了一下,鸣梧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站了起来。

    木南现在肯追随着自己,甚至毫不掩饰向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这其中不过是因为他作为仙君的身份而已,这里的人都崇敬着蓬莱仙人,愿意跟随者他来到这里,也是因为他是让人趋之若鹜的仙人,他的引导会是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因为他是纯正的仙人。

    但他不是师父。

    即便他也是一路上费劲全力替他们开辟道路,将他们待到岱乘建立海市,但他始终都是一个仙人座下的侍奉童子,正是在他们口中所说难登大雅之堂的人。

    他抚着有些颤抖的膝盖,血契铰链所耗费的法力让他眩晕,他听到了周遭的怒吼之声渐弱,对着面露讶异的木南冷笑道:“你想要建立一个属于你的王朝吗?多么可悲的想法!你若是以为什么都会如你所愿,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以为您可以理解我,看来我还是自作多情了些。”木南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总有一日,您会明白,我所说的才是正确的。”

    木南说完这句话后,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而后扭身便走。

    鸣梧将目光投向烟尘滚滚的战场,那硝烟弥漫之后所裸露出来的是被横扫而过的断指残垣,来不及躲避的族人被埋进废墟之中,这一场动乱导致的是他们一直辛辛苦苦所方才建立起来的家园被摧毁了近三分,这是自蓬莱岛被毁掉之后第二次经历的暴乱。

    他不想把这个称之为战争,对抗的人只有是外来侵略者时才算得战争,族内的人不是侵略者,不能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对抗,只能阻止。

    他一步步踏过面目全非的残骸,朝着被血链所捆绑住了的武弈族。

    他们现在已经恢复了理智,褪去了锐利的尖牙,萎靡不振的蜷缩在一处,将头深深的埋进臂弯下。周遭惊魂未定的其他族人拿着刀剑齐齐站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将他们团团围住。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他们似是听到了鸣梧走过来的脚步声,微微发抖了起来。

    “抬起头来。”

    鸣梧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堟的严厉。

    “你们以为一味的在这里蜷缩着懊悔就能抵消你们的罪过吗?”

    “仙人……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自那臂弯之下发出呜咽的声音。

    “我让你抬起头来!”鸣梧陡然抬高了声音,震得武弈族人浑身一颤。

    过了半晌,为首的武弈族人颤巍巍的将自己的脑袋抬了起来,露出战战兢兢的脸,武弈族不知身

    躯庞大,长相亦是粗旷,但这么一副钢筋水泥糅合在一处并用浓墨重彩随意大笔一挥形成的五官,显得有些骇人,但这么骇人的五官却潺潺的流着眼泪,显得又滑稽又可怜。

    鸣梧俯下身,盯着他的脸:“你们可知你们做了些什么?”

    “某知道……某犯下了大错…某愿意以死谢罪,求您不要赶我们武弈族离开这里……”那个大男人匍匐在地,拼命的朝着鸣梧磕头,咚咚咚震得大地直颤。

    他磕的血肉模糊,哭声哀鸣,鸣梧冷眼旁观看着他,道:“海市成立方初时,你可还记得订立下来了什么规矩?”

    他的脸白了几分,结结巴巴道:“……某记得,某一直将仙人说的话记在心中,仙人说了,这个地方来之不易,说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大家伙儿一起将这个弄得美美的……”

    人群中忽的发出一声嗤笑。

    “你们笑什么?”鸣梧厉声朝着,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

    “他说的有一句话错了吗?”他朝着人群诘问:“但是你们大多数人称他们为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但是你们有什么资格要嘲笑他们?!他们懂得的道理远比你们更多!”

    “仙人您有所不知,他们不止是野蛮,而且平日里也让人很头疼,与他们交流很艰难就算了,还经常缠着我们,您是不知道他们身上的气味……给他们说了也听不懂,还非得挤进来。”

    “他们力气又大,经常会毁坏我们的东西,就连我们中的地也经常被踩坏……”

    “武弈一族特别没有礼貌,吃的还多,干活又慢……而且个个都很暴力,到处惹是非伤人。”

    “此话从何而来?”鸣梧沉声问道。

    “大家都这么说,不信您问旁边的人,大家都知道!”说着那人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的人,旁人亦是神色为难:“我和你听的版本不一样,我听到了的是他们还喜欢吃人。”

    “你亲眼见到了吗?”

    “这个倒没有……”那人摊了摊手。

    “道听途说,捕风捉影!难道你亲自见到了他们大人甚至吃人不成!”鸣梧厉声诘问。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你们何人见到武弈一族的人打人?甚至是吃人?”

    “这还用着看吗?仙人,您看看您四周,我们的家都成什么样子了!这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另一个族人喊道,引起来了其他人的一致共鸣:“就是!他们砍坏了我的房子,踏烂了我的地!我们幸苦了这么长时间的劳动成果都被他们毁掉了!”

    见到群情激愤,鸣梧并未阻住,而是等待着余怒未消的诸人将心中的愤慨都说完了,才缓缓

    道:“你们大多数人都忘记了,武弈当初是如何将你们从崩塌的山谷里救出来的?你们都忘记了吗?你们便是如此对待你们的家人的吗?”

    他将目光移向诸人,一个个平视过去,他们个个都将目光开始闪躲到了一旁,却没有一个敢于与他对视的人。方才还极为嚣张气焰的几个人都将脑袋垂了下来。

    “虽然他们确实有错,但是这个错误那你们也是难辞其咎!”他厉声的将最后的话说完,转而将目光转移到了武弈一族的人身上,稍许将声音变低沉了些:“但是你们无视规矩,扰乱海市,情节重大,你们可知错?”

    “我们知错。”

    “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你们可记得这规矩后面的话?”

    “仙人说的是,好像是还有什么……”感觉到了鸣梧语气变得缓和了些许,武弈一族的人方才胆子放大了些:“这后面似是记着,不要搬弄是非……好像意思是不许说别人坏话。”

    “正是如此,搬弄是非和居心叵测者,才是破坏海市规矩的元凶。”他将目光扫向了那一处,齐木一族的神色都甚为阴沉,或是旁若无人的又望过来,他俯下身将血契铰链给解开,道:“但是海市现在变成了这样,本是要将你们禁闭思过,但现在重建海市需要人手,你们可愿意将功补过?”

