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爷知道了,她带姑娘来这里,只怕要糟。
再看看姑娘浑身细皮嫩肉,只要想想义庄的阴森恐怖都足以让人不安了。
喜阳没有吭声,径自往前。
芍药无奈,虽然跟随日子极短,但是这姑娘的脾性自己也算了解些许,打定好的主意,真真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见芍药耷拉着脑袋,一副认命状,喜阳笑,两人步行了好一会,才到的目的地。
这里有些荒芜,黄昏红透如血,残阳挂在边上。不时的有乌鸦的叫声。
凭空添了些冷寂和荒凉。
“姑娘,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未知的事和可怕的人心才是恶劣的本源。你要是害怕,你可以在外头等我。”
“哎呀,姑娘,你等等啊,属下只是怕你害怕,以前也陪爷来过的,所以让奴才走前头吧。”
“有人看守吗?”
“只有守着义庄的老头,并无其它人了。”
“太不保险了。”喜阳嘀咕着说道。
两人叩响了门,许久,开门的人才姗姗来迟。
吱呀一声,有些年岁破旧的木门阀,悠晃着开了起来。
老者花白胡子,有些听不清楚,见到他们,眼睛澄亮,十分有精神头。看到他们,提高中气,声音洪亮。
“请问来这找谁?可有事啊!”
芍药上前,刷脸熟。“老大爷,你好,是我,今日我带我家姑娘过来看个尸体,顺便查个案子。”
“有牌子或者公文吗?这可不兴随便乱看,要给公差的官文才成。”
“我以前一直跟着我家爷过来的,您不认识我了吗?”
“认识不认识,都要走这一道程序,你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那就不好意思啦!”老者说完,就要关门。
喜阳伸手挡了一下。
幸亏老者年纪大,手速不快,不然可要夹到了。
芍药庆幸无比,推开门,面色不悦,“老大爷,您就算不让我们进,也不能夹着人不是。”
“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不过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马上就天黑了,这地方可少人的很,姑娘家危险哦。”
“老大爷,我看你面相,精神头十分好,耳力也应该不会差才是,想必是出了些许意外才导致成这样的吧?
喜阳摆弄着手腕,轻声启口。
老大爷迷糊着干瞪眼。
芍药无奈又重复着说了一遍。
老大爷疑惑点头,表示确实是这样,但是这个跟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他一脸迷惑和糊涂。
喜阳走近一步,俯身过去,朝他耳边说道,“老大爷怎么一个人守着义庄?你家人呢?”
“哪还有什么家人哦,但凡有家,谁还来做这个行当,都是染的死人的味道,晦气的紧。”
“但是我观大爷你面相,不是孤独终老的命。且看你子女宫,有生机,应当是鼎盛人口。”
“越扯越远,你是巫婆唷?我拢共就两个娃,一个落水没了,一个饿死的。”
老大爷愤愤,翻白眼,摇头,苦口婆心,“我说女娃子诶,你想进来看尸体,也不要说谎框老人嘛,这样真的不好着。”
“老大爷,我们家姑娘真会相术,指不定你真有孩子在外头还好好活着哩。”
“胡扯,快走快走,你们呢再这样,我也不会让你们进来的,除非拿衙门的官文来。”
“可是我们都来了,你让我们在回去不是麻烦,这样,您先让我们进去,我们回头给你补个手续,您老人家通通情理,可好?”
老者吹胡子瞪眼睛。
刚要开口正义凛然拒绝,忽的看见那个长相精致的女娃娃,嘴唇一上一下,说着令人无比熟悉的话。
“那个落水的孩子可是叫罗刚?”
