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小瞧了父亲,竟然想要她拿回暗符?
呵,说的好听,是拿。
其实不就是让她去偷吗?
这一如前世的把戏,倒是熟悉。
只不过开口的人换了。
前世,是慕玄凌哄骗她,让她去偷暗符。
现在,却是轮到父亲开口,威胁她去偷暗符。
裴卿卿断定,这必然又是慕玄凌的主意吧?
还说什么拿回了暗符,今后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再干涉她?
父亲也未免太看得起自个儿和裴家了吧?
她若真要做什么,父亲拦得住吗?
裴家在父亲眼里,或许是重中之重,可在她看来,裴家一文不值。
居然还想让她去偷暗符?
裴卿卿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我连暗符是何物都不知,又如何能帮父亲拿回来。”
什么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就是。
她一个深居简出,没见过世面的庶女,不知道暗符是什么,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父亲倒也是看得起她,还是那句话,父亲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她会答应此事?又是哪来的信心,她能办到此事?
这迷一样的信心,裴卿卿是自愧不如。
她说不知晓暗符是什么,裴震完全相信,一点都不怀疑她说假,毕竟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出,没听说过暗符倒也正常。
裴震面露鄙夷之色,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纸,纸上绘有图案,“你不必知晓暗符是何物,你只需想办法拿回暗符即可。”
“这是暗符的图绘,你拿去看看。”
连图纸都给她准备好了,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裴卿卿眸中掠过一丝清冷的光,瞥了一眼图纸,画的倒是挺像的。
她当然知道暗符是什么?
不仅知道,她还知道暗符在何处。
正是在她夫君白子墨手里。
父亲算盘倒是打的精,想让她去白子墨那偷暗符。
前世,她已经犯过一次这种错误,这回,休想她会答应。
“父亲恐怕太高看我了,既是父亲都拿不到的东西,我如何能取回来。”裴卿卿眼含讥讽,拒绝的意思很明显,话已至此,她也懒得再多费唇舌了,“侯爷还在等着我回府,我就不叨扰父亲了,告辞。”
说罢便要走。
“站住!”可裴震哪会就这么不痛不痒的放她走?
“你当我裴家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你真以为嫁进了侯府,便飞上枝头了不成?!”裴震面色铁青且鄙夷的斥呵道。
看不起裴卿卿的脸色很明显。
如果白子墨在这里,他或许还有些顾及。
可白子墨不在,凭她,还上不了天!
居然还拿白子墨来说话?
什么等她回府?
白子墨都不愿意陪她回门,哪会什么等她回去?
这话,以为能够忽弄得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吗?
若是叫裴卿卿听见他的心声,必是会不客气的鄙笑一声。
他还知道自己是做父亲的?他何曾将她当做自己女儿看待过?
不过她嘲讽的冷笑却也很明显,“难道父亲还想杀了我吗?”
有句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她裴卿卿,就是那当刮目相看的士。
别忘了她现在是侯府夫人,她若在裴家出了什么事,白子墨必不会善罢甘休。
她就不信,父亲真敢拿裴家作妖?
否则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瞧着她鄙夷讥讽的脸色,裴震是气的一阵胸口痛!
他一个做父亲的,居然被一个庶女的气势压了下去!
面子里子都过不去啊!
怕是气极了,都把裴震气笑了,只不过笑的咬牙切齿,脸部肌肉扭曲罢了,“为父不会杀你,你回门思念家中,为父不过就是留你多住几日罢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裴卿卿陡然间眯起了清冽的眸子。
好一个留她多住几日,想软禁她?
父亲就这点手段了吗?
裴卿卿嘴角的讥讽显而易见,“父亲能留我几日?一天?两天?还是三天?若我今日不回府,最迟不过明日,侯爷便回来寻我,父亲可信?”
想软禁她,真当她是软柿子啊?
父亲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她呢。
不是她自夸,她若不回侯府,最多不过明天,白子墨定会来寻她的。
他说了,晚些时候便来接她?
这点信心,裴卿卿还是有的。
想起这茬,裴卿卿眉眼间不禁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也不知府中情况怎么样了?白子墨可有处理好府里的乱子?
想着,她更是越发的呆不住了,只想快些回侯府去看看。
见她神态自若,却胸有成竹,其实裴震多少都有点信她的。
只是他接二连三的被裴卿卿下了面子,老脸都没地儿搁了,气的捏紧了拳头,冷眼瞅着裴卿卿,一时像是被怼的没话说了。
实则裴震有他自己的思量。
裴卿卿极度不好拿捏,根本就不买账,看来如果没有点能牵制住她的东西,是不能令她乖乖听话了。
想着,裴震心中便有了计较。
像是有了什么东西又垫足了底气,不紧不慢的又坐了回去,“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过你,有关你的身世,你可想听听?”
裴卿卿本来已经不想多呆了,可听闻裴震突如其来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关她的身世?
她不是父亲庶出的孩子吗?
父亲这个时候说这个,是为了骗她?还是她的身世当真另有隐情?
裴卿卿仔细的揣摩着裴震的脸色,但她却看不出来,裴震像是在说假话。
心中,敲响了一个警钟,莫非她真有身世之谜?
裴震再次看着她的目光,掺杂了丝丝复杂,“你其实……并非是我的骨肉。”
“什么?!”裴卿卿当即惊大了眼瞳,她不是父亲的孩子?
随后又是狠狠的一皱眉,“这不可能,我不是父亲的骨肉,那我又是谁?”
她不信,父亲肯定是在骗她!
为了骗她答应去偷暗符,所以才编出这种谎话的!
裴卿卿惊诧的神色中,就写着‘抗拒’二字。
她不是父亲的孩子,那她又是谁?
可私心里,却似乎像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是真的……
父亲说的,是真的。
只有她不是父亲的骨肉,不是裴家的孩子,那以往裴家对她所做的种种,才能合情合理的解释的通了。
因为她不是裴家的孩子,所以父亲可以漠视她受曲氏的欺辱,因为不是裴家的孩子,所以父亲可以不顾她的死活……
所以,一切都是因为她并非是父亲的骨肉?
裴卿卿清冽的眸中浮现出不可置信的惶恐,连心都慌了一瞬。
瞧见裴卿卿不敢置信的神情,裴震很满意这效果,“没什么不可能的,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不然你以为,为何独独你有飞鸾青玉?那是你娘背着我做出苟且之事!飞鸾青玉是你娘的奸夫赠予她的!否则,我怎会将飞鸾青玉交到你一个野种手里?!”
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子戳在裴卿卿的心上。
没想到,她竟还会被裴家所伤。
脸色,霎时间也虚白了几分。
裴卿卿只觉得像是有些呼吸困难,一时间她难以接受这种事实。
苟且?奸夫?野种?
这种奸恶的字眼却都用在了她身上,还是从她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她不想相信,心底里的声音却又逼得她不得不信!
是啊,如果飞鸾青玉是裴家的,父亲又怎会交到她一个庶女手里?
就算飞鸾青玉是娘亲的,父亲也不会允许娘亲交给她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飞鸾青玉既不是父亲的,也不是娘亲的,而是……
后面的话,裴卿卿不愿意去想。
难怪,难怪娘亲死后连个灵位都没有。
整个裴家,无人敢提及娘亲。
原来,原来她娘亲曾那般得罪过父亲……
那她到底是谁?
真如父亲所说,她是野种吗?
不可能,她不信!