    武弈一族感激涕零朝着他叩首。

    鸣梧又对着其他人道:“对于武弈一族还有怨言要说,现在就在这里一次性说完,今日过后,若是再有人肆意侮辱,挖苦甚至是羞辱其他族人,一律按照规矩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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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情就这样暂且落下了帷幕,大家逐渐发现武弈一族的优点,那就是他们力气极大整理废墟来好不费劲,手也出人意料的巧,重建的房子比往日他们搭建的小木棚好了不知多少倍,结实耐用又好看。

    甚至有人不惜让出自己的资源来换取武弈建造的房,他们不再是别人口中的“傻大个”“没有脑子的废物”,逐渐的大家对于武弈的风评有了很大的改观。

    看着武弈一族逐渐融合进海市族人当中,鸣梧悬着的心终于稍许放了一下。

    但是他也没有忘记木南走的时候留下的那一句话:“这只是个开始罢了,我会让您清楚的看到,您心中所构想的那个世界,根本不可能实现。我会向您证明,我所做的都是正确的。”

    当时人群中没有发现木南,齐木一族又是最早散去的,这种事情让他隐约感觉到齐木一族似是在策划着什么,武弈一族只不过是他们投石问路的小石子,随意就可抛弃。

    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应当也是齐木一族散播出去的,但是他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唯一能做的,就是关注着齐木一族的一举一动。稍有风吹草动,就要想好对策。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忽然总是防不胜防。

    在一如既往在苏汀召开会议时,齐木一族的族长因病推脱,而替代他来的则是在海市消失已久的木南。

    木南自上一次与他交谈之后,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在海市出现,海市是个自由出入的国度,但是大多数人依旧在这里扎了根,不愿再受颠沛流离之苦,木南想必是从外游历了一圈,突然出现让他感觉到不详的预感。

    诸事告知完后,轮到了齐木一族。

    “很久不见,见到仙人您依旧精神烁然,我就放心了。”木南上前朝着他作揖,笑的规行矩步。

    鸣梧将目光仅盯在他的身上,片刻之后若无其事的移开。对于他的无视,木南并未生气,而是对着他道:“小生在外游历多年,正巧遇到了仙人的一位故人,想来仙人也一定对他挂念很久,所以我就将他带了回来。”

    故人?

    鸣梧蹙着眉,自从蓬莱岛覆灭之后,他还有什么故人?莫非还是师父的故人?

    他试图从木南的只言片语当中得知关于故人的讯息,木南不待他回过神,已经起身朝着后面喊道:“进来罢。”

    鸣梧眯起眼睛,看着远远而来朝着他们这一处走过来的一抹蓝色身影,来者一直低着头,恭谨的走到他的面前,鸣梧虽然看不清他的容颜,但是眼皮却一直都在腾腾直跳,他抓紧了一旁的扶手,低声道:“将头抬起来。”

    来者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

    忽的感觉到了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懵了。

    茫然,震惊,一瞬间他的脸色五彩纷呈。

    “看来仙人没有忘记这位故人,您当初说了他去帮我们打探新的栖息地,但这么多年也没有将他召回来,他可是踏遍了万里山河寻您。”木南见状浅笑道,朝着一旁的人作揖:“是不是啊,鸣梧?”

    “鸣梧”点了点头,一双眼定在鸣梧的脸颊上。

    周遭的十四位族长都开始了窃窃私语,言语之间难掩激动。

    “是鸣梧,真的是他!当初那个救了我的侍童,我记得一直都在仙人身边!”

    “我也记得,在昆仑山之后,这孩子便失踪了,再也没出现过。”

    “这么多年,这孩子一直一人孤身在外吗?木南你是如何找到他的?!”

    木南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朝着鸣梧作揖:“仙人,我的这一份礼物,仙人可还满意?”

    望着他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鸣梧竭尽全力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将他提起来质问的冲动,那个“鸣梧”毋庸置疑的冒牌货,他究竟是发现了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才是真正的鸣梧吗?!

    木南知道到何种程度,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鸣梧思绪飞快,感觉血液不觉间像是逆流般冰凉起来,感觉到了他的神色异常,一旁的另一位族长连声唤了他好几声,鸣梧才回了神:“什么?”

    “仙人,您没有事情吧?您看起来脸色很差。”那族长忧心问道。

    鸣梧摆手:“没事,只是见了故人,有些激动。”他深呼吸了一下安耐住纷繁的思绪,转而向“鸣梧”问道:“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何处?在做什么?”

    “仙人您忘了吗?他可是奉了您的命令……”

    “我问的是他。”鸣梧不容置堟道,将目光转向冒牌者。

    木南又朝前了一步:“这个……恐怕鸣梧并不能回答您了。”

    “哦?确实为何?”

    “因为他的舌头,早在数年前的一场被卷入的战役中,被俘获后斩断了。”木南痛心疾首道:“不止是如此,他被囚禁了许多年,遭受了箱祓之苦。逃出来后几近不成人形,属下在外游历时在逃难人群中见到他有几分眼熟,没想到真的正是仙人的侍童。”

    此话既出,一片唏嘘。

    “箱祓之刑!”

    “居然如此惨绝人寰!鸣梧真是受苦了!”

    “木南,多亏了你!否则这孩子还得受多大的罪过!”

    “诸位族长说的是。”木南亦是沉痛的点头应是,然后他的神色又变得有些玩味了起来:“但是仙人,属下有点疑惑,我们海

    市建立已经有了几百年,这么长的时间里,为何您一直都不曾将他唤回来呢?”

