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分钟,就有官兵靠近马车检查,无人看到竹颜眸光冷了一下。
“住手!”哪知,突然又有人来救场。
“混账东西!你们都在干什么?!”这位救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刑部尚书刘忠!
他本来是来查红妆坊地下黑市一案的,却听闻这边的动静儿,这才赶来瞧瞧。
“刘大人…”这些个官兵,不认识竹颜,还能不认识刑部尚书吗?!
“刘大人,我们只是在例行检查!”那官爷还煞有其事的说。
“检查?瞎了你的狗眼,连竹颜公子都不认识!他的出入,也是你能查的吗?!还不快给竹颜公子赔罪!”
官爷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以为自己是尽忠职守,哪知道反被刘忠训斥了一顿。
听到竹颜这个名字的时候,直了官爷的狗眼!
大名鼎鼎的竹颜公子,就算他没见过,那也是听过其名的!
没想到,他拦的,竟然是竹颜公子!
传闻竹颜公子富甲天下,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更是许多达官显贵求都求不来的座上宾。
就连陛下,都对其青睐有加,特封了个第一皇商的称号。
竹颜笼络了皇家的一切吃穿用度!
难怪他刚才说要出城采办进贡给皇室的东西……
甚至坊间还有传闻,若是竹颜断商,那这京师的钱粮就断了活路!
可他自己倒好,竟然把竹颜给拦了……
分分钟,官爷就变成了狗爷,低头给竹颜赔不是,“是卑职有眼无珠,还请竹颜公子见谅!”
竹颜轻笑一声,“无妨,不知者不怪嘛。”
他还不至于跟这种小喽啰一般计较。
随后又看向刘忠,“刘大人,在下可以走了吗?”
竹颜要走,刘忠哪能阻拦啊,还不得赔着笑脸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然后瞅了一眼拦路的官兵,“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竹颜公子放行!”
分分钟,就让出了路。
竹颜的马车,便是畅通无阻的出了城。
后面的刘忠离开前好没气的瞅一眼拦竹颜的人,“下回拦人,可长点眼再拦,什么人都敢拦啊!”
……
出城之后,确定没人跟踪,竹颜才让芸娘停下了马车。
同时自己也下了马车,望着一望无际的山野,低声道,“出来吧。”
马车中,下来了另外一个人。
正是裴少枫。
望着竹颜的背影,裴少枫心头的狐疑更重了,低沉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你为何要救我?”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传闻中富可敌国的竹颜公子。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竹颜要对他出手相救?
他和竹颜,并未有过什么交集,更没有什么交情可言,他为何要救自己?
但,若非竹颜出手相助,要逃出城,恐怕绝非易事。
按理说,他该感激竹颜的恩情。
可他心里的疑惑也不浅。
“救你,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裴少枫疑惑不解,可竹颜却说的不以为意。
如果你不是裴卿卿的‘大哥’,我又岂会多此一举?
竹颜心里如此想道。
只可惜,裴少枫听不见竹颜的心声。
竹颜说是受人所托,能让竹颜出手相助的,一般人怕是没有这个面子。
是以裴少枫理所应当的认为,竹颜,难道又是受白子墨所托?毕竟,北宫琉他们,刚从慕玄凌手里把他救出来。
除了白子墨,他想不到还有谁会帮他?
“多谢竹颜公子出手相助,也烦请竹颜公子代为转达,多谢侯爷救命之恩,裴少枫定不会忘记。”裴少枫很真诚的跟竹颜道谢。
包括白子墨。
并且,他今日还知晓了一个秘密。
虽然并未看清白子墨的脸,但他敢确定,今日相助他和北宫琉他们的人,定是白子墨!
也就是说,白子墨的腿,能站起来?
思及此,裴少枫眼神逐渐变得深沉起来,他晓得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同时也明白,白子墨有意隐瞒腿疾,让天下人认为他是个废人,想必也是为了让陛下对他少些忌惮吧?
即便不是为了今日的救命之恩,哪怕是为了卿卿,他也会替白子墨保守秘密的。
哪知,竹颜却对他的话感到不乐意了,“侯爷?他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裴少枫以为他是受白子墨所托?
在他这儿,白子墨,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倒是裴少枫,听闻此言,默然了一下,“既不是侯爷,不知竹颜公子是受何人所托?”
除了白子墨,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费心费力的帮他?
但听竹颜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说,与白子墨无关,他并非是受白子墨所托?
那又会是谁?
或许裴少枫怎么也想不到,竹颜出手相助,全是因为他的三妹,一个叫裴卿卿的女子。
而且,裴卿卿也未曾对竹颜有过什么托付,更没有求他帮忙。
帮裴少枫,纯属是竹颜……自己的心意和决定。
然而,他也不打算告诉裴少枫这些,“这个你就无需知道了,我也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少将军一路好走。”
言下之意,便是说,你可以走了!
别以为出了城,就安全了。
此去南境,可还有千里之遥。
但,接下来路上的安危,他可就管不着了。
如果裴少枫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不值得他出手相助。
就连白子墨都不管他了不是嘛?
他又何须多管闲事?
然而,他帮裴少枫隐藏出城,不就是多管闲事了吗?!
裴少枫也明白竹颜的言外之意,自己确实该走了。
没想到回来一趟,竟会惹来这么大的风波。
“多谢。”最后,裴少枫什么也没说,只道了一句多谢,便打算要走。
“裴少枫!”
只是却被人叫停了脚步。
裴少枫刚转回头,突然就被人结结实实的扑了个满怀。
使得裴少枫一下子愣住了。
就连竹颜都惊诧了一眼,公主慕溪凤?
她竟然追来了?
竹颜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赶情慕溪凤对裴少枫……
然后什么也没说,带着芸娘,悄无声息的就走了。
把时间留给慕溪凤和裴少枫两个人。
慕溪凤,不惜以身犯险,从慕玄凌手中把裴少枫救下来,倒是比想象中的要有情有义啊。
“公主……你怎么来了?”不是让她赶紧回宫的吗?怎么又追来了?
经此一事之后,裴少枫对慕溪凤……怎么说呢?心里,多少有些动容的吧。
至少他很感激慕溪凤。
如果不是她,恐怕他们没有那么容易从凌王手里脱困。
只是慕溪凤将他抱的太紧,他都扳不开慕溪凤抱着他的手……
不是力气上扳不开,而是他不好下重手。
毕竟慕溪凤有恩在前。
这个溪凤公主,比他想象中更有胆色,更仗义。
同时裴少枫也没忘记,他去南境之前,慕溪凤还曾跟他表白过……
这才是令裴少枫觉得不自在的原因。
“少枫,我舍不得你。”慕溪凤嘟嘴闷声道,怎么着就是不愿意松手!
“……”这话说的裴少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能这么僵硬又尴尬的让她抱着。
半刻钟,一刻钟,两刻钟……就这么过去了。
可慕溪凤还真就像是抱上瘾了!不撒手。
裴少枫这才强行给她扒开了,活像是袋鼠一样扒在他身上!
“公主,这里荒郊野外的,怕会有什么危险,公主还是回去吧,今日公主仗义相救之情,我自当铭记于心,来日公主若有用的上我裴少枫的地方,必当万死不辞。”裴少枫好言好语的劝说道。
这里确实是荒郊野外的不安全。
她一个姑娘家,又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于他有恩,怎么着他都不能不管不顾。
今日的恩情,他记下了。
并且裴少枫后知后觉的发现,竹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要尽快赶回南境。
顺便再找个理由,敷衍京师和陛下这边。
虽说白子墨他们将他送出了城,但,事情可还没完。
陛下定会派人去南境那边查证,他是否私自离开了南境。
所以,他还需尽快赶回去,想个万全之策应付南境那边。
裴少枫想的是赶回南境后续的事务,可慕溪凤想的,是他!