“你怎么知道?”老者瞪眸,觉得过分了啊,查自己家的私事了。还装神弄鬼。
“那就对了,他还好好活着。”喜阳手指在空中列算了下。“我只能通晓个大概,他现在有儿有女,且应该很快就会携带妻儿回到家乡。”
老者惊地抬头,不可置信,有些激动又有些语无伦次,他颤栗地伸起有些干枯的手,指向喜阳,被芍药挡住。
“你们……你们……说的可真?”他语气又沉又缓,按了按心脏,忍不住热泪盈眶。
“若是真,你们让我先开门给你们呢行方便,后头补手续都可以,但若是哄我这个老头子,是要遭天谴的。”
“所以我给人看相算命,透露天机,说出来,也要担心受怕的。”
芍药义愤填膺跟着复述了一遍。
老爷子情绪有些激动,不能自已的在一旁流泪。
芍药无奈,只能留下来安抚。
就怕他过激晕厥过去就不好了。
“老人家,你放心了,我家姑娘说你儿子还活着就肯定活着。她前些日子,还说了一个人命不久矣,人家立马眼皮子底下被马踏死了。”
老人沟壑难填的脸颊,有些抽搐。
但是好在,心情总算慢慢恢复过来。
喜阳进到幽深的房间,里头躺着好些个人,她一个个看过去,才最终找到陈双。
尸体都有些时候了,味道十分重。
遗容也有些骇人。
喜阳面无表情走上前,十分严谨又小心的用手帕拨开她的头发,脖颈有掐痕,脸部却安详。
手的指甲断裂,衣裳已经被人收拾过,倒是看不出别的什么。
陈双的面部,她当时只隐约看出有麻烦,却并没有算到会有生命之险。
这与她房中的那个桃花煞,只怕离不开关系。
喜阳动身出了屋子。
芍药见她这般快,赶忙上前,“怎么了?是不是没查到什么。”
“差不多,有些东西被收拾了,也看不出了。大爷怎么样了。”
正说着,那位老者举止蹒跚的过来了。
他的精神头有些萎靡,颤巍巍,比之刚刚的健朗,此刻显得有些风烛残年。
“姑娘,这位姑娘,你若说的是真的,我……我老汉儿,这剩下来的日子啊,都要给姑娘立个长生牌。供起来,让我家子子孙孙后人都给你续香火。”
“大爷,你不必客气,只是今日我来此,就算是咱们有缘,就算我不说,你们也终会相聚。”
老汉摆摆手,“若你不说,他找回来,哪里找的道我哟,我都已经搬来住了,家里早人去楼空,谁还记得我是谁。但是你说了,我便是要赶回家去的,这两天就要向官大人辞行。”
两人拜别老者,芍药惊叹的看着她,仿佛世外高人。
“姑娘,你刚刚真的看出他还有一个孩子流落在外吗?就在你进屋那会,老汉跟我说了许多事,那个儿子当年出去跑货船,走水路,后来没回来,大家说他落水被贼寇杀害了,不然就是被淹死了,想来应该是有了另外一番运气,才会安然度过。”
“恩,人的面部可以看出许多东西。”
“那么神,那岂不是这世上所有人在姑娘你面前都无所遁形?”
喜阳摇头,失笑,“没有那么厉害,有些人懂得克制,精神力强大,坚毅,我就不一定能看出来。”就像狄君阳。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始终令人无法琢磨。
狄君阳有些不悦,老远才看到主仆两人慢腾腾的踱步回来。
下意识撇过去小巧的脚,一眼,立即皱眉。沉声问,“你们去哪了?怎么这般多泥土粘着。”
喜阳赶忙缩了缩,将鞋子缩进衣裙里。
她撇嘴,这家伙应该没看到自己脚长啥样吧。
自己心心念念的物不见了,狄君阳愈加不爽。
“芍药,你来说。”
“奴才陪姑娘去了义庄。”
“胆子挺大啊。”狄君阳捏了捏眉心。“快回院里,芍药你去打水伺候你家姑娘梳洗。”
“我自己可以走。”见他抓着自己手,喜阳忍不住挥开。
嘀咕道整天动手动脚,不晓得安啥子居心。
“咳咳!”
狄老夫人正坐在走廊门口,嬷嬷和一婢女正陪在一侧。
“我道是哪家姑娘整天的不着家,后门进进出出,君阳,你真是让祖母太失望了。她胡作非为,你也跟着胡作非为?传出去,以后咱们狄家还要不要名声了。”
下人们噤若寒蝉,有手脚麻利的,赶忙将后门关了起来。
喜阳还没看清眼前景象,狄君阳已经先一步挡在她身前。
月牙白的衣裳,衬托着男人伟岸的背影,挺拔,坚毅。
“祖母安好,孙儿近日正忙于公务,无暇和祖母请安,还请祖母勿要气坏了身子。”
“我是因为这个才气吗?”她拿着莲花头型的拐杖在地上连撑了三下。
“你们都先下去。”狄君阳四下看了下,在场的婢女老嬷,连守门的人都被清场了。
喜阳默了默也想走,奈何被狄君阳强制留下。
她叹气,又招谁惹谁了。
都井水不犯河水,还能闹哪样花样来。
“你要长得好的,我身边的吴倩也好看,要模样有模样,身段更是比她强。让你收房,你说没那个心思。可是你现在呢,在干什么?你几日着家,在外头忙公务也就算了,闲暇回来就是进后门。传出去,咱们狄府还要不要脸面了?”