    他的语气中挟着锋芒,一时苏汀万籁俱寂。

    鸣梧面上岿然不动:“我放出去三十多只雪雕寻他,但它们却没有寻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木南脸上掠过稍纵即逝的讶异,旋即道:“仙人寻过鸣梧吗?为何鸣梧却说他一封信都不曾收到,所以才依照您的命令昼夜不停的在外奔波。”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对他不管不顾吗?”鸣梧沉下了眉头。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有些此事蹊跷罢了……”

    “鸣梧”身上腾然飞跃出一只雪雕,伴随着一声长鸣,朝着鸣梧俯冲而去。落在他的面前,而后化作了一张雪白的纸飘然落下。

    鸣梧伸手接过,将其拿在手中,沉吟了一下,将纸面朝着诸人道:“看来我的雪雕将我的话传达给了鸣梧,但这雪雕却一直无法将信送还给我,想必正是鸣梧被囚禁的那些年。”

    他朝着“鸣梧”道:“真是幸苦你了。这么多年一直,让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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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汀长亭是还原了蓬莱岛的青亭,依旧是带着往昔的风雅,檐角亭阁缀着听雨铃,泠泠作响。这是师父最喜欢的地方,当年一同在蓬莱岛的人亦是知晓,于是他们一同还原建造了此处,随着头顶上薄薄透过的水纹,交织在诸人脸上,显得变化莫测。

    他的眼神平和,一步步朝着“鸣梧”走了过去,他每走一步过去,那个“鸣梧”就会朝着后面微微瑟缩一下,等到他靠近时,用温和的声音向着他伸出手的时候,“鸣梧”眼底的恐惧终于掩饰不住,啪的一下将他伸向过去的手横空打飞。

    “你这是怎么了?”一旁的木南见状倏然一惊,将他扶住,鸣梧见着眼前的自己往后蹬蹬蹬的退去,他面上惶然失措的表情,仿若他就是穷凶极恶之人。

    “鸣梧,你还好吧?这不是你一直寻找的主人吗?你这是做什么?”

    按理来说一主一仆若是真的是时隔如此长的时间,两个人抱头痛哭都不为过,再让旁人为两个人的感情不由得感动的温馨场景却丝毫没有出现,“鸣梧”这般仇视敌对的样子,让他心底一沉。

    木南这是又要做什么?

    “鸣梧”靠近木南急切的将他的手掰开,给他掌心上急急画着什么字,木南的脸色有些讶异:“你这样……你说什么……你面前站着的可是蓬莱仙人!你再说什么话!”他勃然大怒,袖子一挥:“别说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这一举动让周遭的族长们都骚动了起来:“木南,这是怎么一回事?”

    “鸣梧”恨恨的瞪着鸣梧,他的眼眉一挑。

    “这孩子疯了!他居然说蓬莱岛覆灭是仙人的缘故!”

    此话既出,一众哗然。

    鸣梧的脸色倏然一沉。

    木南面上含着怒色,朝着鸣梧拱手:“我相信仙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这孩子却说,仙人是为了将当时住在蓬莱岛的我们干净杀绝,才自导自演了一出……”

    还在木南说话之间,忽然间“鸣梧”忽的从腰间抽出来了一病软剑,铮的一声发出长鸣,挟着锐利的锋芒朝着鸣梧刺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已经迎面朝着那个冒牌货的剑锋抵了过去,那软剑径直的穿过他的肩膀,带起来一串殷红的血花。

    忽然出现这种事情,让在座的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朝着后面退去,那灼热的血甩在了他的脸颊上,鸣梧见到木南张开双臂撑开在自己面前,他一手紧紧抓住了剑锋,另一手捏决,自地下忽然冲出无数的藤蔓,将那“鸣梧”浑身抓住,那“鸣梧”眼神一凛,转而将剑锋抽出,一道朝着他们砍去,鸣梧长袖一挥,将那剑光击飞,见那冒牌

    货抽身要逃,他正准备要追上去,木南忽然径直的倒在了他的怀中,是使将他整个人抽身不得。

    就在这片刻之间,那“鸣梧”已经逃得消失了踪迹。

    “你这是要做什么?!”鸣梧的声音当中已经隐含了怒气,这话在旁人耳朵里挺起像是责问他为何要挡剑,但他们都知道,他问的是木南苦心布局了这么一副场景,是为何。

    “我是不会让仙人受伤的,鸣梧是我带回来的,我会负责将他找回来的。”他捂着肩头,虽是虚弱,但依旧坚持道。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的算计。”鸣梧冷笑。

    找到了一个替他的傀儡,他回到海市的时候不送过来,偏偏选中了族长会议之上,甚至将束缚的树阵法都提前准备好了,就算是刺伤,也避开了要害处,不偏不倚的穿透了肩膀,虽然看起来是百般维护他,但实际上将他往更高的风口浪尖上推去,这般苦心造诣,着实让他看出来了木南的决心。

    “仙人……这可如何是好?”一旁的族长们踟躇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自天而降一个巨型的炸弹,那方才的话可是真实?

    鸣梧和蓬莱仙人刀剑相对,原来当初的蓬莱覆灭一事另有隐情?

    蓬莱仙人原来一直都在对着他们说谎吗?

    鸣梧能够看到他们眼底对他产生的戒备和犹豫,甚至是茫然和难以置信,他们之间的信任关系不过如此,就像是当初师父不惜付出生命代价将他们带到昆仑山时却落了一场空,他们亦是用那种怀疑目光看向自己。

    木南依旧使用的是他所最为擅长的动摇人心的手段。

    不过是演了一出戏,就成功的将他们之间本来就脆弱的信任关系土崩瓦解。

    “你们回去罢。”

    鸣梧将木南的血暂时止住了,起身道。

    “不用去追……追鸣梧吗?”

    “不必,他若是想走,自己就会走,若是不想走,他自己会来找我。”

    那些族长依旧是留在原地踟躇着,他知道他们有一肚子话想要询问,但是现在他却没有任何心情回答,他感觉心底又漫延出来了一股晦暗,他知道这是对于自己,对于师父的哀切。

    族长们四散而去,苏汀长亭被方才的动静已经毁了一方,他一言不发的走过去,将那碎裂的石砖徒手一块块的清理,木南的脸上还有些苍白,他将方才出神入化的拳拳之心全然收回,静静的站在那一处看着鸣梧将一块块残渣清理出来,再将那一处悉心的恢复,他像是在自我惩戒般,砂砾灰尘沾染在他的素衣上,仿若是自天上落到地下不断挣扎着的雪鹞。

    木南等了许久按耐

    不住,上前一步:“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鸣梧不言。

    木南走上前将他的手里的砖瓦劈手夺了下来:“住手,这不是你应该干的活!”