听他说记得她的恩情,慕溪凤也没有很开心。
“我不要你铭记什么恩情,我对你的情,从来不是什么恩情,少枫,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慕溪凤眉目含情的望着他。
此刻,慕溪凤与平时娇纵跋扈的样子有些不同,多了几分春情,与女儿家的羞涩。
她不怕让所有人知道,她就是喜欢裴少枫!
如果,如果不是她的父皇和裴家有过节,她早就央求父皇,让她嫁给裴少枫了。
可是她不会放弃的。
慕溪凤坚定不移的眼神,仿佛在告诉裴少枫,此生,非他不嫁!
不论是说出口的话,还是眼神,慕溪凤都表现的很直接,很明显,裴少枫就是想装糊涂都难。
正是因为看懂她的眼神,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公主……公主厚爱,我实在是配不上,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如今我是戴罪之身,我又怎敢拖累公主,公主还是快回去吧。”虽然他很感激慕溪凤相助的恩情,但是,他却做不到因此便欺骗她的感情,他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对慕溪凤,只有感激,并无其他的心思。
别说如今他一介戴罪之身,单说他是裴家人,他也不能和慕溪凤走的太近。
否则,陛下定会迁怒于裴家。
不用想也知道,陛下定不会让唯一的公主和裴家有牵扯。
更遑论公主要下嫁裴家。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更何况,他放不下他心里的人……
裴少枫自认为,自己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只可惜,慕溪凤却听不明白,“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敷衍我,我知道你是不想拖累我,但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慕溪凤说的格外坚定,“裴少枫,等你从南境回来的那天,我一定要嫁给你!”
我会等你的。
慕溪凤目光坚定的告诉他。
她知道,裴少枫是不想拖累她。
因为他要去南境,不知日后的功过如何?
所以才不想拖累她。
并非是因为裴少枫想的那样,因为裴家。
在慕溪凤看来,虽然父皇与裴家曾有过节,但那也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只要她嫁给裴少枫,定能缓和父皇与裴家的关系的。
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只能说,慕溪凤把一切都想的太美好,也太简单了。
而现实,往往都是残酷不留情的。
对于慕溪凤的直言要嫁给他,裴少枫是一阵无言。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溪凤根本就听不进去他拒绝的话。
罢了。
没必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且,他真的该走了,时辰不早了。
“公主,我该走了,好自珍重。”道了别,就该走了,更多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溪凤才好。
从某方面来讲,他甚至不如慕溪凤一个女子的大胆直白。
敢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意。
“等一下。”哪知慕溪凤却又突然拉住了他。
裴少枫回头,正见她从自己手腕上取下一个镯子。
血红色的玉镯。
慕溪凤将玉镯交到了他掌心,“这是在我及笄礼上,父皇送给我的礼物,这是千年血玉的镯子,父皇说能驱邪避灾,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替你辟邪挡灾,你一定要时时刻刻把它带在身边知道吗?”
这样,看到这个镯子,你就会想起我。
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裴少枫哪敢收?
“公主,如此贵重之物,我不能收……”
“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慕溪凤根本就不给裴少枫拒绝的机会,她让裴少枫牢牢的握住镯子,“等你从南境回来,拿着它来娶我,到时候你再重新帮我戴上。”
这个血玉镯,就像是她们之间的定情信物一般。
至少在慕溪凤看来,是这样的。
她用这个血玉镯,预定了裴少枫!
可对裴少枫来说,他却像接收了一座山一般重的压力。
他不敢收,也不想收……
可慕溪凤却又容不得他不收,不许他拒绝。
他现在大可以松手,一个镯子掉在地上,定会破碎。
可这血玉镯,对溪凤公主来说这么重要,打碎它,裴少枫下不了这个手。
她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他,情义比山重。
可他的压力更重。
如同拿了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扔也不是……
“少枫,我等你。”慕溪凤很高兴,裴少枫收下了她的镯子。
但她也不傻,看得出来裴少枫纠结犹豫的脸色。
他收的并不开心。
可她不管,她只要裴少枫收下便好。
她就不信,裴少枫心里没有她的位置!
于是趁裴少枫反悔之前,慕溪凤转身就走了。
不给裴少枫拒绝的机会。
倒是裴少枫,眉头都快皱出一座山来了,望着慕溪凤背影,手心的镯子,仿佛有千斤重……
……
而此刻裴卿卿正在焦急的等消息,也不知道白子墨和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卿卿!”霍筱雅火急火燎的声音像一阵风一样的刮了过来,跑的霍筱雅气喘吁吁,“卿卿,不好了……”
“可是外面有什么消息?”一听霍筱雅说不好了,裴卿卿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霍筱雅出去外面打探消息,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我刚在外面听到,凌王有令,封锁了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说是要捉拿你大哥!”霍筱雅一口气说完,重重的舒了口气。
一听到这个消息,她立马就跑回来报信了。
“封锁城门?”裴卿卿闻言心头一慌,“那我大哥呢?他可有落入凌王手中?”
霍筱雅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好像没听说你大哥被抓!卿卿,你也不用太担心,有侯爷和北宫琉保驾护航,你大哥肯定不会有事的!”
“哟,你这野蛮女,什么时候对本世子这么有信心了?”
霍筱雅刚说完,便又听到了一声调侃。
除了北宫琉,还有谁会叫她野蛮女?
霍筱雅当即眼神一亮,抬眼一看,那张风流倜傥的脸,不是北宫琉是谁呢!
还有白子墨,也一道回来了。
“夫君……”瞧见白子墨,裴卿卿立即就迎了上去,看到白子墨平安回来,她也松了口气,“夫君可有受伤?我大哥呢?大哥他没事吧?”
“为夫没事,让夫人担心了。”见她眉眼间满是担忧,白子墨疼惜不已,温柔的替她抚平眉心,“你大哥也没事,已经送他出城了。”
白子墨回来之后,自然是离不开轮椅的。
听闻裴少枫没事,并且出了城,裴卿卿悬起的心,才算彻底放下了,“那就好。”
可是,细看之下,白子墨的脸色却不太好。
嘴唇发白,没有血色,手指冰冷。
裴卿卿的心,不免又再次担忧了起来,转个头朝白子墨身后的玖月吩咐道,“玖月,去把师父请过来给侯爷瞧瞧身子。”
这回为了大哥,白子墨怕是伤及了自己的身体。
小老头说过,他的腿,全靠内力支撑,才能站起来。
若要动武,那更是对他的身体损害极大。
担忧之余,裴卿卿免不了又有些自责。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白子墨才……
“夫人放心,阿羡已经去请师尊了!”玖月赶忙说道。
一回来,阿羡就先去请小老头去了。
别说夫人担心了,他们都担心主子的身子,能否支撑住……
倒是北宫琉,眉头一挑,“看来侯爷已经告诉你了,既如此,我也不必再费心替他隐瞒了,如此也好,侯爷有夫人照顾,本世子也就放心了。”
原先白子墨还瞒着不让他们告诉裴卿卿。
现在看来,裴卿卿已经知道了吧?
白子墨不是腿疾,而是毒疾……
如此倒也好,以后有裴卿卿照顾,总比次次瞒着她好。
裴卿卿只看了一眼北宫琉,并未回答他。
她确实知道了,但却不让白子墨告诉她的。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眼下白子墨的身体才最重要。
北宫琉也晓得,白子墨耗费了极大的内力,虽然他没说,也没表露出来,但他知道,白子墨需要休息。
于是也没再多说,不打扰白子墨休息。
只是临出门前,北宫琉又顿步回头瞅了一眼,“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走!”