裴卿卿眸光清冽无比,“父亲说这些,不过就是为了欺我答应父亲拿回暗符之事罢了,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然而,她已经是有些气息不稳了。
情绪也不稳。
“你若不信,我可当着你的面跟你滴血验亲,你说的不错,只要你替我拿回了暗符,我便将你的身世告诉你,还可以将你娘的埋骨之处告诉你,让你去祭拜你娘,这么多年,你娘连炷香火都没享用过,只怕那坟头,都长满了野草,你就不想去祭拜你娘吗?”
如果说刚才的话,还只是戳到了她心窝里,那么裴震此时的话,就像是一把刀活生生的挖开了她的心脏。
裴卿卿死死的忍着眼中的泪,紧紧的盯着裴震,五指紧握,指甲陷入肉里都不觉得疼。
她想好好看清,眼前这个她前世今生,叫了两辈子父亲的人,究竟是有多狠心?!
恨!好恨!恨意直达眼底,哪怕是满目泪光,也遮盖不了她眼中的恨。
心中,翻涌起浓烈的恨意,她恨不得将所有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娘亲的人统统诛杀!
这么多年,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她竟连她娘亲葬于何处都不知道。
任由娘亲坟头荒凉,杂草盖过坟头……
“我娘……”心血上涌,裴卿卿嘴角溢出血迹来。
脸色赫然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可眸中的冷厉却是有增无减,眸光冷戾的直逼裴震,“我娘,葬在哪?”
不得不说,她冷戾的眼神,外加吐了血,着实惊到了裴震。
但,裴震还不至于被她吓得没了胆色,眼下不正是他想要的时机吗?
于是裴震洋装镇定的开口道,“只要你答应,替我拿回暗符,我便告诉你!”
“你!”裴卿卿恨的咬牙,想要上前去质问裴震,可一动,就像是牵扯到心脉一样的疼,手掌捂着心口,“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裴卿卿发誓,你们裴家,加注在我和我娘身上的痛苦,你们欠我的,欠我娘的,我必会加倍讨回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太过冷厉,看的裴震一阵心惊肉跳。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厉鬼的咆哮。
令人心惊胆寒。
是她错了,她原还想着,只要收拾了裴蓉华和裴正浩两姐弟,就不再动裴家。
可是她错了,错的离谱。
她就不该有丁点的不忍之心,更不该有一星半点的恻隐之心。
本来是裴震威胁她的,却搞得像是反了过来,裴震莫名的觉得自己受威胁了!
“这里是裴家,由不得你放肆!”老脸挂不住,裴震便发起了飙。
明明是他在威胁裴卿卿,裴卿卿还狼狈的吐了血,可却还是那般的气势逼人!
“来人……”
“三妹……”
裴震刚想下令,叫人来拿下裴卿卿。
却不想房门猛的被推开,那一声关怀备至的三妹,来人不是裴少枫又是谁?
裴少枫一进门,便搀扶在裴卿卿身边,眉目间满是疼惜,“三妹,你还好吗?怪大哥来晚了。”
他本已临近出城,却听闻裴卿卿回了裴家的消息。
他哪里能放心,于是便又赶了回来。
看她虚弱的样子,裴少枫自责又心疼,他应该再快些的,他若早些赶回来,兴许,她就不会受伤了。
“大哥……”看清裴少枫的脸之后,裴卿卿紧绷的神经才算松了下来,当即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靠裴少枫的搀扶,才能站稳脚跟。
“枫儿,你怎么回来了?!”裴震惊诧之余,亦是欣喜。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儿子一面,还以为他去了南境,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再相见呢。
可裴少枫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冷怒而责怪,“爹,你都做了些什么?!若我不及时赶回来,你如此重伤三妹,难道就不怕侯府怪罪吗?”
单从语气,就能听出裴少枫对父亲,对这个家的失望。
一次次的为难卿卿,卿卿都已经出嫁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她?
倒是裴震,没想到自己儿子一开口,就是在责问他,老脸也沉了几分,“你,你胡说些什么?!”
“爹,儿子只有一句话,好自为之。”裴少枫这回是真的彻底失望了,再多劝阻的话,父亲也不会听,说多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次裴家的罪责,陛下那里,儿子可以代裴家受过,若爹行事还是如此糊涂,再有下次,儿子也保不了裴家,望爹好自为之。”
最后,裴少枫留下的,就是一句好自为之。
心疼的搀扶着裴卿卿,“三妹,我们走吧。”
裴卿卿最后眸光冷然的瞅了一眼裴震,什么也没说,任由裴少枫扶着她离开。
书房外,裴正浩正怒目圆睁的瞪着她们。
原本裴震是交代裴正浩守在门外的,以防裴卿卿不识好歹,便让裴正浩将其拿下。
谁知道,裴少枫突然冒了出来。
不仅如此,还三两下把他绑了起来!
裴正浩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少枫带着裴卿卿离开。
“父亲,救我啊父亲……”裴正浩自己没用,还喊了起来。
没人给他松绑可不行啊。
裴震出门一看,顿时气的面色铁青,怒气森森的一甩手,“废物!”
转身就回了书房。
还帮他解开?继续绑着他的去吧!
裴震感觉自己都要被气的少活几年!
侯府的马车,还停在裴家大门外。
出了裴家,裴卿卿便不要裴少枫的搀扶。
她脸色清冷,神情黯然的望着裴少枫,“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会对她格外的不一般?
对她不一般的好。
大哥早就知道,她不是父亲的亲生骨肉是吗?
裴少枫面色有些为难,但却是心疼她,“三妹,你听大哥说,大哥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却也是承认,他确实早就知晓此事。
以及刚刚她和父亲的对话,他也都听到了。
从裴少枫的话中,裴卿卿彻底信了,“原来我真的……不是父亲的血脉。”
原来这么多年,她都白活了。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三妹,你不要这样,大哥一直将你视为亲妹妹,即便你知晓了真相,你依旧是大哥的三妹…”裴少枫心疼的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安慰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如何能安抚的了她?
可他却害怕看到她这副黯然伤神,自嘲的样子。
望着裴少枫担心的面容,裴卿卿嘴皮子蠕动了一下。
到嘴边的话,最后说出口,却变了音,“多谢大哥这些年的关照,大哥此去南境,山高路远,还望大哥好自珍贵。”
愿你我将来还有殊途同归的一天。
最后一句话,裴卿卿却没有说出口。
说罢便不做留恋,转身上了马车。
裴少枫伤怀的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渐行渐远。
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三妹,你保重……
马车摇摇晃晃的回侯府,一路上,裴卿卿头疼极了。
想起父亲那些戳心窝子的话,她心中难以平静。
回了侯府之后,裴卿卿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虽然平时侯府里也比较冷清,没什么下人转转悠悠的。
可眼下的冷清中,却笼罩着一股压抑的凝重。
裴卿卿不由得微微蹙眉,莫非是府中的乱子还没处理好?
白子墨……
浑然间,因为不放心白子墨,倒是暂时将裴家的糟心事给放一边去了。
裴卿卿一路急步匆匆的赶往白子墨的书房。
一眼看过去,这气氛就更不对了。
怪异,书房外的气氛实在是怪异的很。
玖月带头,领着暗卫守在门口。
这架势,防贼呢?
同样的,玖月自然也瞧见裴卿卿回来了。
当即眼神一闪,面色更是极其不自然,“夫人……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裴卿卿狐疑了一下,随口敷衍了一句,“不想多呆便回来了,侯爷呢?”
这玖月,怪怪的。
还跟她打哈哈呢?
瞧着,是不想让她这么快回来的意思?
“侯爷……”玖月的脸色,更加不对劲,犹犹豫豫的,还不时往身后书房里瞟一眼,“侯爷……在里面会客!夫人不如先回房歇息,待侯爷会完客,定会去看夫人的!”