狄君阳垂眸,“是孙儿之过,孙儿下次定会从大门进来。”
“那吴倩呢,你收是不收。”
喜阳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是了,好像是上辈子他的通房,还以为是他很早就有的,倒是不曾想,现在才被逼着纳妾。以狄君阳这么大的岁数,还能保持单身,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这会不会是导致他有些变态的原因?
“祖母,孙儿不愿抢了祖母的人,二则孙儿不愿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三是孙儿已有心慕之人。”
喜阳神游天外。
还在数着地上的草叶子,冷不丁便听到上首传来一声大喝。
“你这是为了这样的女子要忤逆祖母了?”
她扶着胸口,好像要喘不过来气的样。
狄君阳赶紧大步,飞快过去,搀扶住她,“祖母,从小到大,孙儿一直听你的,事事都要求尽善尽美,只有这娶妻一事,我断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君阳只望祖母能成全。”
狄老夫人,瘫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正粗粗喘着气。
见一直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喜阳,再看看一直忙前忙后,挣扎求爱的孙子,那么完美的孙子,竟是为了这么个女人,变成这般模样。
狄老夫人讷讷木然,摇头,而后眼神变得坚硬,冷酷,“君阳,你若是要这个女人进家门,以后便没我这个祖母。”
狄君阳回头看向喜阳,一脸无辜又迷茫,无奈。
“祖母……”
他还想再说几句好话。
无奈狄老夫人并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高声喊人,“小倩,啊容!你们过来。”
狄君阳见旁边急急从院外赶来的仆人们,只能暂且退到一边。看着两人搀扶着祖母远去。
喜阳纳闷上前,只觉突然安静的气氛有些怪异。
“你还好吧?”
狄君阳回头,目光带着深邃,那般多情的模样,就好像又回到某个瞬间,令人溺毙,不得自由。
喜阳慌乱扭开视线,这厮长的那么邪魅,简直能勾人魂魄。
她上辈子被虐那么惨,还能被勾,简直要鄙视自己了。
喜阳点了点手指,又开始发呆。
狄君阳叹气,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也不小了,整天那么不走心,老发呆,以后可啥办才好。”
“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骗我就行。是不是我让你难做了?你们家人根本就不欢迎我,待铺子找到,我就带他们出去。至于芍药,你若不要,我就带走。”
拿着水在一侧等后许久的芍药,嘴角抽了抽。
“你若是为了我着想,就请你不要再说要出府的话。”
喜阳眨了眨眼,罢了罢了,这几日尽快搬了就行。虽然这家伙确确实实大魔头,但是看着人家因为自己争执吵闹,她多少还是不舒服,免得好像她倒成了没家教一般。
前院,叶海棠和狄蓉蓉正在院中品花茶,绣手帕。
狄蓉蓉向海棠又学了几个招。她绣完鸳鸯,便看到叶海棠已经收针,是个荷包,还是个男士样的。
她惊呼,“海棠姐,你做这个莫不是打算送我哥的?”
叶海棠笑着打了她一下,从她手里抢回去,“你哥他好像没戴这个,也不知道我送他合不合适。”
狄蓉蓉脑海闪过喜阳那面瘫讨厌的脸,兴致勃勃道,“必须合适啊,我帮你交给他,定让他妥妥戴上。”
“这样啊,那麻烦你了。”叶海棠一脸娇羞。
“不可爱,咱们什么关系啊,你是不知道,我哥哥啊,那么好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倒了哪辈子的霉,遇上那么个未婚妻,我哥还为了她和我祖母吵了起来。这样家宅不宁的女子,要来何用。”
“你哥和老夫人吵架啦?”海棠震惊。
眼神带着复杂和不可思议。
狄君阳那样恭敬有礼,俊帅又完美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和老夫人不敬,还发生争吵?