他说的,是霍筱雅。
有没有点眼力劲儿啊?
没看到白子墨身子虚弱,需要休息吗?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霍筱雅被说的一阵哑言!
撇嘴瞪了一眼北宫琉,哼气一声,要你管!
然后气鼓鼓的甩头就走了。
可裴卿卿她们却不知,此刻侯府大门外,有两个人正在探视里面的情况。
其实说是探视,不如说是过来瞧瞧。
“公子,属下有一事不明白?”芸娘望着竹颜的侧颜道。
竹颜则凝眸望着侯府里面,像是透过大门石墙,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形一样,嘴角微微上扬,“你是想问,我为何要帮裴少枫是吗?”
他知道芸娘想问什么?
但他能说,帮裴少枫,只是一时兴起吗?
当然也因为,裴少枫是她的大哥。
芸娘点了点头,她确实想问,公子为何要帮裴少枫脱困?
公子之前还吩咐她们,必要的时候,可以帮裴少枫一把。
没成想,公子居然还亲自出马去帮了裴少枫。
其实芸娘心里不是没有想法,她也大胆猜测,公子是因为裴卿卿,才帮裴少枫的。
只是,裴少枫毕竟是私自回京的,若是被乾帝和凌王抓到把柄,公子在这个时候帮他,恐怕会惹祸上身啊。
“我啊,发现裴家兄妹俩很有意思,所以就顺路帮他一把。”竹颜不以为然的说。
“……”只是芸娘却一阵默然。
顺路?
公子你那是顺路吗?
明明就是故意去帮裴少枫出城的。
当时裴少枫一行人,以要挟公主为人质,虽然逃开了凌王带领禁军的追击,但是要逃出城,却没那么容易。
若不是公子‘恰好’路过,顺路载裴少枫一程,裴少枫哪那么容易逃出去?
说不定早就被凌王抓起来了!
说起来,想起帮裴少枫对付凌王和禁军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呐?
个个都是高手!看不出来啊,裴少枫居然还有这人脉?居然能找来那么多人保驾护航?!
芸娘狐疑了一阵儿。
芸娘想不到,可竹颜却猜得到。
或者说,他当时就认出了白子墨的眼神儿。
白子墨看他的眼神儿,格外的眼红!
所以他才来侯府瞧瞧不是?
好一个战北侯啊。
骗了所有人,连他也被骗了。
他还真以为,白子墨是腿残呢。
上回他给白子墨把过一回脉,白子墨的情况,他多少有些了解。
只是没想到,白子墨居然能站起来!
眼前这座战北侯府的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啊。
“芸娘,你去帮我查件事。”望着侯府,竹颜意味深长的开口道。
“公子请吩咐。”对于竹颜的吩咐,芸娘向来是唯命是从。
“还记得裴卿卿打造的飞鸾青玉吗?虽说她打造的,是枚假的,但…她必然跟真的飞鸾青玉有关,飞鸾青玉可不是普通的东西,你去查查,看看裴卿卿和这件事有何关联?”之前他就一直怀疑,裴卿卿怎会知晓飞鸾青玉?还特地去打造了一块假的飞鸾青玉。
常人不知道,可他却知道,飞鸾青玉,不是寻常的物件。
只有神昭寒潭,才产寒冰青玉,飞鸾青玉,那是神昭皇室的身份象征。
裴卿卿,她怎么会有那东西?
除非,裴卿卿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竹颜吩咐,芸娘自当照办,“是,属下会尽快去查的!”
其实对裴卿卿,芸娘是有好感的,毕竟裴卿卿曾赠了她极品的火音纫。
她也早就感觉,裴卿卿的所作所为,并不像一个庶女的所作所为。
哪家的庶女,有她那般的胆色?!
又有哪家的庶女,如她那般的清傲不训。
裴卿卿,着实令人另眼相看。
难怪连公子都对她感兴趣。
而府中的裴卿卿等人,全然不知竹颜来过。
阿羡很快也找来了小老头。
幸亏是小老头还留在京师,没跑远。
不然想找他都费劲!
“师父,你快来看看他…”小老头一来,裴卿卿就火急火燎的把他扯了过来。
她着急啊!白子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实际上是晕了过去。
“你慢点,慢点!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拽!”小老头嘴上叨叨,可动作却不含糊,连忙给白子墨诊脉查看。
只是诊脉下来,脸色却也愈发凝重了起来。
单看小老头的脸色,裴卿卿就有股不好的预感,“师父,他怎么样了?”
小老头低沉了片刻,眼珠子一转,花白的胡子一吹,“放心吧,有为师在,他死不了。”
“师父!”裴卿卿瞅着小老头,加重了音调。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老头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都快急死了!
“好了好了!急什么!”小老头煞有其事的扫了一眼裴卿卿,以及后面的玖月,“你们都先出去,为师要替他医治,出去出去!”
小老头可倒好,什么也没说,就要赶她出去!
“师父……”裴卿卿哪能放心啊!
纵使知道小老头的本事,可她还是不放心啊。
事关白子墨的安危……
可小老头才不理她呢,直接就把她和玖月往外赶,“都出去出去!别妨碍为师救人!”
就这样,裴卿卿和玖月,三两下就被赶了出去。
小老头把门一关,裴卿卿就看不见屋里的情形了,只能干着急!
屋子里,望着白子墨昏迷且虚白的脸,小老头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叹也是气!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
这个臭小子!偏偏还是他徒弟!
这要换了别人,看他管不管?!
白子墨如今,已非普通的药石能医。
内力涣散,只能以更多的内力来平缓。
小老头将自己的内力过渡给白子墨……
这一渡,就耗了他半辈子的修为。
完事之后,小老头给自己抹了一把汗。
白子墨也从昏迷中悠悠转醒过来…
醒过来,白子墨便知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屡次劳烦师父费力救他,白子墨心中,划过一阵愧疚…
“师父……”
“你个臭小子!你是不要命了啊?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气死人的徒弟?!你真当自己是大罗神仙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如果再找不到麒麟血,就是大罗神仙也没得治,你这双腿,以后也别想站起来了!”
白子墨本来想跟小老头道歉并且道谢的,哪知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老头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气的胡子一吹一吹的,正所谓是吹胡子瞪眼的瞅着白子墨,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教训!
这些年,他花了多少心思,才勉强保住这个徒儿的康泰。
可这徒儿倒好,压根儿!压根儿就不顾他这师父的死活啊!
呸!什么死活,他小老头还没死呢!要死也是被白子墨给气死的!
白子墨这个臭小子,压根儿就不顾他这个师父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搞得现在好了,药石枉顾,以后这双腿若是真废了,可别怪他这个做师父的没尽心!
若这双腿当真废了,白子墨,他又该如何自处?
真真是气的小老头恨不得敲他两下,他是脑子不清醒了吗?
跑出去也就算了,居然还跟人动武?!
他还当自己是曾经的那个战神侯爷呢?!
“臭小子!你给我记着,以后乖乖的给我卧床休息!否则你这双腿,就是大罗神仙来了!那也是回天乏力!”小老头气的直跳脚,指着白子墨一个劲儿的批评教训。
小老头这回是真的很生气,又气又担心,搞得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叨叨,“若是再找不到麒麟血,莫说小老儿不是神仙,就是真的仙人,小老儿我也救不了你!”
白子墨若是再不听劝,即便是耗尽他的毕生修为,他也保不住白子墨的那双腿!