    鸣梧不着痕迹躲过他的手,拿出锄头来将这一处慢慢整理干净了,木南对他的沉默似是感觉到焦躁,他哑声道:“我会让我那个人告诉他们,蓬莱仙人当初是为了摆脱络绎不绝的投奔者,才覆灭了自己的岛屿。甚至不惜追杀你的侍童,就是为了避免他将你的秘密说出去。”

    “你知道这些消息不胫而走后,你会遭遇到什么吗?”

    鸣梧将手不紧不慢的擦了干净,转而道:“做了这么多,你也累了罢?早日回去休息。”

    转过身离去的瞬间,木南错愕的看着他眼底波澜不惊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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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没多久,在苏汀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海市,虽然这个事情不足以让蓬莱仙人在诸人心中的地位撼动,但也产生了细微的动摇,木南说过:“即便是苍天大树,只要来回晃动,总会将它慢慢连根拔起。”

    第二次的晃动来的亦是极快。

    不久之后,“鸣梧”的尸体被人发现抛弃在断崖之后,他似乎是被一连浸泡了好几日,面目全非,最后才被冲上了悬崖边上,正巧被一处凸起给挂住,因此才没有被暗流冲走。

    尸体的发现,更加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了蓬莱仙人身上,海市的人都对鸣梧无冤无仇,怎么会将其杀死,但前不久才发生了苏汀的事情,这一件事情让苏汀暗杀事件更加发酵。

    大大小小的舆论之声不断争辩,他们都期待着鸣梧能够出来解释一句,族人逐渐怨气滔天,上前质问他真相究竟是什么,但无声的沉默已经代替了很多。族人以为仙人是无从申辩,往昔建立起来的所有全部崩塌殆尽。

    质疑的声音变成了讨伐的怒火,开始有的族人在鸣梧的门前怒言相出,他们将“鸣梧”的尸体放在他的门口,细数他的罪孽。

    假使一种感情可以将人的理智蒙蔽,怕是极致的疯狂才能将所有的情愫爆发出来,他们轻易的可以将人捧上最高的位置,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离去,等待着他自高台陨落。若是这种信仰一旦被背叛,以为被愚弄的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您不出去看一看吗?”

    木南如影随形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嘈杂的声音,鸣梧不紧不慢将杯子里的茶叶梗拨开,道:“你是在何处找到那个死士的?”

    木南露出来了狡黠的笑容:“现在外面还是一片战乱,到处都是饿殍遍野,这些活下来的孩子里,没有人愿意饿死。我找到了那个鲛人一族,正是最绝佳的死士。”

    “所以?”

    “我告诉他,他要去帮我办一件事情,他会死,但他的弟弟妹妹会活下来,若是他活着,他们都得死。”

    鸣梧将眼睛闭住了,半晌道:“你已经将他利用完了吧?让他入土为安吧。”

    “为什么?杀他的人又不是我。”木南笑的温良:“杀了鸣梧的人,不正是您吗?”

    鸣梧怒目相视。

    “你不就是想看到我身败名裂的样子吗?你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你还有什么必要再折腾那孩子!”

    “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木南表情很是惊异,仿若是听到了什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我不是说过了,我并不是想让您痛苦,我只是想让您看到他们的真实面目而已。”

    “

    其实这件事情很容易就可以想明白不是吗?对于蓬莱岛覆灭的事情,当时的人都在场,他们都是见到了您是如何在战火之中力挽狂澜……若不是您,他们又怎么走得出蓬莱岛。”

    “在路上的时候,若不是您,他们又怎么能捱过天寒地冻?”

    “但是我只不过是给他们的心底种下了一点点的怀疑的种子罢了,然后他们就忘记了您给予他们的恩情,我只是想让您看清,人心不过是如此,即便当初您对他们有莫大的恩情,但是覆灭这个恩情,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为了蝇头小利大打出手,为了让自己的利益忘记往昔的恩情。”

    “所以?”

    “像是我们这种高贵的种族就不会这样。”他带着一点骄傲的口吻道:“我说过,真正要建立起来您心目中的世外桃源,需要的是一批高素质且文明的种族额,若不是那些未开化只知道野蛮行径的人……您瞧。”

    他偏了偏头道:“您听到了外面对您的控诉了吗?他们可是连往昔的恩情都置之不理,要批判您呢。”

    “若是大家视我为敌人,那便也是好的。”鸣梧忽的将茶杯放在了一旁:“我一直都没有告知过其他人,这些事情早已让人心生疲惫。你当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想的事情?”

    他忽的一挥手,自内堂走出来一个人影,当木南见到后,忍不住大吃一惊:“这是……”

    “鸣梧”上前朝着他作揖,木南勃然大怒:“你为什么还活着?我不是让你自杀了吗?”

    “他是准备自杀,但是很幸运的是,我先找到了他。”鸣梧道:“他将一切事情都告知了我。所以我将他的兄弟姐妹也托人将他们接回到了海市。那一具尸体,不过是我用的傀儡罢了。”

    木南脸上隐约有怒意,忽而不解:“这一切既然都在您的掌握之中,您为何还将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

    鸣梧道:“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道:“我一直都在想,海市真正要换来和平,就需要一场更大的浩劫。腐朽的思想还残存在你们的脑海之中,唯有彻底的用火烧过了,才能迎接来新生。”

    鸣梧站起来朝着目瞪口呆的木南露出笑容:“也多亏了你,我的计划才能提前实施。”

    木南怔怔望着鸣梧的笑脸,他走出门后,听到了后面发出声嘶力竭的狂笑。

    “这才是我想要的仙人!这才是蓬莱仙人之姿啊!”

    自房子中忽的射出来了无数的长箭,朝着蜂拥而来的人群袭去,周遭一片歇斯底里的惨呼,刀光剑影仿若出入无人之境,鸣梧将门扉踢开,对着四散奔逃的人群厉声字字道:“至今日起,海市闭世

    ,在我死之前,永生隔绝。一切事务,均要按照新订立的规矩而来,若是有违反者,严惩不贷!”