这比告诉她狄君阳今天成亲来的更不可思议。
“是啊,我哥那人,都不晓得中了什么邪风,非要坚持娶那个乡巴佬。‘
见海棠脸色不对,狄蓉蓉忙拉住她的手,亲呢道,“当然,我可没我哥那么蠢,我是支持你的。不然我也不会老邀请你来我家做客。就是为了给你们两个制造些机遇啊。可惜我哥最近忙着陈双的案子。听说有些难搞。”
“陈双的案子还没破啊?不是说杀人凶手已经抓到了?”
“我倒是希望祁飞就是拿杀人凶手,可是我哥哥硬是要去查个清楚明白,不晓得外界人都怎么传他的了,说他先是包庇未婚妻逞凶当街杀人,现在还包庇未婚妻的仆役。都不晓得现在外头人怎么看他的了。不然我祖母也不会生气如此,非要管他了。”
叶海棠眸色一闪,浅浅一笑,“喜阳长得非常轻柔,有着江南人独有的温婉风情,大概你哥哥喜欢的就是柔软一点的女子。”
“怎么会,我哥第一眼见到她都无动于衷,怎么可能那么短时间就喜欢了,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外头不是将她传的邪乎吗,我倒是觉得我哥哥是不是被她下了什么爱情毒了。”
叶海棠嘴角抽了抽,带着鄙夷,隐晦地瞄了下狄蓉蓉,待她看来,瞬间又消失不见,一张脸笑容可亲。
“海棠姐,你就不担心不生气吗?”
“没有啊,你哥哥若真的喜欢女子了,不是更能说明他是正常的,我还有机会嘛?”
“海棠姐,我就喜欢你这样开朗自信,哎,最近音哥哥都不来找我,你有没有见过他?”
叶海棠笑,“你家音哥哥最近被皇上派去办事,想来有些久,估摸几日是回不来。”
“你怎么知道啊?”莫名脱口而出,狄蓉蓉脑海闪过的是喜阳曾经在耳畔的窃窃私语。
“我哥哥知道啊,所以我就知道了,倒是你,你哥哥没跟你说嘛?你难道不会问?”
狄蓉蓉被她揶揄的脸色通红,自然错过了叶海棠那意味深长的笑。
“海棠姐,就你会打趣人,讨厌。”
“呀呀呀,可别这样啊,到时等你音哥哥见了,该怪我乱说话啦。”
“才不会。”
叶海棠出了府,才回到自己家,迎面就看到自家哥哥急急忙忙往外走。
“哥,你去哪这么急。”
“你回来啦,有空多陪陪娘,别老往外钻,你也老大不小了。”
他蹙着眉,语气里却满是关心。
海棠撅嘴,“我都还没说你呢,你倒是来管我了。哼。”
“行了行了,哥哥我还有重要的急事,不跟你在这瞎掰扯了。”
“诶,哥,你等等我嘛。”
……
狄君阳看到叶凰身后带着海棠时,眉头微动,下意识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喜阳。
自己好不容易框她一块出来看铺子的,这会倒自顾自在玩自己的。
他怎么会觉得她会不开心?
狄君阳失笑。
叶海棠高兴的朝着狄君阳问好,“君阳哥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啊,喜阳妹妹也在。”
叶凰怕自家妹子发飙,神色紧张。
暗道这妞平日里追君阳追得那么紧,这会看到情敌居然也会不露声色了,厉害了啊。
“你怎么过来了?”
“我无聊就跟我哥出来见见世面咯,再则喜阳姑娘那么柔软的妹子都能跟你们去,你可不要告诉我,我不能哦。”
她笑弯着眼睛,眯起来,十分可爱。
狄君阳忍俊不禁,“也不是什么事,喜阳仆人卷入一件案子里,我们正要去查询。”
“我不能一块去嘛?”