世人都说黄焱真人是得道仙人。
可他也不过就是肉体凡胎的普通凡人罢了。
所谓得道,不过就是比常人多活了些年头罢了。
可他现在,要被自己的徒弟给气死!
小老头一顿教训之后,又重新给白子墨号了脉,脉象平稳了些,小老头才算松了口气,没再继续发飙了。
可白子墨却神色黯然了下来,师父的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受伤他不怕,哪怕是这么多年的‘腿残’,他也熬过来了。
但,若是彻底的腿残,彻底的站不起来了……
若说不在意,不难过,那是骗人的。
谁想真的成为残废?成为一个废人?
白子墨眸光黯然,从未见他如此落寞过。
“师父,我还剩多少时间?”即便内心翻涌挣扎,可白子墨表面上依旧是沉着冷静,面不改色,只是双手,却紧紧的捏着被褥,问出的声音隐忍而冷冽。
门外的裴卿卿,也在屏息紧张的等着小老头回答。
打算推开门的动作也僵硬着。
清亮的眸中,与之白子墨一样的黯然,更多的,是担忧和心疼。
小老头的话,白子墨的话,她都听见了。
是她,连累了白子墨……
他的腿,若真如师父所言,再也站不起来了……
白子墨,恐怕就再也不是现在的白子墨了。
不,不可以……她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屋子里,小老头沉默的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道,“勉强支撑一两个月吧……”
这段时间,他会配药,再加上过渡内力,勉强能保住白子墨的腿吧……
他体内的毒,凝聚于双腿上,已经是长年累月了,不是一天两天。
这双腿,本就是超负荷的负担了。
他还跑出去跟人动武,现在好了,毒发了,一旦毒素侵蚀腿上的筋脉根骨,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一两个月…”白子墨嘀喃了一句,“足够了。”
找麒麟血,已经耽误不得了。
一两个月的时候,够他安排好京师的诸事了。
这回,他要亲自去找麒麟血。
传说中的麒麟血,现在是他最后的希望。
“不是,你又想做什么……”小老头一眼,就看出他又想大动干戈了是不是?
小老头好比一阵心绞痛,这臭小子,不气死他不安心是不是?!
他都说了,要卧床休息,什么叫卧床休息懂不懂?!
“师父……”就在这时,门开了,打断了小老头预备滔滔不绝的一顿教训。
裴卿卿和玖月一前一后的进了门,看到白子墨醒了,裴卿卿面露欣喜,坐到他身旁,“夫君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看着他虚白的面色,裴卿卿心疼到了心坎里。
白子墨看起来,很虚弱,让人心疼。
为了不让她担心,白子墨即使心情低落,却还是露出个笑颜,“为夫没事,让夫人担心了。”
但其实,有事没事,白子墨自己心里清楚。
裴卿卿心里,更清楚。
只是彼此都不说。
裴卿卿清亮的眸中一闪而过的泪花,轻笑道,“没事就好…”
玖月亦是黯然失落混一脸,刚才在门外,夫人都能听见的,他一个耳力极好的习武之人,又怎会没听到?
主子的伤,已经耽搁不得了。
“师父,夫君的伤势如何了?”即使心里有数,但裴卿卿还是向小老头多问了一句。
小老头刚要开口,却迎接到白子墨的一个摇头眼神,话到嘴边改了口,“暂时没事了!”
但,“还需尽快找到麒麟血,否则……”
说到最后,小老头没说完,但其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否则……白子墨危矣。
最后一句话,小老头是在跟裴卿卿说的,也是在跟玖月说。
提醒他们,要尽快找到麒麟血。
玖月闻言,眉头狠狠的一皱,“可北宫世子查探过药王山庄,也未能找到麒麟血……”
不仅是北宫琉,他们的人,也曾多次去药王山庄查探过。
结果都是一样的,一无所获。
就差把药王山庄掘地三尺了!
那麒麟血,毕竟只是传说中的东西罢了。
至今无人见过,也无人知道,这麒麟血,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要找麒麟血,谈何容易?
药王山庄,那也不是菜市场,想去就去的地方!
麒麟血,乃药王山庄的镇山之宝,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麒麟血,但却从来没人得到过。
可见药王山庄将麒麟血藏的极好,至今无人能寻到过。
又或是,药王山庄根本就没有麒麟血!
毕竟只是个传闻罢了……
“麒麟血…”裴卿卿嘀喃了一句,紧紧的握住白子墨冰凉的大手,她笑着说,“夫君别担心,麒麟血,会找到的,夫君一定会彻底康复的。”
别人找不到,可对于有幸见过麒麟血的她来说,麒麟血,她一定要找回来!
裴卿卿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到庆幸,庆幸自己重生一世。
若非重生一世,她前世也不会有幸见过麒麟血,那她现在,恐怕连麒麟血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找回麒麟血了。
她的眼神,清亮而明媚,更多的,是坚定。
从她的眼中,仿佛能带给人希望和自信。
白子墨也不信,他会找不到区区麒麟血。
自信到无所不能,这才是白子墨。
瞧着白子墨和裴卿卿又开始温存起来了,小老头好没气的白了一眼,“他现在需要卧床休息!差不多行了!都别打扰他!”
大有一副赶人的口吻。
白子墨现在是病人好吗?有没有点自觉?都堵在这儿干什么?!
小老头都这么说了,他的话,也不能不听啊。
白子墨休息之前,最后睨了一眼玖月,“玖月,放出消息去,就说本侯重病,不理任何事务。”
玖月自然也明白他的用意,当即点头道,“是,侯爷好好休息,属下告退。”
玖月走了,裴卿卿还守在床前照顾白子墨。
小老头瞅了又瞅,“你怎么还不走?”
瞅的,自然是裴卿卿。
裴卿卿服侍白子墨躺下休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师父,你是他夫人,还是我是他夫人?照顾夫君这种事,自然是我这个做夫人的来,师父救治夫君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裴卿卿说的一本正经的。
“……”说的小老头一噎。
“丫头,你还知道是我救的他!算你有点良心!”小老头胡子一吹一吹的。
知道是他救的人,态度还不放好点?哪能这么一副赶他走的口气?!
“是,师父辛苦了,所以就请师父先回去好好休息,夫君有我照顾,师父请放心吧。”裴卿卿很配合小老头说道。
“……”小老头再次一噎。
臭丫头,你赢了!
小老头哼哼一声,甩甩宽大的衣袖就走了。
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就剩下裴卿卿和白子墨两个人了,也没人打扰她们。
“夫君,你好好睡一觉,我会守着你的。”裴卿卿呵护备至的替他盖好被褥,让他安心休息。
白子墨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休息了,只是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这样才能睡的安心。
这边没抓到裴少枫,还让他逃出了城,慕玄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发完脾气,还得进宫去向他那个父皇复命,又得挨一顿训!
裴少枫没抓到,反倒折了几百禁军。
不用想也知道,一顿训是少不了的。
可就算挨训,也不能不进宫复命。
慕玄凌进宫之后,不仅禀明了没抓到人,就连溪凤公主都没带回来,被人当做人质挟持!
“你说什么?公主被人挟持?!”果不其然,乾帝一听,立马就火冒三丈,啪的一拍桌,“凌王,你是怎么办事的?你带着几百禁军,连个人都抓不到?即便他们有帮手,也不过区区几个人,你竟让他们逃了?凌王,究竟是你办事不利?还是朕的禁军,都是酒囊饭袋啊?!”