    自此之后,往昔那个在人们脑海中温柔的蓬莱仙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性情大变喜怒无常的暴君。那些对流言蜚语还有所怀疑的族人已经全然的相信了他便是始作俑者,尖利的咒骂,痛哭,起伏连绵,但他毫不动摇。

    在这后面的几百年间,不忍暴虐的仙人统治之下的族人之中,鲛人一族率先领导族人反抗,双方爆发大战,蓬莱仙人羽化,他设立的诅咒被解除,与世隔绝了数年的海市终于再次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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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谁也不知道背后的真情,正是他一手策划而来的,被他当时救回来的鲛人一族,因为其极为坚韧的生命力,人数越渐庞大,他不厌其烦的教导那个当时假冒他的那个鲛人孩子,让他学习礼教和知识,一面严苛刑法的对待海市族人。

    在他相当残暴的监管之下,海市以极快的时间成长了起来,形成了严密的生活和律法体系,他们被简单粗暴的接受这些,最终越渐成熟的运作起来了海市。被压榨生产出的财富,全部被鸣梧用来建造海市。

    海市从无到有,从一派荒芜到繁荣昌盛。

    但人们对鸣梧的怨言简直到了沸腾的地步,他感到时间成熟了,便再次下令了一道苛税,这个苛税简直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见到海市族人忍耐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于是便给鲛人一族下了一道密令,命他们带领其他族人,将他所居住的苏汀攻破。

    扳倒蓬莱仙人的暴政已经是大势所趋,在这段时间里海市当中的人做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一致,他们深知共同的敌人是蓬莱仙人。他目睹着他的苏汀被愤怒的人群一把火熊熊烧尽,他便在那个长亭之内端坐着,在族人拿着刀剑杀进来后,笑着化作了漫天的飞花。

    这是师父羽化之前化作了漫天大雪,但他想着这漫长的寒冬终于过去了,师父所化作了的大雪也即将化尽。外面现在应该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罢?

    海市之后会迎来花团锦簇,万物复苏。

    长长的讲述就停滞到了这里,说完之后一切都万籁俱寂。

    君鲤和清越沉默了片刻,品嬛却率先出声打破了安静。

    “可是您……您为什么,您不是死了吗?我怎么会见到你……你明明是鸣梧,是我的鸣梧啊……”品嬛似是难以置信:“您忘记了吗?你说了要带我离开这里。你说了,会和我一直在一起。您难道都忘记了吗?”

    “我已经死了,连身体也一并羽化。”他低下头望着品嬛道:“你爱上的人不是我。而是拥有着我躯壳的另一个人。”

    “您在说什么……”品嬛的脸上的血色忽的褪下。

    “是当初将我施法的装作“鸣梧”的尸体带走的那个人。”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我想你们也不难猜,会这么大费周章将我容貌的躯壳保存至今的人,会是谁?”

    清越脸色一变:“木南!”

    “看你的样子,也是鲛人一族。看来他依旧是不死心,在我死了之后,在鲛人一族里又弄出来了什么动乱吗?”

    鸣梧朝着品嬛问道,她的神色恍然失措,干干净净的惨白:“您说鸣梧他骗了我?他骗了我??”

    “我想只有这

    一个可能。”

    “但是他的尸骸就在这里。”清越将那冻在万丈冰原的尸体展示给鸣梧看,鸣梧见到那黑影后唔了一声:“确实是我当初施法化作的尸骸,不过只是我用苍木雕刻出来的罢了。”

    他的手一挥,那冰原自中缓慢的裂开,那道黑影在其中被生生的拔了出来,化作了一只不足几寸的黑色木雕,清越将它接住放置在鸣梧的面前,他看了一眼后道:“我能感觉到还有灵魂被束缚在这里面,想必应该是木南,只是这束缚他的人,又是谁呢?”

    三人一同将目光转向了品嬛。

    品嬛亦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的婚事被我的叔父强烈反对,所以我们准备第二日私奔,但那一晚上我一直都在等他,等到我睡着了……他都没有来……”

    “你说什么?你等到你睡着吗?”君鲤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再三向她确认。

    “是的……我也觉的很奇怪,虽然我一般晚上从来不会外出,我也不知道我居然晚上会那么困,那么紧张的情况之下,我还是睡着了,我也觉的不可思议……”

    她的神色笃定的不像是在说谎,清越兀自嘀咕:“都要私奔了还能睡着,你也是心太大了。”品嬛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君鲤却摆了摆手道:“这个事情并不能责怪公主,这不是她的错。”

    “您说此话是何意?”

    “这个事情应该问一下她身体里的鸾鸟才是。”君鲤顿了顿,声音稍许的提高了些:“你现在可以出来了,我给你输送的力量,足够你随时出现,你为何还要一言不发?”

    “体内的鸾鸟?您说我身体里有什么?”品嬛稀里糊涂的看着朝着她逼进的两人,清越将她的一只手腕抓住,轻声道:“得罪了,你稍忍片刻。”

    品嬛花容失色的朝后缩,但无奈清越的力气极大,她半点都挣脱不得,只得挣扎道:“你做什么?放手!”

    倏然间一声痛彻天地的长鸣,眼前泛起来了猎猎强光,君鲤掰住清越的肩膀将他往一旁推开,清越只感觉到了自己耳畔有翅膀扑棱的声音划过,自品嬛身体里飞跃而出那只白色的鸾鸟,尖牙利齿堪堪擦过清越的肩膀,而后朝着天际飞去。

    清越后知后觉的站起来,看着肩膀上破开的三道痕迹,心中骇然,仿若不是神尊将自己推开,他这连皮带骨恐怕都得被它叼了去,这鸾鸟还真是不让品嬛吃半点亏。

    自天际悠悠荡荡落下来一只羽毛,君鲤肃然道:“过来。”

    鸾鸟有些不情不愿的落在了品嬛的肩膀上,怒目清越,君鲤道:“他不过是叫你起床罢了,你却好大一副脾气。若

    是伤了人,你岂不是沾了罪障。”

    品嬛讶异的望着鸾鸟:“小白,你真是小白?你不是死了……我记得你不是死了吗?!”

    鸾鸟蹭了蹭她的脸颊,并不做声。君鲤开了口道:“小白?倒也是个妥帖的名字。”鸾鸟原地蹦跶了一下,似是对君鲤的笑意感到不满。

    “那么,我们就要问一下小白,那一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君鲤收了笑意,转而严肃的起来。

    鸾鸟将目光移向君鲤,见到他手上拿着的木雕,挥了挥翅膀大叫:“主人,主人,快将那不详的东西扔了!”