实则玖月心里都快哭了,主子你怎么还没解决好里面那位啊?!
夫人都回来了……
倒是裴卿卿瞧着玖月那崩的比哭还难看的脸,心头越发的疑惑了,“不知侯爷会的,是哪位客人?”
别以为她不知道,玖月这是在给白子墨打掩护呢?
不是说府中出了乱子吗?原来是有客不请自来呢?
“这个……”玖月皱着眉头,显然是为难的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屋子里面传出‘啪’的一声脆响。
是摔茶杯的声音。
裴卿卿赫然一惊,莫不是白子墨出事了?
当即就顾不得玖月的阻拦,要进去一看究竟。
可玖月却拦着不让她过去,“夫人……侯爷有事会叫属下的,还请夫人……”
“让开。”玖月话未完,便被裴卿卿冷声打断,清冽的眸中泛着幽冷的光,“别让我说第二次,让开。”
裴卿卿浑身流露出极其清傲的气势,硬是逼得玖月败下阵来,不情不愿的挪开了手。
可裴卿卿万万没想到,推开房门的瞬间,看到的一幕,刺痛她的眼球。
她感觉自己眼睛里都刺的冒血了。
她万分担心的推开门,以为白子墨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推开门给她的,是一箭穿心般的疼。
“你们在干什么?”裴卿卿头一次对白子墨怒呵出声,不仅声音冷厉,更是冷眼如冰的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她的夫君白子墨。
另一个……
当她离开白子墨身上,转过头来,裴卿卿这才看清她的脸。
居然是她!
赵雪芙!
眼眶一瞬间酸涩不已,裴卿卿紧紧的咬着牙,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流泪。
可是白子墨背着她都干了些什么?
赵雪芙,她是宫妃啊,是乾帝的女人。
白子墨,你是疯了吗?
他脸上的那一记娇艳的红唇印,深深地刺痛了裴卿卿的眼,像是赵雪芙的战利品一般,在向她炫耀,向她示威。
“子墨,我是情不自禁……你莫怪我可好?”
赵雪芙娇柔的的手,软若无骨的攀附在白子墨肩膀上,得意的瞟了一眼裴卿卿,娇媚的声音叫人听了,骨头都是酥的。
又一次,裴卿卿指甲陷入肉中,恨不得把自己掐出血来。
赵雪芙,居然当着她的面,和她的夫君搞暧昧?
而白子墨呢?除了冷着一张千年冰山脸,却一句话都不说?
不说话,是等同于默然了赵雪芙说的话吗?
情不自禁,好一个情不自禁。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情不自禁。
“啪”的一声清脆响,裴卿卿几乎用力了她所有的力气,一巴掌扇在赵雪芙娇嫩的脸上。
“贱人。”以往她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骂这句话。
打的她自己手巴掌都在发麻发疼。
贱人,居然勾引白子墨。
勾引她夫君,一巴掌都算轻的了。
一巴掌,把赵雪芙扇倒在桌边去了。
若非有桌子给她借力扶着点,就要被扇到地上去。
赵雪芙捂着被打的半边脸,赫然扭头,眼神狠辣的瞪着裴卿卿,“你竟敢打我?!”
“打你?”裴卿卿眸光一冷,心中蔓延出从未有过的杀意,一转身,抽出了挂在书案上的冷剑,“我不仅打你,还要杀你。”
她发誓,从未如此想杀了一个人过。
哪怕是父亲那般的逼她,那般的欺辱她,她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想当场杀人过。
她现在,只想杀了赵雪芙。
“你敢!”然而赵雪芙也不是吃素的,但若说丝毫不慌不怕,那也是假的!
毕竟裴卿卿冷戾的气势,着实有些吓人。
剑都指到了她面前……
“辱了我夫君,就该死。”裴卿卿冷眼如冰,一剑,就刺了过去。
“住手。”白子墨突然出声阻止,并且指尖一弹,不知飞出个什么东西,打偏了裴卿卿额剑,剑尖从赵雪芙耳边划过,只割断了赵雪芙的一缕碎发。
裴卿卿闪烁着寒光的眼神看了一眼白子墨,“怎么?夫君舍不得?”
她那隐含三分嘲讽的口气,令白子墨狠狠的一皱眉。
她发誓,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过,气的她想毁了这里!
包括白子墨。
可是她并没有,终究还是理智压下了冲动,死死的捏着冷剑,只是眼神却比冷剑还要凌厉几分。
白子墨没有回答她,只是眼神寒凉的看了一眼赵雪芙,“你还不滚?”
再不滚,他绝不拦着夫人杀她。
阻拦,不过是顾及到侯府罢了,毕竟赵雪芙是得宠的妃嫔。
杀了她,乾帝那里不好交代。
可不代表他就容忍得了赵雪芙。
“子墨……”赵雪芙委屈巴巴的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愤恨不平的咬着牙。
期望能在白子墨脸上看到一丝不忍。
可是没有,白子墨脸上,只有冷冽。
最后,赵雪芙梨花带雨的捂着脸跑了。
瞧着裴卿卿冷如冰的眉眼,白子墨叹了口气,“夫人,你听我解释……”
“夫君这就满意了?”可裴卿卿不想听他解释,她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放走了赵雪芙,他满意了吧?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乱子’是吗?
什么乱子,不过竟是要私会美人罢了。
可笑她还信以为真,为他担心。
裴卿卿气的一度红了眼眶,可她都死死忍着。
泪光也遮盖不住她眼中的嘲讽,“原来我不过就是个笑话。”
是嘲讽,也是自嘲。
一把,就甩丢了手里的剑。
不再去看白子墨一眼就转了身。
可赵雪芙亲吻白子墨那一幕,像魔咒一样的在她脑子里不断的循环往复。
她仿佛感觉提不起气来,像是被人抓住了心脏,脚下如有千斤重,迈不开步子。
喉头一阵腥甜,裴卿卿呕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夫人……”门口的玖月大惊,连忙就要去接住她。
可不防有人动作更快。
一晃眼,白子墨便从轮椅上闪到了裴卿卿面前,稳稳的接住了她晕倒的身子。
“去找大夫来。”白子墨抱着晕过去的裴卿卿,咬着牙吩咐玖月。
玖月亦是心惊,更是不敢耽误,“是!”
望着裴卿卿嘴角的血迹,白子墨心就像针扎一样的疼,尤其是她晕倒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是他从未有过心惊。
“夫人,怪为夫不好…”他紧紧的搂着晕过去的人儿,为何就不能先听他解释一句呢?
他修长的指尖,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血迹,细细的抚摸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轮廓。
若是此时的裴卿卿是清醒的,就会看到,男人眼中的疼惜与不舍,还有自责。
……
等裴卿卿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
她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子格外的重,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但她却听见,旁边有吸鼻子的声音。
偏头一看,恰好看到碧珠在悄悄的抹眼泪。
“碧珠,你哭什么?”由于刚转醒,裴卿卿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嘴皮子也很干,不见血色,身子还是有些虚。
她突然出声,吓了碧珠一跳,哭着也难掩欣喜,“谢天谢地,夫人,你总算醒了!担心死奴婢了……”
裴卿卿费力的从床上起来,碧珠扶了她一把,哇的一声就趴在她身上哭了起来,“夫人,你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还以为……”
裴卿卿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来,“别担心,我没事……”她嘴皮子干裂的有些疼,“碧珠,我渴了。”
碧珠连忙就擦干了眼泪,“好,奴婢这就去给夫人倒水!”
随后,喝下碧珠倒来的茶水,裴卿卿才算感觉好了些,她睨了一眼碧珠,“你刚刚哭什么?”