都说龙颜大怒,要知道龙颜大怒的下场,那也是很吓人的。
一不小心,脑袋可能就难保了。
就算慕玄凌是皇子,可一旦皇帝发起脾气来,六亲不认也不是不可能的!
乾帝的火气,即便是不去看,也能感觉到,面对动怒的乾帝,就算是慕玄凌,也不能不虚。
“父皇息怒,此事全怪儿臣的疏忽,儿臣本已将那叛臣拿下,可皇妹不知怎的突然掺和了进来,给了叛臣可趁之机,是儿臣失察,才让皇妹遭叛臣挟持,还请父皇恕罪!”慕玄凌把头压的低低的,那一番认错的模样,是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虽然表面上,慕玄凌是在认错请罪。
但实际上,他是话里有话。
言外之意,是在说慕溪凤捣乱,才会没能抓到裴少枫等人!
多少有点将罪责推给慕溪凤的意思。
至于他说的叛臣,除了裴少枫,还能有谁呢?
“你的意思,是说公主有意助他们逃脱?”作为皇帝,哪有不精的?
乾帝一听,就听出慕玄凌话中的言外之意。
乾帝心想着,慕溪凤是他唯一的公主,虽然平时娇纵了点,但也不至于这么轻重不分吧?
倒是凌王,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皇妹,他非但不想着解救公主,反而在这里推脱罪责?
乾帝想着,便又冷哼一声,“凌王,朕告诉你,公主若出了什么事,朕唯你是问!”
“父皇恕罪!”慕玄凌一副虚心受教的嘴脸道,“还请父皇放心,儿臣已经派人去寻皇妹的下落,皇妹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听慕玄凌这么说,乾帝的脸色,才算是缓和了点。
但,正事还没解决完,“如今人没抓到,你先前的指控,便做不得数,你说那裴少枫有高人相助,可知是什么人哪?”
说裴少枫私自回京的,是凌王。
如今没抓到人的,也是凌王。
人没抓到,也就是没有实证,证明裴少枫擅自回京。
也就没法将其治罪。
还有,帮裴少枫逃脱的,又是些什么人?
作为皇帝,没人比乾帝更清楚朝臣之间的关系。
比如说哪些人结党营私,又比如说哪些人走的比较近,他都一清二楚。
虽然他不喜欢裴家,但不得不说,裴少枫是朝中的一股清流。
从不与官员拉帮结派,这也是他对裴少枫还算重用的原因。
裴少枫在朝中没什么人缘。
也就是说,能帮裴少枫逃脱的,恐怕不是一般人。
会是谁呢?
乾帝泛起了沉思。
对于乾帝的问题,慕玄凌只能说是猜测,不能确定。
毕竟,他也没看清裴少枫的那几个帮手长什么样,“回父皇,他们都黑衣蒙面,儿臣并未看清他们的真容,但……”
慕玄凌说着微微一顿,显然是有什么想说的?
或者说,他知道那些人是谁?只是不好说出来。
乾帝一眼,就看出慕玄凌有话想说,“但什么呀?有什么话直说!”
说话说一半的做什么?
“是,父皇,儿臣与他们交过手,虽未看清其真容,但依儿臣的猜测,其中一个,是质子北宫琉,另外一个是……”慕玄凌又话说一半顿住了。
却也成功的引起了乾帝的注意,“另一个是谁?”
慕玄凌默然了一下,目光凛冽的吐字道,“战北侯!”
“什么?”不难看出乾帝脸上的惊诧,不确定的追问道,“你可有认错?”
确定是白子墨吗?
这怎么可能呢?
白子墨的腿,不是废了吗?
乾帝心里翻起了惊骇,如果凌王说的是真的,白子墨的腿残是故意伪装的,那他岂不是被白子墨耍了这么多年?!
乾帝想想便觉得心火上涌!这个白子墨,竟然骗了他这么多年?!
“回父皇,儿臣也不敢确信,但儿臣有八分把握,是他!”慕玄凌斩钉截铁的说。
瞧他那笃定的脸色,哪里像是不敢确信了,分明就是确信的很!
就是白子墨!
白子墨不仅腿没有残,而且还内力深厚。
忽然间,慕玄凌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犹记得此前,那时裴卿卿不慎坠崖,当时便有个内力深厚的男人要杀他!
当时那个男人带着半张面具,以至于看不清他的长相。
如今想起来,那个男人,就是白子墨吧?!
虽然慕玄凌说的很有把握的样子,乾帝也信他说的,对白子墨,乾帝永远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
就像现在,他宁可相信凌王说的是真的,白子墨确实一直在装腿残骗他。
可是,还是那句话,没有实证,白子墨贵为战北侯,战北侯府的军功荣耀摆在那里,岂可无凭无据的对其发难?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怎可随意污蔑战北侯!”乾帝还是选择比较保守的方案,没有证据,他可以慢慢试!
只是这话说的太虚伪,说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污蔑战北侯,他污蔑白子墨的还少吗?
“父皇,这虽然只是儿臣的猜测,但若是真的,战北侯未有腿疾,这些年一直是在欺骗父皇,其居心叵测啊父皇!父皇万不可轻视啊,父皇若不信,儿臣倒有个主意!”好不容易逮到白子墨一个把柄,慕玄凌哪甘心就这么算了?
还有裴少枫,就这么让他跑了,慕玄凌更是不甘心。
“哦?那你倒是说说,有何主意啊?”其实乾帝和慕玄凌在意的重点不一样。
在乾帝看来,裴少枫逃脱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白子墨的把柄。
相比起白子墨这个眼中钉,裴少枫根本就不算什么。
裴少枫顶多,不过就是个戴罪之身的臣子,飞不出乾帝的手心。
可白子墨不一样。
战北侯府战功赫赫,白子墨又手握暗符,执掌举国一半的兵力。
白子墨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得安心。
乾帝不想承认,他忌惮白子墨。
当初的白子墨,功高震主,若非他动了点手脚,让白子墨成了个废人,恐怕现在,他还是个傀儡皇帝。
世人只知战北侯,不知乾帝。
如今,他绝不能给白子墨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此事很简单,父皇若想知道战北侯的腿是真残还是假残,找个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慕玄凌面露阴沉的说道。
其实就算慕玄凌不说,乾帝也想到了这茬。
白子墨不仅是乾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慕玄凌的绊脚石。
怪只怪白子墨手握重兵,实在是难以令人不忌惮。
“……”
“启禀陛下,煜王在外求见。”
乾帝刚开口想赞同慕玄凌的主意,就在这时,殿外的小太监便来禀报说煜王来了。
听闻煜王来了,乾帝低沉了一下,开口道,“宣。”
“是。”小太监领命便又退了下去。
随后,慕楠煜就进殿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慕楠煜一来,便恭恭敬敬的给乾帝行礼道。
乾帝慢慢悠悠的睨了一眼慕楠煜,“免礼,你来干什么?”
他的这两个儿子,明里暗里的争锋相对,这回煜王跑来,十有八九,也是跟这次裴少枫偷偷回京的事情有关吧?
慕楠煜垂眸间,余光瞟了一眼慕玄凌,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的急切,“回父皇,儿臣听闻裴少枫枉顾父皇的旨意,私下里竟偷偷回京,凌王弟为了捉拿叛臣,下令封锁城门,却还是没抓到人,不仅如此,还把皇妹弄丢了?不知此事可当真?”
表面上,慕楠煜像是一副担心慕溪凤安危的样子,但别以为慕玄凌是傻子,会听不出来他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
慕玄凌面色一沉,同样隐含讥讽的口吻道,“煜王兄果然消息灵通,我这才刚禀报了父皇,煜王兄就来了。”
“看来这事是真的?”慕楠煜表现出一副略感吃惊的模样,“听说凌王弟带了几百禁军,竟还拿不下区区一个裴少枫?不仅人没抓到,还连累皇妹遭人挟持!”