    “看来你识得此物。”

    “当然认识,我化作了灰烬都记得,就是为了封印此物,我也不至于会灵力大失,落得如此地步!”

    君鲤将此物放置在地上,鸾鸟才不大喊大叫了,君鲤道:“鸾鸟天性是纯净之兽,对于这种带着邪佞的东西会有很大的反应,你也是知道鸣梧身上有问题,才将他引到此地封印的吗?”

    “是你封印了鸣梧?”品嬛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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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如此做。你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鸾鸟哑声道:“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感觉到了他身上蔓延着死气,但是我又没有办法干预,只能希望他能离你远一些,直到我发现他居然要带你离开这里!”

    “因为我们说好了……要去私奔……”

    “你的父皇强烈的反对你的这门婚事。因为他知道他是什么人。所以一直都极力避免你和他接触。”鸾鸟轻声道:“但是我神力孱弱,没有办法出现在你面前,才导致了这个事情。”

    “父亲……难怪……他当时见到鸣梧时,面色一瞬间变得那么苍白,我还以为他不过是嫌弃鸣梧的出身不好,却完全不知道……父亲他……”品環身形摇晃着,被清越扶住,君鲤道:“让她暂时休息一下,我们问一问关于他的事情。”

    “因为我只要晚上才可以出来,但是公主并不知道自己晚上的意识会被我夺取,所以她才说自己一直睡着……其实不然,只是我成为了她罢了。”鸾鸟朝着品嬛道:“公主,这个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办法告诉你,所以请你不要怪罪我。”

    “所以那一日不是我睡着了错过了赴约?而是……”

    “是的,您没有失约,我替您去了。”鸾鸟低声道:“但是我很庆幸你们商议的晚上私奔……若不是这样,您恐怕会承受不住真相。”

    “此话怎讲?”品嬛脸上又一怔。

    “当日我去赴约,被鸣梧,也就是你口中的木南此人带出了水晶宫,但他的目的不是要与您私奔,而是要引您的父亲出来。”

    “引我的父亲……”品嬛急切的走上前来:“为什么,他为何要针对我的父亲?”

    “恐怕他一开始接近您的目的也只是这个罢了。”鸾鸟声音中带了些许愤怒:“若是我能够及时感知到此人的狼子野心,怕是能将他的阴谋及时的制止住。”

    “他究竟做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是他一直掐着我的脖子,等到你的父亲到来时,他却来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向着你的父亲打招呼:“好久不见,想要找个故人叙旧还真是艰难啊。”这种话来。”

    “用着这种口吻,他们之间应当是认识。”君鲤道。

    “是的,我当时也这么想,但是我想看一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所以才一直暗中潜伏着,没有动手。”

    “之后发生了何事?”

    鸾鸟沉默了一下:“他对着我下了蚀骨咒。”

    “蚀骨咒!”清越倏然一惊!

    “什么,那是什么?”品嬛朝向清越急切问道。

    “蚀骨咒便是顾名思义,让人感觉到极致的痛苦,甚至生不如死。”清越一双眼望向

    鸾鸟:“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折磨人的术法。”

    “是啊。”鸾鸟叹息了一声:“我无法抵御蚀骨咒的痛苦,但是你的父亲,见到你受苦时,更是备受煎熬。”

    品嬛眼眶开始泛红,难以置信的咬住了唇,颤声道:“他居然这么对待我……折磨我是为了让父亲痛苦吗?他就……这么恨我的师父?”

    “要是说恨意,倒也不完全这么说。”君鲤道:“他这个人本身就是崩坏的,所以在蓬莱仙人识破了他的计策,甚至将他找来的鲛人一族培养成接班人时,木南就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要如何在仙人羽化之后,因此他一直潜伏至今,找到了谦枝的弱点,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女儿。”

    “怎么可以这样……一直都在等他,一直都……我怎么这么傻……”品嬛痛苦的捂住了胸口蹲了下来,君鲤朝着清越使了个眼色,清越心领神会的将她扶到了一旁,道了一声:“清念。”

    清念自他肩膀落到地上化作了人身,将接二连三被打击到哭成泪人的品嬛抱在怀中道:“交给我吧。”

    “我是不是太傻了……我居然将一颗真心交付给了那个狠毒的人,父亲都再三的告诫我了……我还是不听他的话……”

    “这不怪你,只是木南太过于擅长操控人心。”清念道:“所以他能轻易的骗取你的爱意,好为其所用。”

    一行人见品嬛备受情伤的样子,将目光转了回来,君鲤问着一直沉默的鸾鸟道:“她现在听不见,你可以将后面的事情告知我们了。”

    鸾鸟感激的啄了下他的手指:“这后面的事情的确不能告知品嬛,若是她知道了,恐怕会打击更大。”

    “谦枝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鸾鸟轻声道:“他疯了。”

    “疯了?”清越眼瞳嗔大。

    “确切的说是失去了理智,那个时候我正被煎熬,木南将我的脖子扣住提在半空,说是他往前一步就要将我的脖颈扭断,所以我也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我余光看到谦枝身上似是冒出了许多黑雾……”

    “黑雾。”君鲤眉眼一挑,而后陷入沉思。

    “神尊,这鸟说的黑雾,莫不是魇魔?!”清越一脸讶异的看着君鲤凝重的神情,心底也确认了七八分。

    “没想到魇魔居然在海市都存在着。”

    在鲛人一族将鸣梧的高压强权政策推翻之后,便循着鸣梧的心意建立起来了自己的政权,对于在自己手中所保护和辛苦建立起来的政权,让海市的族人都十分的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成果,在一路奋斗和血汗交织的道路上一同走来,他们之前相互间的隔阂已经不知不觉间消失,融合

    在了一起。

    鲛人一族因为付出的努力最大,所以毋庸置疑就成为的海市的统治者,就这样安稳的度过了大约几百年的和平日子,正是这段时间内,君鲤的母妃汐月上神又回来了这个地方,她得知了关于蓬莱仙人的事情,陷入了沉默。