碧珠被她问的眼神有些闪躲,双手扣着衣带来回的揪,“奴婢没事……”
裴卿卿一眼,就看出她在扯谎,每次碧珠紧张的时候,就会手指揪衣带,这个小动作,恐怕她比碧珠自己都清楚。
“你有没有事,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吗?”喝了杯茶,嗓音便没那么沙哑了,裴卿卿舒了口气,往床头靠了靠。
她记得自己晕倒,也记得自己为何晕倒。
嘴角勾起淡淡的自嘲,没想到啊,即便是重生了一世,她还是会为情所伤,竟把自己逼的吐血,裴卿卿,你还真是没出息啊。
老天爷,这是跟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她没有去问白子墨如何了,更是只字未提令她晕倒的事。
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子墨……
碧珠那也不是个没眼力劲儿的人,夫人眉头深皱,神情伤怀,当下就更替自家小姐委屈了!
夫人全心全意为侯爷,可侯爷呢?!
“男人都薄情!”就连侯爷也不例外!
碧珠气的咬牙碎碎念了一嘴。
本以为侯爷是个正人君子,就算腿残了,只要她家小姐嫁过来不会受委屈就好。
可谁知道,小姐非但受委屈,还吐血昏迷。
想起来碧珠就觉得心惊胆跳的,万一小姐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办啊?
“碧珠,你把话说清楚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裴卿卿一眼,就瞧出碧珠脸上的怨气。
没错,是怨气。
她在怨什么呢?
还有她刚刚说的那什么,男人都薄情?
虽说裴卿卿晓得,碧珠是在替她不值,可看碧珠的样子,绝不止如此而已,定是还有别的事瞒着她。
“奴婢……”碧珠犹犹豫豫的还是不想说,可奈何裴卿卿逼问的眼神太过凛冽,容不得她隐瞒。
最后碧珠只能一咬牙,就说了,“夫人,你昏迷的时候,奴婢听玖月说过,原来那个芙美人……竟是,竟是侯爷的…旧爱!”
“什么?”裴卿卿闻言怔楞了一下,眸中的错愕是那般的明显,随后悉数化为一个自嘲的笑,“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
从大婚时,隔着红盖头,她都感觉到赵雪芙对她的敌意。
再到入宫谢恩后,赵雪芙刻意针对她,她难有自保之力,若非有北宫琉及时搭救,恐怕她便凶多吉少。
可笑她还不想让白子墨为她担心,但结果呢?
结果白子墨不是担心,是生气。
她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生气,只是因为她招惹了他的旧爱。
裴卿卿,你简直可笑至极!
如果说以前的裴卿卿,是幽潭里的一株罂粟花,那么现在,这株罂粟花既黯然,又幽怨。
瞧着裴卿卿黯然伤神的模样,碧珠心疼极了,却咬着牙,一次性把话说完,“夫人,你还记得府里那方芙蓉花田吗?”
她不想夫人迷迷糊糊的,夫人有知道的权利!
碧珠是最了解裴卿卿脾性的人。
正因她对夫人的了解,索性就让夫人都知道,以夫人的性子,定会选择长痛不如短痛的!
“记得…”裴卿卿自嘲的点了点头,入宫谢恩那日,她还说过那方芙蓉花田开的极美,没想到白子墨竟还是个怜香惜花之人。
玖月也说过一嘴,说那方芙蓉花田,是白子墨的宝贝。
原来,是这么个宝贝。
白子墨惜的,不是花,而是背后的人。
接下来的话,即便碧珠不说,她也知道了。
“那花田,是侯爷所种,为的……”
“我知道。”
裴卿卿打断了碧珠的话。
她知道,为的,就是睹物思人,怀念赵雪芙是吗?
“咳咳…”裴卿卿心口堵的咳了一声,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原委,可她没料到自己会这般没出息!
一再的心绪难平,一再的心火上涌。
“夫人,你没事吧?!”她咳一声,就把碧珠吓一跳,“奴婢…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她害怕夫人再咳出血来!
裴卿卿及时拉住了碧珠,“我没事,不用请大夫。”
“夫人……”碧珠是担心又着急,夫人的脸色,哪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不明白夫人怎么成亲之后就变得软弱了。
之前在裴家,那个杀伐果决的夫人哪去了?
以前,哪怕是曲氏再恶毒的陷害,夫人都毫不畏惧。
可是现在怎么了?不就是一个赵雪芙吗?夫人怎么还怕她了?!
许是跟着裴卿卿久了,耳濡目染,碧珠多少也染上了裴卿卿的果决性子。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夫人受委屈。
比起现在黯然伤神的夫人,她更喜欢之前那个杀伐果决的夫人!
“夫人,你若不高兴,大可去找侯爷把话说清楚!这般伤了自己身子,又有谁心疼夫人呢!夫人没成亲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最后一句话,碧珠说的小声的嘀咕。
可裴卿卿却听的一清二楚。
她顿住了。
碧珠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到了她心湖里,溅起了阵阵波澜。
恍惚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啊,她是裴卿卿,她怕什么?
她干什么要在这里自伤形残,郁郁寡欢的?
如今,她才是白子墨名正言顺的妻,那赵雪芙,不过是个仗着有几分媚骨,得宠的妃嫔罢了。
拿什么跟她争?
呸,赵雪芙根本就没资格跟她争。
她这是在跟自己怄气,跟自己过不去呢!
她没败在敌人手里,倒败在自己手里了。
陡然间,裴卿卿眸光清亮了起来,仿佛想通了许多。
如幽潭里的罂粟花,刹那间重新燃起了妖冶魅惑的气息。
一把,就抓住碧珠的手,“碧珠,你点醒了我,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啊?”反倒是把碧珠楞了一愣,不过夫人能想通,碧珠也为她高兴,“夫人能想通就好!”
然后裴卿卿动作就要起身,碧珠搭手服侍她,“夫人是要去找侯爷吗?奴婢听玖月说,那赵雪芙可不是个东西,当初侯爷腿受伤,不良于行,她便弃侯爷于不顾,转头当了陛下的妃子!这样贪慕虚荣的女人,哪里比得上夫人!”
碧珠一边鄙夷一边洋洋得意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听的裴卿卿顿了一下,“赵雪芙抛弃了侯爷?”
碧珠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讷讷点头,“是啊!玖月是这么说的!”
她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夫人好不容易想通了,可别又惹夫人烦心了!
裴卿卿微微眯起了眸子,清冽的眸中掠过一丝冷光。
原来赵雪芙是嫌弃白子墨‘腿残’了,转投了乾帝的怀抱。
这样的女人,也亏得白子墨念念不忘。
她突然觉得,白子墨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不对,这么说,不是也在贬低自己吗?
毕竟是她看上的白子墨。
裴卿卿如画的眉心一挑,所以乾帝宠爱赵雪芙,不过就是为了打白子墨的脸,羞辱白子墨吧?
呵,看她今天不让赵雪芙彻底滚出白子墨的生命里,滚出侯府。
人的精气神,取决于人的心情,这话说的不假。
裴卿卿心情明亮了,精神自然也就好了很多。
可是,当裴卿卿拿着火把站在那方花田边上的时候,碧珠有些傻眼,“夫人……真要这么做吗?”
她原以为夫人是要去找侯爷的,结果却是去拿来了火把……
要烧了这些花?!
裴卿卿嘴角上扬,勾起一抹邪性的冷笑。
手中的火把一丢,用实际行动来告诉碧珠,她是不是要这么做?