“你!”瞧着慕楠煜一副冷嘲热讽的嘴脸,慕玄凌一阵咬牙切齿。
“都给朕闭嘴!”乾帝一声吼,慕楠煜也好,慕玄凌也罢,立马就都闭嘴了!
“你们两个,不想想怎么替朕分忧,却在这里逞口舌之争!朕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兄弟相争,成何体统!”乾帝煞有其事的教训道。
然而,生在帝王家,莫说是口舌之争,有什么东西,不是争来的呢?
兄弟相争已经是轻的了,有多少兄弟相残都不在话下。
“父皇教训的是。”慕楠煜做出谦虚受教的姿态,“儿臣就是来替父皇分忧的!”
“父皇,儿臣请旨,去救回皇妹,还望父皇恩准!”慕楠煜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他来,可不止是来看慕玄凌笑话的。
慕玄凌这回办事不利,他不来趁这个机会好好的踩他一脚,不是太可惜了吗?
“父皇,救皇妹的事,儿臣已经派人去办了,恳请父皇给儿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儿臣去救回皇妹!”慕玄凌当即就和慕楠煜杠上了。
开玩笑,别以为他不知道慕楠煜那点心思。
想踩他?想的美!
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做皇兄的,有多疼爱慕溪凤那个‘妹妹’呢?
其实不过就是互相争斗的手段罢了。
一个主动请旨去救人,一个要将功补过,瞧着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乾帝犹疑了一下,像是在为难,该恩准谁?
就在这时,殿外的小太监又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陛下……陛下!大喜啊!公主……公主回来了!”
“什么?公主回来了?人在哪里?!”乾帝一听,立马就激动了。
慕玄凌和慕楠煜更是眉头一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陛下,公主在……”殿外…
“父皇……”小太监刚想说公主到了殿外,公主就自己冲进来了!
慕溪凤一把冲到乾帝面前,抱着乾帝哇哇就哭了起来,灰头土脸的瞧着颇为狼狈,哭的那叫一个可怜兮兮的,“父皇……儿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父皇了呢!父皇…求父皇给儿臣做主啊父皇!”
就算乾帝每天面对的,都是些阴谋算计,但慕溪凤,他是真心疼爱的。
谁让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呢。
慕溪凤,是他最贴心的,他当然也心疼。
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回来就好,莫哭莫哭,给父皇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父皇给你做主!”
慕溪凤抹了一把泪,她的两位皇兄在下面,她当然看得见。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慕溪凤蹭的一下,就往下面一指,“父皇,是煜王兄!煜王兄跟儿臣说,说凌王兄同父皇在商议捉拿贼子的事,说凌王兄会遇到危险!儿臣不放心皇兄,就想去看看皇兄,谁知道……谁知道那伙贼人居然挟持儿臣……父皇,儿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说到最后,慕溪凤又嘤嘤抽泣了起来。
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和慕玄凌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担心慕玄凌的安危,是合情合理!
且,她话里有话,还有意无意的把矛盾转嫁到了慕楠煜的身上!
慕楠煜眼睛都瞪直了,什么叫是他跟她说的?
慕溪凤这么说,意思不就是他这个做兄长的过错?
他什么时候跟慕溪凤说过这事了?!
好一个慕溪凤!居然敢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慕楠煜又不是哑巴,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他当然要反驳,“父皇,儿臣并未……”
“启禀父皇,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让皇妹担心了,险些连累皇妹,还请父皇降罪。”
慕楠煜想反驳,可慕玄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啊!
慕楠煜一开口,分分钟就被慕玄凌打断了。
言下之意,无异于是坐实了慕溪凤的话。
是慕楠煜从中挑拨,才会连累了溪凤公主!
只能说,慕玄凌跟慕溪凤,到底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这一致对外,同仇敌忾的默契,那是勿须多说的。
这既能撇清自己罪责,又能转嫁慕楠煜之事,当然要顺着慕溪凤说话了!
“你!”慕楠煜似的一阵咬牙,一口火气憋在心口上,却又发作不得。
父皇上坐,哪容得他发脾气?
这点理智,慕楠煜还是有的。
只是阴沉沉的瞅着慕玄凌和慕溪凤兄妹俩,恨不得以眼神给她们一人来一刀!
好一个慕溪凤,好一个慕玄凌!平白无故的,给他扣这种屎盆子!
这口气,他慕楠煜记下了,不出这口恶气,他就不叫慕楠煜!
气归气,慕楠煜却不能装聋作哑,很是不甘心的低头咬牙道,“父皇,儿臣也不知会发生这种事!儿臣不过是跟母妃随口聊了句,不想被皇妹听去了,还请父皇恕罪。”
这话,也算了他的辩解了。
他今天压根儿就没见过慕溪凤,哪有什么跟她说过慕玄凌的事儿?!
分明就是凭空捏造的。
慕溪凤和慕玄凌,摆明是在父皇面前扯谎!
可他却还不得不想个由头,替她俩圆过去!
慕楠煜真真是一肚子憋屈!
这个时候,他如果装聋作哑,岂不是任由慕玄凌兄妹俩往他身上泼脏水吗?
但慕楠煜也知道,父皇素来疼爱慕溪凤,他若当场反驳,争辩不休,只怕对自己更没好处。
倒不如先不痛不痒的息事宁人。
等出了宫再说!
要对付慕玄凌,在外面可比在宫里要容易的多。
毕竟在外面不像在宫里,束手束脚的。
慕溪凤一听,眼珠子一转,嫁祸他人这种事,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不好太过!
于是一边抽泣,一边哽咽道,“父皇……这也怪不得煜王兄,是儿臣给凌王兄添麻烦了,父皇恕罪,要怪就怪儿臣吧……”
有一句话叫适可而止。
慕溪凤现在就是。
嫁祸慕楠煜这事儿,还真得适可而止。
否则一旦撕破脸,只怕她也没好日子过……
总归还是让煜王兄背了黑锅嘛。
适可而止,适可而止方为上策!
乾帝幽幽的睨了一眼他们三个,这三个,都是他的儿女。
他们说话,有几分真假,他岂会分辨不出?
一点小把戏,小聪明,他都看在眼里。
“罢了,既然朕的凤儿平安回来了,那此事就此作罢,朕不予追究。”乾帝开口,才算了得了恩赦。
下面的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道了声,“谢父皇。”
扯了这么半天,竟说了些没用的,都忘了正事。
只是这正事,没有实证,恐怕也只能算作无稽之谈罢了。
乾帝思衬了一下,便又开口道,“那裴少枫的事……”
“父皇,儿臣请旨,求父皇让儿臣去南境,亲自查实裴少枫擅自回京之事!若裴少枫果真抗旨不尊,其心可诛!还望父皇恩准。”
乾帝本想着说算了,既然裴少枫的事暂时没有实证,就先作罢。
哪知,慕玄凌竟主动请缨,要去南境查证。
乾帝英气的眉头一皱,“凌王,此举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仅仅为了查证一个裴少枫是否擅离南境,便要亲自去南境。
这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吗?
一个裴少枫,他还不放在眼前。
就算裴少枫真的私自回京了又如何?他能翻起多大的浪来?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的逃回南境去了吗?
乾帝不免多看了两眼慕玄凌,他怎么觉着,他这个儿子,比他更记恨裴少枫呢?
非得抓到裴少枫的罪证才肯罢休?