    “正是因为上神,保住了我的一魂一魄,我才可以在这里存活至今。”鸣梧道。

    鲛人首领主谦枝,与他的弟弟新枝爆发了大战,这一次的战役的源头是什么也不得而知,大多数的人只是知道新枝战胜了哥哥,得到了联盟之主的位置,而当时爆发的战役,亦是卷入了许多族人,尸骸遍地,比对抗蓬莱仙人时付出了更大的代价,甚至说伤亡惨重不为过。

    但大多数的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随处可见的权力之争罢了。

    这场战斗过后,海市便沉入了鬼族之渊,不复在世人面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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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们可以确定,当初的鲛人内部发生的动乱背后一定有着其他的缘由,且这个缘由与木南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君鲤将那只脚底下的木偶拿了起来,眼底掠过冷意:“也许直接问当事人会更快一些。”

    清越将那小木头人颠了颠,放在鸾鸟面前,鸾鸟犹自心有余悸的往后缩了一下,叫苦不迭:“主人,你可知我当初可以用了自己一半精魂才将这个家伙封印住。”

    “我不是补给你了许多仙力?这些比你再修炼上几百年都管用吧?”君鲤戳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给我把它解封。”

    鸾鸟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将两只翅膀举起,而后猛然挥动起来,一道金色的符咒光圈从它的身体上升腾而起,随着这光芒,那小木头人身上也翻出来一道光圈,而后忽的自半空崩裂,化作了星光闪耀的粉末消失了。

    随之,自那小木头人身上缓慢的冒出一股青烟来,落到了地上化作了个人形,形销骨立,一身青衣还算妥帖,束着青玉冠,与鸣梧所叙述的样貌一样齐整且干净,但颧骨高突,额间狭窄,眉宇间隐约有着晦暗的乌青,他缓慢的睁开眼睛,浑白的眼珠转到他们身上,裂开嘴笑了起来:“是谁将我放出来的?”

    见到诸人不言,他又低下头见到鸾鸟,眼眸微微嗔大:“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好久不见,你将我封印,现在将我放出来,是想念了我吗?”

    鸾鸟炸起毛来,凄厉的朝着他啼鸣着。

    君鲤将它的羽翎抚着,终于让它的心神安宁了些。

    木南又将目光转移到君鲤的身上,朝着他缓慢的飘荡了过去,距离一个鼻尖的位置停住,清越要拿出桃木剑来,却被木南轻易的用手扣住了,那柄剑身上冒出阵阵白烟,居然将驱邪斩鬼的桃木剑给腐蚀殆尽。

    清越眼疾手快的将剑柄松开,那桃木剑化作了一滩泛着绿色气泡的浓浆。

    “原来,你已经修成了恶鬼道。”

    君鲤岿然不动的望着面前鬼气森森的男子,他裂开嘴笑的愉快且疯狂,打量着君鲤道:“有意思,居然可以一眼看穿我的道行……如今这个世道上,后生可畏啊。”

    清越又拿出符咒来,虎视眈眈的对着木南。

    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清越,道:“小道士,我建议你莫白费功夫,你的那些破铜烂铁对我都没有用。”

    出自蜀山的纯正道符武器被说成是破铜烂铁,让清越眼眉狠狠一抽,这个人一张开就能得罪人,也难怪当初的鸣梧拒绝和他联手。

    但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清越心底有些不安,他一张手就可以破掉他的桃木剑,也就说明这个恶鬼和他在人界

    遇到的都不相同,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君鲤抬了下手,清越才有所不甘的将道具都收了起来。

    “你们将我封印解开,究竟是要做什么?”木南将自己的衣衫理了理,虽然作为游魂恶鬼,他也是一丝不苟的将自己打理整洁,全然和那些披头散发要多惨厉有多惨厉的恶鬼不一样,一个注重仪表且保持着自己意识的恶鬼,才是最棘手的。

    君鲤不动声色道:“我们是想要你解答一个真相。当初你对谦枝做了什么?”

    “谦枝?”他听到这个名字时候露出神往的表情:“这个还真是个让人怀念的名字,这个名字是仙人取的,给那个卑微下贱的生物。”

    他紧蹙着眉,神色也是冷然:“可那个孩子是你带回来的。”

    “是啊,那是我在外游历时在战场上捡到的,他是多么的愚蠢,自以为哭着向我求救,我就会救他。”木南脸上浮现笑意:“所以我把他的舌头割了。”

    君鲤阻住了怒发冲冠的清越,将鸾鸟递了过去,木南陷入回忆不可自拔道:“可惜那愚昧的人还是要执意跟着我,多么可笑啊,就是为了我衣兜里的那点食物,在那个时代,生命什么的轻易就会消逝。他偏还要执意活着,看着他那么幸苦,我就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你所谓的明路,就是让他去死吗?”清越怒道。

    “这只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木南嗤笑:“只有弱者才会扎堆在一起,像是他们这种蝼蚁之辈,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的好处,就会趋之若鹜,但他们也让我感觉到心情愉悦,所以就给他们了。”

    “你为何要选中谦枝?”君鲤不动声色的拍着清越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为什么会选择谦枝作为我的容器,因为他心灵和身上都有着瑕疵。”木南笑道:“像是鲛人族生命不止长,还一根经,很轻易的就能找到脆弱的地方,让他崩溃。”

    “所以你让魇魔寄生在了他的心中?”君鲤问道。

    “这可不是我干的。”木南似是很意外君鲤居然看穿了他的手法:“他心底本就有魇魔,越是绝望的人身上越有,我本想让他自杀,魇魔吞噬他的绝望悔恨作为养料,就能大乱还海市……只可惜他居然被救了下来。不过……最后也没浪费我的一番努力就是了。”

    想起来最后那个人身上爆发出来的黑雾,果然是魇魔,魇魔一出,谦枝的理智消散,引起来海市大乱。弟弟手刃哥哥,才结束了这场内乱。

    “该来的,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作为整个事情的始作俑者,木南显然对这次的阴谋成功而洋洋自得。

    “你这种将他们的性

    命不屑一顾的人,究竟什么样的人才算得你正眼相看?”