娇花遇火,分分钟就死于颓败,化成灰烬。
瞧着一片盛开的芙蓉花渐渐毁于一旦,碧珠吞了吞口水,这……这万一侯爷怪罪下来了怎么办?!
虽说侯爷忘不了旧爱,但…这花,也是侯爷的心头宝。
碧珠只担心,侯爷会怪罪夫人的!
至于这些花,烧了才好呢!
省的夫人看见了糟心,碍眼。
火势很快就引起了府里的注意,只不过侯府平时伺候的丫鬟奴才不多,倒是暗卫挺多的。
所以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没人跳出来说什么。
只是暗自唏嘘……
侯府里谁不知道这些花是侯爷的宝贝啊,可夫人却一把火都烧了……
裴卿卿看不见那些暗卫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抹了一把虚汗的样子。
同样的,作为暗卫之首的玖月,赶来时已经来不及救下那花田了。
望着裴卿卿站在火焰燃烧的边缘,玖月到底还是没上前去,面色凝重的皱着眉头就离开了。
可裴卿卿却看到了玖月离开的背影。
她知道,玖月必是去禀告白子墨去了。
烧都烧了,她倒要看看,白子墨会怎么怪罪她?
她说了,要让赵雪芙彻底滚出白子墨的生命里。
就从这片芙蓉花田开始。
她可不会一直犯糊涂,忍气吞声,不是她的作风。
白子墨,我就在这儿等着你来追责。
裴卿卿眼角轻挑,嘴角勾起一缕妖冶的冷笑。
这边的玖月也去到了书房。
白子墨正跟北宫琉说事儿呢,玖月就来了。
“侯爷……”玖月脸上,诚然就写着‘为难’二字。
那花田,平时他们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踩一脚,可却被夫人一把火烧了……
这该怎么跟主子说啊?!
“何事?”白子墨淡淡的睨了一眼玖月,随后又补充一句,“可是夫人醒了?”
“额……”玖月点了头,怎么都有些难以开口,“夫人醒过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我说你何时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了?”接这话的,是北宫琉。
北宫琉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玖月。
单看玖月的脸色,他就知道又有“有趣”的事情了。
“……”玖月一阵默然。
北宫世子您来凑什么热闹啊!
这已经够乱了!
可该说的,他还是得说,“侯爷,夫人她……一把火烧了花田!”
玖月说完,自己都屏住了呼吸,憋了一口气。
就等着主子变脸色呢!
然而并没有。
白子墨只是眼神闪了一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但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一时间,玖月也拿不准他生没生气?
“你说什么?”倒是北宫琉,反应更大,说着笑着就跳了起来,“你说裴卿卿一把火烧了那片花儿?”
“就是你们侯爷平时最宝贝的那片花儿?”北宫琉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玖月眼角一抽。
侯府还有第二片花田吗?
自然是主子平时最喜欢的那片花儿了。
他怎么觉得,北宫世子是在幸灾乐祸呢?!
一看玖月的嘴脸,北宫琉就知道答案了。
玖月想的还真没错,他就是在幸灾乐祸。
他早就看那片芙蓉花不顺眼了。
笑呵呵的冲着白子墨说道,“侯爷,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家夫人了……”
北宫琉刚开口,就被噎了回去。
只因白子墨的一记冷眼射向了他,噎的他话音一顿。
随后北宫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合着白子墨还吃醋了不成?
他不就说了句喜欢裴卿卿吗?
而且他话还没说完呢,白子墨就朝他放冷箭!
北宫琉幽幽的瞥了一眼放冷箭的男人,“侯爷误会了,本世子的意思,是喜欢你家夫人的性子。”
睚眦必报,眼里容不得沙子,这性格,他喜欢。
也真叫白子墨捡了个便宜,娶到这么有意思的一个女人。
不然,他都有意思去和裴卿卿认识一下。
“师父的药方中,缺了一味药引,你去查出药引的下落,否则,你大可再去探一次药王山庄。”白子墨语气幽凉的转移了下话题。
亦是在打发北宫琉。
虽然不再放冷箭了,但眼神还是冷的慌。
倒是北宫琉,立马就跳脚了,“白子墨,不带你这么过分的啊!”
“本世子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感谢本世子就算了,居然还指使本世子去给你跑腿!需要那药引的人,是你,有求于人态度还不端正点……”
北宫琉吧啦吧啦说着说着就没声儿了……
白子墨又开始放冷箭了,那眼神,像是要随时戳死他似的!
北宫琉一阵无语,额前划下三根黑线,“算你厉害!我去就是了!”
一溜烟的,北宫琉就闪人了。
与其在这儿受白子墨的冷眼,还不如去跑腿呢!
都说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北宫琉如今作为质子,本就是寄人篱下。
这些年,若非白子墨的庇护,不知他要吃多少亏。
他与白子墨,嘴上如何互怼,可彼此的情义,信任,只有彼此明白。
出了侯府,北宫琉回头望一眼金灿灿的战北侯府四个大字,收敛了说笑的态度,深沉了叹了口气。
需得赶紧找到药引,否则白子墨再毒发就危险了。
想着,北宫琉微微蹙眉,心情沉重的离开了。
而白子墨来到了芙蓉花田。
可惜,已经没有花了,只有一片被烧过的痕迹。
“夫人,侯爷来了……”还是碧珠率先看到白子墨的轮椅,悄悄拉扯了一下裴卿卿的衣袖提醒她。
裴卿卿侧目看过去,正见玖月推着轮椅靠近过来。
“夫人,可解气了?”白子墨温润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叫人听不出喜怒。
淡淡烧焦的味道萦绕鼻尖,白子墨几不可见的微微蹙眉。
他原以为他会气会脑,但看到她平安无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即便是烧光了这片花田也没什么要紧的。
只要她没事就好。
“怎么?侯爷不怪我?”裴卿卿清冽的眸光微闪,原以为他开口,会是怪罪的话呢?
结果他却只问了句她解气没有?
但,一个称呼的改变,说明她还是心存芥蒂。
她叫他侯爷,而非夫君。
“只要夫人高兴,这些花又算得了什么?”白子墨毫不犹豫的说道。
说的不以为然的,倒是有点出乎裴卿卿的意料。
听的她愣是楞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只要我高兴,侯爷什么都可以由着我吗?”
“自然。”白子墨理所当然的点头。
只要她高兴,不再怄气,在侯府做什么,他都可以由着她。
这也算是……哄她的一种方式吧?
“那好。”裴卿卿挑眉一笑,“既然侯爷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裴卿卿说的,一副要有大动作的架势。
然后又把目光看向白子墨轮椅后面的人,“玖月。”
“啊?”玖月愣了一下,显然是还没从她纵火烧花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属下在!夫人有何吩咐?”
玖月的态度,那可谓是一级的恭谨。
连主子都放软了姿态,更何况是他一个做下属的呢!
主子发话了,可以由着夫人……
不知她又想做什么?!
“清点府中所有的人和东西,但凡和芙蓉花有关的,统统丢出去,往后不得出现在侯府。”
不用玖月猜疑,裴卿卿直接就告诉他,她要做什么!
“啊?”玖月又是一愣。
他没听错吧?
清点府里的人……和东西?
还要丢出去?
不,是和芙蓉花有关的,都丢出去?
夫人这是……
在清点和那赵雪芙有关的东西吧?
他可听见了,提起芙蓉花几个字,夫人可咬字格外重。
“没听清我的话吗?”裴卿卿面容清冷的瞥了一眼玖月。
那幽凉的眼神儿,好似在说,需要她再重复一遍吗?
“不…”许是因她凉嗖嗖的眼神,玖月心头涌起一阵凉意,“属下听清了,这就去按夫人的意思办!”