乾帝的打量,慕玄凌不是瞧不见。
还真就是了!他轻易不会罢休!
“回父皇,儿臣要去南境,查证裴少枫罪责只是其一。”
“父皇,若裴少枫真有异心,将南境边疆的安危交到他手里,恐会助长出大患!儿臣此去,亦是为父皇防患于未然啊!”
瞧瞧,说的多好啊!
一本正经的,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他这个做父皇的考虑。
怎么看,慕玄凌都是个尽忠尽孝的孝子忠臣啊!
拿南境边疆的安危当说辞,显然慕玄凌是志在必得,非去不可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乾帝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是成全了慕玄凌这份忠孝之心呗。
“凌王既有此心,那就去南境走一趟吧。”乾帝此言,算是答应了慕玄凌,却还不忘补充一句道,“不过要切记,万事以边疆安危为重!”
得了恩准,慕玄凌当即喜笑开颜,“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谢父皇!”
慕玄凌和乾帝这一来一往的,事情都敲定了!
把慕溪凤听的一愣一愣的!
都没她插嘴的份儿,慕玄凌就要去南境查裴少枫的罪证去了?
这怎么行?!
她好不容易才把矛盾从裴少枫身上扯开,父皇没怀疑是裴少枫挟持的她啊?
赶情是她想多了?其实父皇他们,一直都知道是裴少枫挟持的她?
那她前面说了那么多,还转嫁到慕楠煜身上,岂不是白说了吗?!
“父皇!挟持我的不是一伙盗贼吗?这,这关少…裴少将军什么事啊?父皇你们在说什么啊?!”
搞了半天,还是不放过裴少枫啊?!
慕溪凤愤愤然的瞅了一眼慕玄凌,亏她刚刚还把脏水往煜王兄身上泼。
不就是因为慕玄凌是她亲兄长吗?!
可他倒好,竟然反过来还要去找裴少枫的麻烦!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直接说是慕玄凌办事不利好了!
哼!
慕溪凤气鼓鼓的,那表情也新鲜,既生气,又要装出无辜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但其实,在场的人,又都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吗?
乾帝虽然宠爱慕溪凤,但也不容许她胡闹!
尤其是和裴家人纠缠不清。
“朝堂的事,是你能过问的吗?一点规矩都没有。”乾帝训斥的口吻教训慕溪凤道,“还不快回宫去向你母后请安,别让你母后担心。”
很明显,乾帝不想再让慕溪凤多听多看!
他可还记得,之前罚裴少枫去南境的时候,他这个女儿,是死活要替裴少枫求情,还说要嫁给裴少枫呢?
当时他以为,慕溪凤只是小孩心性,一时兴起罢了。
裴少枫去了南境,他以为慕溪凤对那裴少枫就会失了兴致?
结果看来还是他想错了,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维护裴少枫。
真当他不知道啊?慕溪凤说的每一句话,就没一句真话!
“父皇……”
“皇妹,父皇国事烦忧,你不可任性,让父皇操心,还不快回去!”
慕溪凤还想缠着乾帝,不妨就被慕玄凌说教了两句。
慕玄凌给她使眼色,这个时候,不要再惹父皇生气。
接收到慕玄凌的眼神儿,慕溪凤虽然明白,但她不甘心啊!
可是,慕玄凌说的没错,这个时候,不能再惹父皇生气了!
不然以后受限制的只会是她自己。
于自己不利。
还是先忍一忍吧,反正他们也没抓到裴少枫!
来日方长,她总会有机会见到裴少枫的!
想着,慕溪凤倒也听话了不少,“是,父皇息怒,儿臣不该让父皇操心的,儿臣这就回宫,去向母后请罪。”
说着,慕溪凤就离开了龙椅,盈盈一拜道,“儿臣告退。”
能和乾帝同坐龙椅的,至今也就一个慕溪凤有这待遇。
这也是儿子和女儿的差距。
女儿是精心培养的棋子,将来可以用来帮他巩固权位。
儿子就不一样了,儿子是费尽心思,甚至不择手段来争夺这个位置的,能一样吗?
不可否认,乾帝宠爱慕溪凤,其中很大一部分,因为她是女儿身。
乾帝手一挥,慕溪凤就退下去了。
“父皇,若没有别的事,儿臣也告退了。”该说的都说了,慕玄凌也是时候走人了。
“去吧,你们都下去吧。”听乾帝的语气,似乎有些疲累了。
你们,也包括慕楠煜。
然后慕玄凌和慕楠煜异口同声道,“儿臣告退。”
都走了之后,乾帝揉了揉眉心,确实有些疲累了。
“派人去跟着凌王,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乾帝看似在自言自语,但他的吩咐,悄无声息的便有人去办了。
他并不信什么去查看南境安危的话,说的好听,恐怕凌王此举,背后是另有目的吧?
出了勤政殿,慕玄凌刚走没多远,面前突然就冒出一个人。
慕溪凤拦住了他的去路。
“皇妹,你这是做什么?”慕玄凌眉头一挑,大有一副温雅公子哥的模样。
“皇兄,你是不是故意要害裴少枫?!”慕溪凤瞅了一眼慕玄凌,眼神犀利,言语更是犀利直接。
慕玄凌闻言,微微蹙眉,“皇妹怎么这么说?本王不明白。”
赶情她跑来拦路,是为了裴少枫?
慕玄凌突然想到,他这个皇妹,该不会是对裴少枫……
仔细想想,便不难想到其中端倪。
今日捉拿裴少枫等人的时候,慕溪凤怎会突然冒出来?又怎会那么容易就被裴少枫挟持了?
但,若说是故意让裴少枫挟持,才更合理吧?
他竟不知,她这个皇妹,什么时候对裴少枫动了那种心思?
瞧着慕玄凌戏谑的嘴脸,慕溪凤犀利不减,“皇兄你少给我装糊涂,裴少枫身在南境,好端端, 他怎么会无故回来?此事跟皇兄脱不了关系吧?!”
虽然她平时不过问朝政的事,可她也不傻啊。
裴少枫偷偷回京的事,细想想就知道其中的不对劲儿。
摆明了是有人故意想让裴少枫回京的。
再加上慕玄凌又这么积极,要亲自请旨去南境。
让人不怀疑他都难。
但对于慕玄凌来说,慕溪凤就算猜到了也无所谓啊。
别说只是猜到,她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
裴少枫偷偷回京,是违抗圣旨的死罪,慕溪凤若是真在乎裴少枫的生死荣辱,就不信她还敢去父皇面前多嘴?
慕玄凌大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事到如今,皇妹说这些还有用吗?本王倒不知,皇妹竟如此稀罕那个裴少枫呢?”
慕玄凌说的打趣又戏谑,戳中了慕溪凤的心思,令她眼神有过闪躲,“这不关你的事!”
“皇兄我警告你,你要敢伤害裴少枫,休怪我不念兄妹之情!”最后慕溪凤还不忘放句狠话。
就是为了给慕玄凌一个警醒,别动裴少枫!
这倒是把慕玄凌惊奇了一下,“看来裴少枫在皇妹心中,远比本王想象的还要重要。”
他这话,倒是不假。
裴少枫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已认定,这辈子非裴少枫不嫁!
哪怕所有人都说裴家不好,可她就是喜欢裴少枫。
她是公主,等将来她嫁给裴少枫,大可以不与裴家人同住。
慕溪凤心里,连将来的事情,都想好了!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等裴少枫回来。
对于慕玄凌的话,是真心也好,嘲笑也罢,慕溪凤不反驳也不赞同。
最后,慕溪凤深深地看了一眼慕玄凌,“皇兄,你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吧?”