“君阳,让我妹跟我们一起去吧?她说她最近在写话本子,指不定能有灵感,这妞现在厉害了,书卖火了,书店都要约稿了。”
“哥,外头都不知道是我呢,你们可要保密呢。”
喜阳在不远处感受到来自恶意的挑衅,扭头,对上她猝不及防的模样,微微一笑。
海棠你好,这辈子看鹿死谁手。
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着。
四人两对去的又是义庄。
老者见到喜阳,就差泪流满面,十分感动,亲呢的差点要跪下去抱她脚。
生怕唐突仙女,硬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莽撞,隔着老远才喊道,”仙女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狄君阳,叶凰等人都迷茫,一副不解的模样。
老者就差三跪九叩行大礼,喜阳微微一笑上前阻止,搀扶住老者,宽慰道,“你还有非常幸福的晚年可以过,不要这样。如果真的感谢我,就给我说一个字算作报答。”
老者点头,泪眼婆娑,半晌才吐出字道,“感。”
喜阳沉默,望着天边许久,手指又开始半空拨动虚无,仿佛那里有个隐形,让人看不到的神秘方盘。
“上首是咸,下面是心,心上三个点,再一个勾,边上加个言。杀死陈双的人应该是盐场里能说的上话的二把手,且他心有不轨,应当还在谋划着什么。”
“嘻嘻,喜阳姑娘这般说就能找到凶手,岂不是都不需要大理寺查案了。”
虽然是笑,但是明显是在嘲讽。
喜阳没有理会,只是看向狄君阳,“陈双的尸体我已经查看过了,她是被人正面掐死的,但是却没有一点挣扎,脸部表情非常安详,甚至是笑的。所以她是被认识的人害死的,而且外头传闻说陈双被人先jian后杀,其实不对,应该是她和人自愿苟合时骤然离世,且掐的时间一击即中,此人应当有武功,且力气不凡。”
叶海棠见狄君阳和自家哥哥听的津津有味,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被叶凰拉住手,低声劝道,“莫要自取其辱。”
叶凰眼里带着忧心,摇头。
叶海棠不干,巴巴的看着狄君阳微笑,赞同夸道,“连这些你都能测到,想来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也明白。”
“你大张旗鼓带着我们堂而皇之进来,是为了做给旁人看的,但是原因我却是不知的,盐场的二把手真凶,你们是不是也早已查到,只是碍于一些麻烦,所以没有立即实行抓捕?”
“哥,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叶海棠揪着手心里的手帕,看着喜阳侃侃而谈又自信的样子,心里嫉妒又难过。
本以为是个没有见识的孤女乡巴佬,岂料竟是个能破案的神棍。
叶凰觉得狄君阳的惊讶也不似作假,且君阳不是一个为了抬高女子身份,而故意泄露案情的人,所以这些东西确确实实是喜阳自己查到的。
叶凰心下有些复杂,原本宠护妹子的他是个实打实拥护自家妹妹为天下间最聪明的女人了。
且他一直认为喜阳不过哗宠取宠,且欲擒故纵,当初在花园那一见,表演功力深厚,算是个十分有心机的女子,可现在又看到另外一面,让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虽然讨厌无比,但是确实对此次案件分析的十分有道理。
且刚刚那随口就让老者给的一个字,解答出那么多的要点出来。
就算讨厌,但是不服也难。
见叶凰沉默,一动不动盯着和狄君阳说话的喜阳看,狄海棠有些不舒服。
“哥,你这么快就见色忘妹了?”
“嘘,不要乱说话,在你哥心里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了。”
喜阳虽然恶劣,但是不可否认那种令人想要呵护溺爱宠的模样确实是众多男人心目中的幻想样子。
当然除了他以外。
“哥,你又哄我。”叶海棠脸红了红,一脸娇羞又幸福的模样。
喜阳正好别过头,看到叶凰一副纵容的模样,暗道前世这家伙是不是也是帮凶?瞧瞧这实力宠妹的样。
喜阳冷眼,暗道坚决把他划入危险敌人那类。
“你实在令我惊喜,喜阳,你们家怎么用的秘法,好似和我在宫里头见过的大小祝由两位大人,卜卦的模样,方法,完全不同。”
“君阳哥,喜阳姑娘上次都来过一次了,也许是查出来的也不一定,这占卜一事神秘又过玄乎,且怎么就老者说了一个字刚好就解开了,瞧着老者对喜阳妹子的态度,好似两人早就熟识。”
喜阳没说话,被海棠认为是心虚,正笑的痛快,便见在角落里一直当着隐形石头的老者,步履急促,站过来,抬头挺胸,面目泛着红晕,急不可耐。
“我,我老汉儿从来不说假话,这位仙子帮我算到了我儿还在世的消息,我前头回去,给邻人交代了一声,昨天他们就找到我这了,若不是官府批文还没下来,我早归家享受天伦之乐去了,你这姑娘,看着人模人样,我老汉儿就算不会那些神乎其技的能耐,却也是看得出你不怀好意。”
喜阳忍不住笑,被老者一番话逗乐,看到海棠抓狂,却又不得不努力维持自己面部的微笑,和千金大小姐的身段,她只怕这一刻都要张牙舞爪起来。
“老者此话当真?不是说你家只剩下你一人独身吗?”