别说,玖月头一次觉得,夫人那凉嗖嗖的眼神儿,和主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最后,玖月看了一眼被烧之殆尽的芙蓉花田,心下感叹一声,烧了也好。
留着这片花田,总归是个膈应。
如今烧了没了,夫人是想……断了主子的念想吧?
或者说,断了主子和那赵雪芙曾有过的情分。
但在玖月自己的角度来说,什么情分?那赵雪芙不过就是和贪慕虚荣,心肠歹毒的女人罢了,根本就不值得主子惦记。
若不是赵雪芙给主子下毒,主子又怎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玖月又气又恼,可奈何,他不能把赵雪芙怎么样。
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便退下了,去办裴卿卿吩咐的事。
也好,可以趁此机会,清理一下府中的那些眼线。
虽说裴卿卿想通了,也给自己出了口气,但,她可没打算这么轻易的原谅白子墨。
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道,“碧珠,我们走。”
可是和轮椅擦肩而过的时候,便被人抓住了手腕,“夫人可解气了?”
同样的一句话,白子墨又问了一遍。
那温润的眉眼,瞧了令裴卿卿无法不动容。
且,他还一脸‘我有话想跟你说’的眼神看着她。
碧珠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当即颔首道,“奴婢不打扰侯爷和夫人,奴婢告退。”
夫人能跟侯爷重归于好,碧珠是开心的。
就剩下裴卿卿和白子墨留在烧焦的花田里。
“侯爷还想说什么?”裴卿卿面不改色的问道。
尽管嘴上还在介意,可动作却很诚实,就冲着她没有甩开白子墨的手,就说明,她心里其实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只是性子上有些骄傲罢了。
白子墨先跟她服了软,她也烧了他的花田出气,可是……
还是不够。
她能烧得了花田,却烧不了他心中的芙蓉花。
只有他心中再无惦念,她才满意。
所以,暂时对他没有好态度。
“我要多谢夫人。”哪知突如其来的,白子墨冒出一句意料之外的话。
要谢她?
“谢我什么?”裴卿卿有些没明白过来。
谢她烧了他的花吗?
裴卿卿略带自嘲的笑了笑。
“谢夫人,帮我除去心中郁结。”白子墨嗓音平淡的说。
裴卿卿闻言眉心微挑,“侯爷的意思,是不怪我烧了这片花?”
他真的不怪她吗?
一点都不怪?
白子墨抬眸望了她一眼,那目光深邃,如大海般深不见底,散发着淡淡幽光,仿佛能勾心摄魄,“此前是为夫糊涂,一直以为是不舍得这些花,如今被夫人一把火烧了,也一同烧去了为夫心中的郁结,该多谢夫人才是。”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白子墨嘴角那若有似无的自嘲。
没想到,他也糊涂了这么许久。
直到今日,他才幡然醒悟。
一直以来,他其实并非是舍不得这些花,只是不甘心罢了。
原来,他也会因不甘心作祟而犯糊涂。
是夫人,一把火烧醒了他。
他沉寂在心底多年的郁结,随着那些花,都烧尽了。
倒是裴卿卿,听到他这些话,不免诧异了一下。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这算是在跟她解释吗?
他握着她的手,很温暖,很真实,甚至她能感觉到他的温柔和怜惜。
“夫君……真的不心疼吗?”裴卿卿似是还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但对于彼此的称呼,已然换了回来,其中含义自然是不必多说。
可她这话,却也另有深意。
她问不心疼吗?
心疼的,是那些烧毁的花,也是那些花所代表的人。
至于那人是谁,还需要说吗?
彼此都心知肚明。
换言之,他真的,放下了曾经的旧爱和情分吗?
“傻夫人,如今你才是为夫的妻,为夫即便要心疼,也是心疼你。”
一句话,顿时就让裴卿卿心中像抹了蜜一样甜。
这一句话,何尝不是消散了她心中的一点郁结。
哪知道,白子墨竟突然说起了情话……
这情话,来的猝不及防。
裴卿卿脸皮子有些羞涩,耳根子也有些发热,“那我就姑且相信夫君,若再有下次,夫君再与别的女子暧昧不清,我必不会原谅你!”裴卿卿嘴一撇,哼哼道。
那模样,颇有几分傲娇的很。
气氛,也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为夫这样残着,幸得夫人不嫌弃,哪还有女子愿意和为夫暧昧不清,夫人尽管放心。”白子墨竟也还自我打趣了起来。
裴卿卿被他逗笑了。
白子墨,的确和传闻中的大不一样。
他会说,会笑,还会打趣自己,会开玩笑。
一点都不像传闻中不近人情的样子。
裴卿卿眉眼带笑,这才是她想要的夫君。
不说心中百分百只有她一人,但绝不能还有其他人,更不能对她人念念不忘。
殊不知,白子墨会说会笑,那也是看人的。
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有说有笑的。
更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道歉服软的。
而白子墨也明白了重归于好这个词,原是如此重要的。
和好之后,裴卿卿却又泛起了忧思。
这回忧思的,是她自己的事儿。
从裴家回门之后,一时间被赵雪芙来侯府的事刺激到了,搞得她都忘了自己的忧愁。
父亲让她盗取暗符,便告诉她身世,让她脱离裴家。
可暗符,是白子墨乃至整个侯府最重要的东西,她是万万不能再像前世那般偷取暗符,再错一次。
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
暗符是何其重要的东西?
暗符,即是兵符,亦是子符。
整个天凤王朝的兵力,由兵符指挥。
而兵符,自先帝起,便一分为二。
分成了母子符。
母符,便是虎符,由乾帝执掌。
那子符,就是白子墨手里的暗符。
据说先帝时期,老侯爷,就是白子墨的父亲,她那没见过面,英年早逝的公公。
曾跟随先帝征战天下,数次舍命救先帝,与先帝名为君臣,实则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后来才平定的这天凤王朝,先帝为了保住战北侯府的光荣,特将兵符一分为二,将子符赐予老侯爷掌管。
其一,是对老侯爷的信任。
其二,先帝怕是从那时起,就料到战北侯府会有今日,遭后世子孙的忌惮。
先帝此举,亦是在保侯府安然。
可以这么说,没有战北侯府,没有老侯爷的舍命相救,就没有如今的天凤王朝。
哪怕是白子墨腿没受伤的时候,也都是征战疆场的战神,替天凤王朝开疆拓土。
战北侯府,可以说是天凤王朝的顶梁柱。
可如今,乾帝一门心思的想要拆了这根顶梁柱。
也不怕这天凤会塌了!
裴卿卿靠在床头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可若是不拿暗符回去,父亲必不会告诉她真相。
只怕她再也找不到娘亲的墓地,连娘亲的坟头都见不到。
裴卿卿越想越发愁,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
“夫人在想什么?有何烦心事,竟让夫人如此皱眉?”白子墨温润沉稳的嗓音响在耳边。
他修长的指尖,替她舒展了眉头。
在想什么呢?竟连他进来都没察觉到。
裴卿卿回过神来,望着他温润的眉眼,她嘴皮子蠕动了一下,却还是没说出口。
她在想,身世的事,要告诉他吗?
可连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身世,又能告诉他什么呢?