这一问,问的慕玄凌沉默了一下,目光深沉。
没等慕玄凌回答,慕溪凤便走了。
因为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他根本就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就想无时无刻跟他在一起,分开便会牵肠挂肚,会思念,会憧憬。
望着慕溪凤走远的背影,慕玄凌一度有些恍惚,“喜欢一个人吗?”
他喜欢……
脑海中浮现出的,竟是那个总是与他争锋相对,龇牙咧嘴的女人。
甚至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当*的她跳崖的心痛,那一刻,心口像刀扎一样的疼。
他以为她凶多吉少,可她却平安无事的回了侯府。
事后他派人去查,才知道,她不仅回来了,还因缘际会的结实了竹颜。
竹颜,是他一直想拉拢的对象。
只可惜,竹颜一直不买他的账。
如今想起来,裴卿卿似乎一直都很幸运。
为何,这份幸运不是带给他的?
为何,他如今还会想起她?
又为何,她已嫁作他人妇,他才会感觉到自己对她念念不忘?
他总是有种感觉,感觉……裴卿卿就该是他的女人。
可事实,却是事与愿违……
慕玄凌深深地叹了口气,那背影,多了几分落寞。
或许慕玄凌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裴卿卿是他的人,只是他却不懂得珍惜,是他自己,曾亲手斩断了与她之间生生世世的情缘。
如今,注定永世无缘。
要出宫的,不止慕玄凌一个,还有慕楠煜。
慕楠煜可谓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出来的。
半路恰好遇到了要进宫的大理寺卿,于吉。
“下官拜见煜王殿下。”于吉见慕楠煜,便上前去施礼道。
慕楠煜目光阴沉的瞥了一眼于吉,“于大人进宫,是要向父皇结案黑市陪葬品一案吧?”
这几日震惊朝野的大案子,劳动大理寺和刑部彻查,于吉进宫,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陪葬品一案。
这案子,已经差不多可以结案了吧?
红妆坊的地下黑市,已经被查封了。
该抓的,该审的,都抓了也审了,也算给朝臣们一个交代了。
煜王猜到他进宫的来意也不足为奇,于吉连连点头,“正是,下官正要去面见陛下,呈报案情,此案已查清,大理寺可以入卷宗结案了。”
慕楠煜闻言,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意味深长的瞅了一眼于吉,“查清?本王看未必吧?于大人这么草草结案,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额……”于吉一愣,煜王的意思是……
不能结案?
可这案子,确实已经查清了啊。
他大理寺,就没有这么尽心尽力去查过一个案子。
事关自己家的祖坟,于吉这次可是把那红妆坊及其地下黑市查的透彻的很!
“下官愚钝,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煜王指教。”在朝为官多年,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煜王的意思,一看就是别有用意。
何况,于吉本就是煜王阵营的人!
对于于吉的‘明事理’,慕楠煜表示很满意,不紧不慢的口吻道,“本王听闻,那红妆坊实则还有党羽,私相授受,搅乱皇城的商行,黑了不少的百姓,如此奸商黑店,难道不该一网打尽,予以严办吗?”
慕玄凌,你不是要去南境吗?本王就再送你一份大礼。
慕楠煜嘴角的冷笑扩大。
别以为他不知道红妆坊是慕玄凌的产业,就算慕玄凌把自己撇的干净,他也能让慕玄凌付出代价!
慕玄凌手底下的产业,何止一个红妆坊?
光他知道的,就不少。
这次,他就要在慕玄凌的钱袋子上捅个大窟窿,不然难消他心头之气!
于吉一听,立马就明白了慕楠煜的意思,当即颔首道,“煜王所言极是,下官定会如实禀奏陛下,对这些黑心商户予以严办!”
于吉懂他的意思,慕楠煜就更高兴了,“于大人办事,本王自然放心。”
“多谢煜王,下官就先告退了。”他还要去见陛下。
看来陪葬品的案子,还要多拖上几天再结案了。
煜王的意思,他明白。
自然也明白,见了陛下,该怎么说。
煜王是想,借机铲除凌王在京师的势力!
然后,于吉顺利的见了乾帝,并且明明白白的禀报了说,红妆坊的地下黑市还有许多党羽一事!
再然后,乾帝自然而然得答应于吉所奏,并且下令大理寺,负责彻查红妆坊及其党羽!
主要是这件事闹的太大了,不仅是朝野,京中都传开了,还闹到了太后面前去,气晕太后,又事关帝陵!
乾帝就是想息事宁人都难!
……
接下来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
这两日,侯府是一片宁静,有小老头的勒令,又有裴卿卿执行,硬是两天没让白子墨下过床。
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都不让他离开床榻半步!
精心休养。
侯府祥和宁静,可外面却炸开了锅!
这两日,城中可热闹了。
天天都有热闹了。
只因大理寺这两天,查抄了许多户商家。
倒叫百姓们天天都有新的热闹看,更是有不少茶余饭后的笑谈。
有说陛下英明神武的,有说大理寺清正廉明的,打击一些黑心商家!
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传言吧,流传在百姓口中津津乐道。
对此事,最生气的,莫过于慕玄凌。
听着下面人的禀报,气的慕玄凌一拳打在桌上,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名字,“慕楠煜!”
大理寺是慕楠煜的人。
会趁机打击他的,不是慕楠煜还会是谁?
是他大意了,没想到慕楠煜竟然知道他那么多的产业。
将他在京中的产业拔除了一大半。
可他又要动身去南境了,只怕是分身乏术,无力对付慕楠煜。
“殿下可要迟缓去南境的时日?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产业,怕是会被煜王……”说这话的,是慕玄凌的得力属下及护卫,云飞。
云飞话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已然明了。
云飞说的,慕玄凌又何尝不知道?
但他还是只能咬牙摇头,“不能迟缓。”
“为何?”云飞不解的看着慕玄凌。
要扶持起这些产业,不容易,那都是多年的心血。
就这么一朝之间都被毁了!凌王难道不心疼吗?!
然而,慕玄凌现在除了咬牙切齿,就只能咬牙切齿,“本王若延缓去南境的时日,必会让父皇起疑,红妆坊的事,本王好不容易撇清关系,不能再让慕楠煜抓住话柄,本王若是这个时候和他对着干,不是明摆着告诉父皇,那些产业是本王的吗?!”
别忘了大理寺是以什么名头查封他的那些产业的?
地下黑市的党羽!
光是这个罪名,现在是谁沾边谁就黑!
私造地下黑市,本来就是死罪。
这个时候,他凑上去,不是往慕楠煜的刀上撞吗?
“属下只是替殿下惋惜…”云飞连语气都是惋惜的。
凌王说的,他不是不懂,只是可惜罢了。
平白浪费了那么多商铺,都是多年的心血…
“没什么好惋惜的,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慕玄凌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气之后,定了定心神道,“你先下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出发。”
南境不仅要去,还要大摇大摆的去,让父皇和慕楠煜都知道。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云飞领命退了下去。
剩下慕玄凌一脸的黑青,磨牙咬着慕楠煜这个名字!
……
而这会儿的侯府里,霍筱雅正喋喋不休的讲着外面发生的事。
活脱脱的就像个说书先生一样,说的可得劲儿了,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有板有眼的!
什么大理寺查封商铺的事,都说了,就连百姓的舆论,都说给裴卿卿他们听。
霍筱雅现在都成侯府的说书先生了!
也是因为有她,侯府都热闹了不少。
听了霍筱雅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裴卿卿陪在白子墨身边轻笑一声,“看来和凌王有仇的,不仅是我们啊,也对,想要凌王倒台的,可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