“是啊,我儿子当年走货原来落水没死,他已经跟我说了,说是被人救了,这家人对他有恩,原本他还想早点回家,可是恩人家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被耽搁住了,后来又写了信,岂料没送到家,才导致这么多年的迟到相聚。”
叶凰知道这个老人十分可怜,早年孩子早夭,后头唯一老伴走了后,就更加孤苦,若不是给他找个事做,只怕更加没盼头。
叶凰得知是喜阳当日看出了他面相子女宫有生息,才会有了这个事情后续。
狄君阳与有荣焉,叹道,“看来海棠有一句话是对的,有你在,我这个大理寺卿都毫无作用之地。”
表情却是实打实欢喜开心。
喜阳觉得莫名其妙,场内的人心思各异。
逗留了一些会后,才又浩浩荡荡离去。
两男两女,又都长得出挑,路人想不行注目礼都难。
叶凰跟在狄君阳身侧,低声道,“左手边第二个窗子那,有杀气,需要钓大鱼还是现在直接抓?”
“你去喊狄三跟后头,看到底是哪路的小鬼。”
“是。”
叶凰其间掉队,不过一会又回来,脚程快足以让人忘记他刚刚离开过。
喜阳在他回来那会,抬头瞄了一眼,对上他的视线,看到他浪荡不羁的勾唇一笑,蹙眉。
暗道不正经。
果然一丘之貉。
狄君阳警告的瞥了眼叶凰,见他摸了摸鼻子,才眯起眼打量了好一会。
“这里是十分出名的茶肆,里头还有讲书人,要不要看看?”
喜阳对周围陌生的热闹的都觉得有趣,这是她迟到了上辈子的亏欠,她连大门都没来得及出一步就死掉的补偿。
这辈子,把没有过过的那种鲜活的有趣的,玩闹的生活通通的找回来。
叶海棠从进入大楼后就变得矜持且骄傲。
这么明显的气场转换,令得喜阳捉摸不透。
两人先一步进场,反而狄君阳和叶凰落在后头。
狄君阳神色微微泛着凉意,叶凰暗道糟糕,一早忘记这个凶狠的家伙,别看着端庄贵公子的样,其实是十足十的禽兽,发疯起来,谁都害怕。
他刚刚不过是对着喜阳莫名笑了一下,他自己都不知出于啥子心理,这家伙居然就惦记上了。
忒可怕了吧?
叶凰忍不住吞咽了下唾沫,干巴巴的舔了舔唇角,狄君阳冷笑地看他,“最近胆子肥了啊,你怕是忘了那是我未婚妻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忘,我十分尊重未来小嫂子,且我的口味和你的不同,你安心吧。”
“最好是这样。”狄君阳眯起眼,板正了脸,一副正经的认真样,盯着叶凰,“你最好不要忘记你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狄君阳说完就抬脚进去。
叶凰撇嘴,在身后吊儿郎当,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四人在角落临窗位置落座,喜阳看着说书人正在台上唾沫横飞十分激动的介绍着所谓今年新出的一匹黑马,写的书十分给力,俊男靓女,青梅竹马,在查案的时候惺惺相惜,彼此私定终身,这样完美HE大结局,广受年轻人的喜爱和追捧。
只不过这个作者有人猜里头能查案,逻辑思维清晰,应该是男子所写,但是又描绘了大片段落的情感心理活动,有人又觉得是女子所写。
但是无论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众人都对其好奇不已,认为此人定有大才。
喜阳懵着张脸,望望正激动说书的人,再看看一脸与有荣焉骄傲着的叶海棠,出声道,“你写的是什么书?”
狄君阳和叶凰甚至连海棠都不可思议抬头看她。
好像她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
狄君阳是压根不知道台上说的书是叶海棠写的,虽然他听过叶凰说起过此事,却并没放在心上。
而叶家两兄妹是完全惊异的模样了。
“你怎么知道?”