裴卿卿又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
“为夫虽不才,却也有点本事,夫人若有难处,大可告诉为夫,兴许,为夫还能帮到夫人。”
他又岂会不知,她是有口难言。
而且她在烦心些什么,他也猜得到七八分。
他这话,倒确实提醒了裴卿卿。
眸中掠过一丝亮光,随即又黯然了下去,“回门时,父亲告诉我,我并非裴家的血脉,连我娘的坟头,他都不肯告诉我。”
她如画的眉眼间,染上解不开的失落。
白子墨闻言,低沉了片刻,他料到了因为她身世的事,但看到她这般失落的样子,他于心不忍。
“你的身世,为夫会帮你去查的。”虽然,他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但,未经证实之前,还是先不告诉她了,免得她多愁多思。
听白子墨说帮她查身世,裴卿卿眸光顿时清亮起来,脱口而出一句,“还是夫君对我最好!那就先谢过夫君了。”
不过,“夫君可还记得我给你的玉佩?”
白子墨闻言眼神闪了一下,“你是说这个?”
说话时取下了随身携带的飞鸾青玉。
“正是。”裴卿卿点头,就要去拿玉佩。
却不想,被白子墨缩了一下手,嘴角噙着笑,“怎么?送给为夫的东西,夫人还想要回去?”
“呃……”裴卿卿一噎,好没气的白了他一眼,“没有,送给夫君的东西,我怎会收回呢!”
她不是想要回飞鸾青玉。
只是她的身世,很可能跟这玉佩有关。
父亲说过,这玉佩,不是裴家的东西,那就很有可能……是她的亲身父亲给娘亲的。
“那夫人是想……?”白子墨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他发现他这小妻子,倒是挺好捉弄的。
“这玉佩,兴许跟我的身世有关。”裴卿卿好没气的说,她也就想看看罢了,怎么她没发觉,白子墨还这么小气呢?!
怕她要抢飞鸾青玉嘛?
她自己送出的东西,哪还会抢啊。
但是,“夫君见多识广,可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裴卿卿像是突然又找到了苗头。
白子墨身为战北侯,可谓是见多识广,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说起来,她也是没用,连自己的东西是何来历都不知道。
想着,裴卿卿撇撇嘴,觉得自己有些挫败。
“哦?”这倒是叫白子墨惊奇了一下,“夫人不知这玉佩的来历?”
她的东西,她竟然都不知道?
白子墨这么问,就叫裴卿卿更加挫败了,外加一个白眼,“我若知道,还问夫君做什么。”
“我娘去世的早,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又怎知这玉佩的来历。”
在她的印象中,娘亲的模样,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就算娘亲跟她说过玉佩的来历,她也丝毫不记得了。
这飞鸾青玉,一定不简单。
否则慕玄凌不会费尽心思的想得到。
说起来,前世慕玄凌怕不就是知道了她有飞鸾青玉,才来接近她的。
白子墨闪了闪目光,意味深长的口吻道,“这玉佩,有一个人比为夫更清楚。”
“谁?!”裴卿卿当即来了兴趣。
如果能知道飞鸾青玉的来历,或许就能找到关于她身世的线索了。
“北宫琉。”
……
隔日一大清早的,北宫琉就被请到了侯府。
只是北宫琉的表情,却不是很乐意,顶着两个黑眼圈,哈欠连连,一副被人扰了清梦,没睡醒的样子,“我说白子墨,你真把本世子当做你侯府的苦力不成?!这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有什么事要这么十万火急的把本世子找来?”
说是一脸幽怨都不为过。
北宫琉一脸幽怨的瞅着白子墨,以及…裴卿卿。
有娇妻在侧,白子墨倒是神清气爽,可怜了他堂堂一个世子,为了给白子墨寻找药引,忙了大半夜才得空小憩一会儿。
可这刚睡下没多久,就被那杀千刀的玖月硬是从被窝里给拽了出来。
可想而知,北宫琉心情能好吗?!
这也就是白子墨,换了别人,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有什么事,不能等他睡醒了再说吗?
他现在又累又困,很是不耐烦的瞅着白子墨两口子。
瞧着这般模样的北宫琉,裴卿卿笑了笑,“辛苦北宫世子了。”
北宫琉平时看着风流倜傥的,没想到竟也有起床气。
瞧瞧,这不就是在撒起床气么吗?
活脱脱就是一个起床气少年。
“找世子来,是有件事想请教世子。”裴卿卿语气诚恳的说。
一大早的,扰人清梦,确是她的不是,更何况北宫琉还是个有起床气的。
对有起床气的人来说,扰人清梦,他没转身就走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听玖月说,还是从被窝里把北宫琉硬拽出来的。
但,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飞鸾青玉的来历。
白子墨说,北宫琉知道?
见裴卿卿态度还算恳切,北宫琉就算不耐烦,也不好给她甩脸子看,斜眼儿瞥了她一眼,“什么事儿啊?”
这回裴卿卿没说话,看了一眼白子墨。
白子墨便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玉佩,“世子可认得此物?”
北宫琉本来还不耐烦的往白子墨手中瞥一眼,可一眼,就惊大的他的双眼。
一把,就将玉佩夺了过来,仔细的查看,“飞鸾青玉?”
分分钟,什么起床气,不耐烦,幽怨统统都没了,北宫琉惊诧又严谨的盯着白子墨,“这玉佩,侯爷是从何得来的?”
瞧着北宫琉如此激动的举动,裴卿卿便知,白子墨说的不错,他果然知晓飞鸾青玉的来历。
“世子知道这玉佩的来历?可否告知于我?”虽是询问的话语,但口气却很肯定。
北宫琉,定是知道飞鸾青玉!
看着北宫琉的目光,也变得期待起来。
只要知道了飞鸾青玉的来历,她就能找到关于身世的线索了。
而北宫琉,也一眼就看出,这玉佩,与裴卿卿有关,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莫非,这是夫人的东西?”
从她与白子墨大婚时,穿着飞鸾嫁衣,那个时候他便有所怀疑了。
只是当时他却没想到,裴卿卿会与飞鸾青玉有关。
他以为,飞鸾嫁衣只是白子墨的手笔。
既然有求于北宫琉,那就没有隐瞒他的道理。
裴卿卿点了点头,“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我自小,便戴在身上。”
不做隐瞒,如实告诉了北宫琉。
而且北宫琉也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否则白子墨不会将飞鸾青玉拿给他看。
“你娘的遗物?”北宫琉捏着玉佩喃喃了一句,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眼中的深思与疑虑显而易见。
飞鸾青玉隐隐发烫,他断不会认错,这是真的飞鸾青玉。
若非假的,他一眼便能看出来。
可让他不解的是,裴卿卿的娘亲,不是裴家的妾室吗?又怎会有飞鸾青玉此等重要的东西?
北宫琉思不得果,最后又把探究的目光放在了裴卿卿身上,“冒昧问一句,你娘是何人?这玉佩……你娘又是如何得来的?”
若是寻常人,是断不可能会有这玉佩的。
按理说,这两个问题,都应该是裴卿卿本该知道的。
但现在,她一无所知。
“我也想知道,否则,又何故要请教世子呢?”她如果知道飞鸾青玉的来历,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问北宫琉呢?
至于她娘亲,恕她不孝,她竟连自己的生身之母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娘亲的容貌,不记得娘亲是谁……
只知道,她是父亲的妾室。
不,如今看来,或许,娘亲并非是父亲的妾室?
又或许,娘亲身上也隐藏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密事?
想着,裴卿卿面露伤怀之色,眼睛里满是失落。
白子墨可见不得他夫人伤心难过,意味不明的瞅了一眼北宫琉,“世子只说自己知道的便可。”
其他的,无需多问的意思。
至于卿卿她娘亲的事,用不得北宫琉操心,他自会查清楚的。
北宫琉闻言微微眯起了眸子,别以为他听不出来,白子墨这是在护妻呢。
他不过就是多问了一句罢了,又没把裴卿卿怎么样,一贯淡漠骄傲,不近人情的白子墨还着急起来了?