    “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人,只有蓬莱仙人罢了。”他露出疯狂的神情来:“蓬莱仙人的绝尘之姿,只有他可以带领着我们寻到希望……只要我们联手,就可以打造出一个绝好的世界,只可惜仙人居然也会在意涓埃之微,而枉顾自己的丘山之积,让人费解。”

    踉跄的风自后面掠过,鸣梧的魂灵冷冷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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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鸣梧?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仙人羽化后,你寻到了这里?”木南啧啧摇头:“你的忠诚让人可叹,只可惜你来晚了。”

    “晚的人是你。”鸣梧回以冷笑:“毕竟你对我这个往日不放在眼中的人,一直都言听计从啊。”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木南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你还没发现吗?”鸣梧脸上冷意逐渐转换成张狂的笑意:“你所心悦诚服不惜花费了大量力气,将其逼到绝境的蓬莱仙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口中卑微生贱的我啊!”

    冷风呼啸,震得天地泠泠作响。

    木南片刻后轻声道:“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那这个够不够?”鸣梧道:“你曾经与我说过,你会帮助我获得心中所想要的海晏河清,太平盛世,倘若是成功了,你就会扎根与海市,化作一片桃花林,来回报当初蓬莱岛的救命之恩。”

    鸣梧笑着看着木南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原本就乌青的脸颊更是平添了一份惨白,他往后退了一步,目瞪口呆望着鸣梧,他像是要趁热打铁瓦解溃败他的心理防线般:“我师父早已经羽化了,在昆仑山上,那一场下了七日的大雪,正是他老人家的神迹。我秉承师父心愿,才化作他的样子将你们带到海市来。”

    “你说谎!”木南爆发出怒吼:“就凭你!就凭你怎么能蒙蔽过我的眼睛!仙人他是独一无二的!”

    “你现在可以看清了,你究竟崇敬追随的是什么?不过是舍不得的自命不凡,你想要建立起来的不过是你想要的虚荣和自我陶醉,少说什么为了蓬莱仙人!你从头至尾为的不过是你自己!”鸣梧字字铿锵有力的说完,再也不多言,而是对着君鲤道:“这个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吧?将他重新封印了罢!”

    木南还兀自震惊,厉声喝道:“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信,我绝不相信!你这等卑贱的奴仆,怎么会和仙人相提并论!”

    清越被他吵得耳朵嗡嗡作响,低声对鸾鸟道:“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但是你可以让他永远闭嘴吗?”

    鸾鸟亦是无可奈何:“这个我真的做不到。”

    “神尊?”

    他方才抬起头来,见到木南居然爆发了,许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被现实揭穿,他全然不顾自己极为看重的装饰衣着,腾空而起,他身上弥散出极多的黑色烟雾,君鲤神色凝重:“不好,他居然要化作魇魔!他想要逃出去!”

    清越大惊失色,他现在对那种魇魔简直是闻之色变,清念也见到了此物,当即一愣,面前大片的烟雾弥漫,君鲤自中化过一道,将魇魔从中劈开,分散的两拨一方被结

    界困住,而另一方却朝着品嬛袭去,品嬛兀自还沉浸在悲伤当中,极其容易被寄生,那魇魔自她的五官侵入她的身体里,整个人像是被团团包裹住了一般。【¥爱奇文学om …!免费】

    “这个交给我便好。”

    君鲤还未拿出剑来,却被鸣梧抢了先,他对着君鲤道。

    “你可知我为何会坚守在此?因为汐月上神救下来我后,给我说过,因为海市造成的杀孽太重,岱乘会凶化,所以我劝说新枝来到了鬼族,这里的浊气可以中和岱乘身上的怨气,她让我守护着此地,因为这里还残留着魇魔的气息……原来这魇魔一直都藏在这木偶身上。”

    “可是……”清越还想说什么,鸣梧神情坚定道:“这是我的使命,你们莫要阻止我。”

    “我作为师父活了许多年,就让我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吧。”他道:“这一次,一定要彻底的把这个孽根斩断。”

    鸣梧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两个人都不再阻止,虽然他们都知道鸣梧这一次要付出什么代价来,他亦是冲进了品嬛的身体里,鸾鸟焦急的飞来飞去,清越也一双眼往过来:“神尊,难道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当然不,鸣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君鲤轻声道:“你有想过木南的灵在此处,而他的身躯在哪里吗?他既然能够化作恶鬼,想来他扎根的地方,也是有迹可循的。”

    清越恍然大悟:“我们要去寻一颗桃树!”

    “鸣梧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他为我们争取了时间。让我们寻到木南的扎根地。”君鲤神色饱含可惜,清念闻之焦急道:“那我们现在马上出发吧!”

    “你们先行坐车回去。照顾好公主。”清越将鸾鸟递过去对着清念道:“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清念点了点头。

    她扛起来昏迷过去的品嬛,三个人的魂灵在其中纠缠,若是时间过长,会影响到这个身躯原本的魂灵,鸾鸟施法护住品嬛的心脉,但她的脸色还是蒙上了一层死灰,有一种随时都有可能要油尽灯枯的感觉。

    鸾鸟已经焦灼的说不出话来,清念安抚着它,目送那车消失在一派光芒之中。君鲤对着清越道:“你可有寻香鼎?”

    清越方才一直焦急像是个无头苍蝇乱撞,现在想起来了直说自己真笨,这个法子当初还与凰陌一同寻过长风,只是这个武器素来只在人界使用过,却从未在鬼界实验,他连忙取出一只香炉来,又拿出一只香递给君鲤。

    君鲤将方才捕捉到了的半缕木南的残魂收入香炉内封好了,拿出那只香点燃,道:“这个寻香鼎也只能寻个大概的方向,我们一路小心不要错过了。鸣梧为我们争取的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很宝贵。”

    “是!”

    清越前所未有的全神贯注,君鲤知道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不止是木南狂妄其人很是危险,更是此人居然也是魇魔,魇魔伤害了许多人,倘若是不能及制服,又会酿造出来各种各样的悲剧。

    香笔直的朝向一处,却不是他们来的方向,君鲤捏了瞬移术,只见眼前一瞬变幻,两个人的身影自长渊消失,等到眼前光芒绽放,清越将眼睛睁开,在他们面前所呈现出来的,却是一派天地一线白茫茫的沙滩。

    (本章完)( 半缘修道半缘君   移动版阅读.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