两兄妹异口同声。
叶海棠原本有些骄傲又矜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喜阳这般轻描淡写的一问,有些尴尬又觉得难堪。
和自己一起长大认识的君阳不晓得自己写什么书,偏偏这个认识不到几日的情敌,才进来没多久,就晓得了。
她尴尬又羞愤。
“你脸上的表情都在说是你写的啊,奇怪,不能说吗?”奇怪,台上的人不正在介绍吗?为何她这般羞愤的模样。
“没有,倒是不知喜阳妹妹这般通鬼神,连君阳哥哥都不曾知道的事,你却知道了。”
喜阳抿嘴,暗道上辈子这本书貌似还传的很火,后头还叫人改编了京戏,唱红了。以至于所谓叶海棠这个才女的名声一时大噪,风光无两。
她和狄君阳青梅竹马,就连书里头都是以他为原型做的男主。
任是谁看了都觉得十分登对。
可是她又何辜,不过是定了婚约而已,就被人诟病,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说自己父亲是个骗子,神棍,企图赖上狄家的乞丐。
喜阳嘴角微微上扬,这辈子谁都别想泼一点污水了啊。
“我看他说的十分精彩,里头的男主和女主青梅竹马,又朝夕相对,有勇有谋,一个有才有貌,倒是十分让人神往。要是让人知晓作者是你,那狄君阳岂不就是你书中的男主?”
喜阳瞪着大眸,灵动的仿佛会说话。
叶海棠是想过自己怎么红遍半边天时,在众人痒的不行,想要知道到底是哪个作者写的时候,才会现身接受大家的膜拜。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这种小白文形式的小说,一改往日繁文,简单易解,不一定受所有人都追捧。
特别是那些有名的上京才子,眼高于顶,现在还没听到他们对此书的赞美,她断不会出面承认自己就是著作者。
“喜阳姑娘好似对此书十分感兴趣,有什么问题不若我替我妹妹回答?”
叶凰嬉皮笑脸。
喜阳已然莞尔,看着他,十分认真,“成也一人,败也一人。”
叶凰腾地拉下脸,虽然不晓得说的到底是哪个事,可是听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再联想被她这张乌鸦嘴开口预言过的事都会成真,叶凰整个俊脸十分黑沉。
见他怒气冲冲,腾地一下站起来,十分迅猛。
狄君阳看着他,云淡风轻,依然坐在那纹丝未动,“叶凰,有些事我心里明白但是,知道不代表默认和接受。你懂吗?”
叶凰闻言下意识看下自家妹子。
叶海棠羞愤的涨红脸,她觉得今天真是衰到极点,点背也就算了,还莫名其妙被拿来开涮。
她怒气冲冲立场,叶凰跟在身后,临走前对着喜阳回眸,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但愿你这辈子都能如今日这般有底气,有依靠。”
喜阳心下冷笑,今日她有的底气不是旁人给的依靠,是自己给自己的勇气。
与旁人何干,又与他何干,用得着巴巴诅咒自己半辈子。
“你说话可以委婉点的其实,叶凰是我的好哥们,好兄弟,我们从小到大几乎是穿一条裤裆长大的,我希望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喜阳笑的很天真,“你有时候幼稚的让我觉得挺好笑的,我和海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更何况那个宠妹子如命的男人。”
“叶凰不是溺爱过分,是因为小时候海棠差点因为他而出事,所以他从那个时候就发誓这辈子要好好爱护妹妹。”
喜阳眯起眼,“是四岁时吗?”
“你这个也看的出来?”
喜阳呵呵了,这个叶海棠面相呈早夭,分明是不该还活着的人啊。
见喜阳一脸笑的诡异,狄君阳默了默,知趣的没开口。
一般她不说话就是不愿再讲下去,问也没有用,只会自取其辱。
狄君阳心下叹气,暗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模样了。
“她醒来之后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什么?”狄君阳乍然之下没听清楚。
“没什么。”喜阳虽然觉得可疑,但是这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与自己无关的。
她看着桌子上店小二新送上来的点心,花样确实不错,样式可口,香气甜腻。
“他们都走了,咱们还在这吗?”
“不管他们,叶凰会忙好一切的。”
叶海棠气冲冲跑回家,把自己关房间里。
叶父叶母闻声赶来,便见叶凰在不断的敲门,好言好语劝着。
“你们这又是闹的什么?”
叶父今日恰好轮休,并没出去。见叶凰如此不正经,忍不住摇头,“天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也看看人家狄君阳,和你差不多同时进入官场,现在都已经是大理寺卿了,你呢?还在少卿上面晃着。”
叶凰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被叶母一个白眼瞪了下,叶父才收住了口,又语重心长道,“你若是安心些,现在你娘也有孙儿可抱,我们还能给你带带。”
叶凰听得胆颤,不断拍打自家妹子的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