北宫琉不免腹讥了两句。
不过想归想,动作没闲着,很严谨的从自己身上拿出另外一枚玉佩,两相比较,赫然就是一模一样的!
裴卿卿立马眼睛一亮,动作极快的将北宫琉的玉佩拿过来反复的查看。
“没错,这是飞鸾青玉!”
只不过是只有半块的飞鸾青玉。
她的,是一整块。
北宫琉这个,是半块。
这是怎么回事?
“世子怎会有这个玉佩?”裴卿卿不仅眼神亮了,连语气都激动了三分。
难怪白子墨说北宫琉会知道,原来他也有飞鸾青玉?
“……”倒是把北宫琉问的眼角微抽,她竟问起他来了?
这问题,他还想问她呢?
白子墨则若有所思的饮了杯茶,像是在冥思些什么?
“这是家父所赐,飞鸾,是我们家族的图腾。”北宫琉意味深长的说道。
语气中有叹息,有怀念,有敬畏。
飞鸾展翅,是他们北宫皇族的图腾,也可以说是北宫皇族的势力。
飞鸾青玉,更是仅次于兵符的物件儿。
“家父?”裴卿卿愣了一下,北宫琉说家父?
就是他爹?
飞鸾,是他们家族的图腾?
等等……
北宫琉的家族,不就是……
裴卿卿赫然惊大了眼瞳,“这是你们神昭皇室的东西?!”
这回真把裴卿卿吓到了。
北宫琉,其身份是神昭国镇南王之子。
只不过北宫琉被送到天凤王朝为质罢了。
神昭国和天凤王朝大战了数年,停战时,便签下休战协议,双方各送质子,以保双方长久的和平。
这才有了现在的北宫世子。
而在神昭国,想必也有一位天凤王朝的皇子作为质子。
北有战北侯白子墨,南有镇南王北宫焱,并称天下双雄。
这份休战协议,就是白子墨和北宫琉的父亲,北宫焱签署的。
所以……所以,飞鸾青玉是神昭国皇室之物?
裴卿卿不可置信的望着北宫琉,这不可能,娘亲怎么会有神昭国皇室的东西?
“正是,这玉佩,可是我们神昭皇室的身份象征。”北宫琉敬畏的口吻道。
然后又意味不明的打量着裴卿卿,“本世子倒想问问夫人,飞鸾青玉出现在夫人……”北宫琉说着顿了一顿,“或是夫人过世的娘亲手里,夫人觉得合理吗?”
如果裴卿卿的母亲真的只是一个妾室,怎么可能会有飞鸾青玉?
而且还是整块的飞鸾青玉。
就连他,都只有半块。
可想而知,这背后,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者说,裴卿卿她们母女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合理吗?
问的不是废话吗?
如果合理,她就不会一无所知了。
到现在,她总算是知道了,为何慕玄凌那么煞费苦心的想要飞鸾青玉。
原来,飞鸾青玉竟有如此大的作用。
得到飞鸾青玉,怕是就等于得到了神昭国的支持。
或者说,是可以借飞鸾青玉,利用神昭国,关键时候,来助他夺权。
看北宫琉如此重视,且他的玉佩只有一半,便可想而知飞鸾青玉在神昭国皇室里,代表的权势不言而喻。
所以,也就是说,娘亲和神昭国皇室有什么关系?
那她呢?她自己和神昭国皇室有无关系?
裴卿卿如画的眉心紧紧皱着,本以为得知了飞鸾青玉的来历,便可以得知她身世的线索。
结果可倒好,非但没能得知线索,反而还扯出了这么大一个线团!
不过,也不能说是毫无线索,至少,她知道了飞鸾青玉的来历不是吗?
虽然……是她不敢想象,不敢招惹的线索……
想着,裴卿卿叹了口气,看来要知道她的身世,只怕更不容易了。
“夫人不必伤怀,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查到线索的。”白子墨温润内敛的嗓音安抚道,“何况还有北宫世子在这儿,他知道的,都会告诉夫人的。”
说着,还眸光深谙的睨了一眼北宫琉。
那眼神好似在说,若有隐瞒,他就不客气一样!
看的北宫琉一阵无语,想都不想的就开口反驳道,“本世子可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的,可是实话!
开玩笑!
连裴卿卿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娘是谁?怎么可能知道她娘为何会有飞鸾青玉?
这问题,他还想知道呢?
“该说的,本世子都说了,其余的,本世子上哪去知道那么多?”北宫琉好没气的补充道。
他又不是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飞鸾青玉的重要性,他已经告诉裴卿卿了。
至于其他的,裴卿卿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他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怎么会知道?
裴卿卿嫁入侯府之前,可不就是素不相识嘛?
不过……白子墨倒是瞒他瞒的挺好的啊?
他劳心劳力的替白子墨搜寻药引,可飞鸾青玉这么重要的事情,白子墨都瞒着他?!
他料定,白子墨定是早就知道,裴卿卿身上有飞鸾青玉。
却独独不告诉他。
忘恩负义,哼!
北宫琉冷哼的腹讥一声。
说归说,不过他却也猜到,白子墨隐瞒飞鸾青玉,想必是为了裴卿卿的安全考虑。
若是让人知道她有飞鸾青玉,只是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虽说神昭国与天凤王朝一南一北,相隔甚远,寻常百姓不知道,但一些权贵却不会不知,飞鸾青玉代表着什么?
所以,北宫琉料想,即便是裴震,恐怕也是死守着飞鸾青玉的秘密吧?
如果叫乾帝知道,裴卿卿有飞鸾青玉,只怕裴家免不了落得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张,乾帝本就对裴家有旧怨。
如果再让他知道,裴家还藏有神昭国皇室的东西……
啧啧,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虽说神昭与天凤两国休战,但敌人就是敌人,所谓的休战,不过就是两方休养生息罢了。
只看谁能更快更好的恢复强盛,谁就能更胜一筹。
白子墨一记冷眼扫过去,然而北宫琉无奈的耸耸肩,他确实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
再怎么冷眼瞅他都没用。
裴卿卿细细的消化着北宫琉带给她的震惊,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多谢北宫琉告诉她这些的。
“今日多谢世子为我解惑,世子看起来很疲惫,想必是没有休息好,不如世子先回去歇息吧,改日,我再好好酬谢世子。”
裴卿卿说的真心实意,她可都在是在北宫琉着想啊。
瞧瞧他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看着都觉得疲惫。
咳咳,说点不大中听的话,现下她已知晓了飞鸾青玉的来历,也该让北宫琉回去休息了。
但是,她可不是在利用北宫琉啊。
先前她只是太想知道飞鸾青玉的来历和自己的身世了,才会一大清早的的把北宫琉找来。
事先她也不知道北宫琉是个这么疲惫的样子呀?!
否则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先让他睡饱了再来也不是不可以。
可这话听在北宫琉耳朵里,顿时就又把他犯困的幽怨勾了起来,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道,“本世子这么疲惫还不都是为了……”
呃……
北宫琉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白子墨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没说完的话,当即就卡在了喉头。
跟白子墨混了这么久,不说十足十的了解他吧,但他一个眼神,北宫琉还是看得懂的。
他是在让自己闭嘴呢!
看来他体内的毒,以及寻药引的事,都还是隐瞒着裴卿卿的呢?
也罢,这是她们两口子的事,他就不多说了。
“为了什么?世子怎么不说了?”因为是背对着白子墨,是以裴卿卿并未注意到白子墨给北宫琉的眼神示意。
她倒是在北宫琉说了一半的话中,听出了些不一样的意味儿。
只是他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