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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撩夫日常txt下载

    “不,不是的公主,我,我不知道这是公主的舞衣…否则,否则我定不敢动的,还请公主看在我不知情的份儿上,宽恕我一次吧…”

    裴蓉华委屈的嘤嘤抽泣,虔诚的下跪道歉。

    这次她说的,是实话。

    她确实不知道身上这件孔雀舞衣是溪凤公主的,否则,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动公主的啊!

    也不知是哪个混账,竟然将胡椒粉撒在她的流仙裙上,害得她穿不得流仙裙,便只能找件舞衣来顶替。

    哪知道,她看中的会是溪凤公主的舞衣!

    而她更没想到,溪凤公主会穿上她的流仙裙,不仅因吸了胡椒粉打喷嚏,还踩破了裙摆摔倒了。

    莫名其妙的,她却成了谋害公主的凶手?

    裴蓉华压根儿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裴蓉华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慕溪凤就更加来气,活像她欺负她一样!

    裴蓉华,真有做贱人的资本。

    慕溪凤狠狠的剐了裴蓉华一眼,转头向乾帝讨公道,“父皇,都是她故意害我,我才会在人前出丑,求父皇为我做主!”

    慕溪凤虽然气愤,但还不至于糊涂,毕竟这是父皇的寿宴,就算她是公主,却也不能越过父皇,将裴蓉华治罪。

    “陛下,小女无知,一时犯下糊涂事,还请陛下恕罪,请公主宽恕…”

    这及时跑出来求情的,除了裴震也没别人。

    要说裴震,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闹的一愣一愣的,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公主就像陛下讨公道去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顾不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或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此事,他都得先向陛下求情,保住蓉华才是。

    “本公主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踩着本公主在父皇的寿宴上大出风头!裴蓉华心思如此阴险,裴大人却说只是一时糊涂,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慕溪凤一番话,可以说是很不给裴震面子了。

    裴震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恼羞的脸面都要挂不住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溪凤公主这是连他一起骂进去了啊,可对方是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他裴家,不单是陛下的旧恨,今日寿宴上,亦是惹得陛下不快,这让他拿什么去跟溪凤公主反驳呀?

    也没那个胆子反驳啊。

    眼看裴蓉华受辱,就连裴震求情都不顶用,曲氏哪里还坐的住?

    蹭蹭的就跪了出来,大有一副悔悟的架势,擦着眼角的泪,“蓉华犯错,都是妾身管教无方,求陛下,公主恕罪,妾身愿受一切责罚!”

    曲氏那也是个明白人,这个时候,只怕陛下根本就听不进去裴家人说什么,陛下想迁怒裴家,他们就算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

    眼下只能咬牙认下这个哑巴亏,先平息了陛下和溪凤公主的怒气为上。

    “陛下,家妹管教无方,臣这个做兄长的也有责任,还请陛下恕罪。”裴少枫也跪了出来。

    虽说他不怎么喜欢裴蓉华这个妹妹,今日之祸,也是她自作自受,可到底她姓裴,是他的妹妹,事关裴家,他不能坐视不理。

    见大哥下跪求情,裴卿卿无声叹息了一声,裴家人都跪出去了,她哪能独善其身啊。

    于是便当着慕溪凤的面也跪了下去,“公主,此事皆因我一时失言,公主宽厚,还请公主恕罪。”

    看着是在认错,给慕溪凤赔罪,可听在慕溪凤耳朵里,就好比是火上浇了一把油,愤愤然的冷哼一声,“你不过是实话实说,怎就是一时失言了?莫非这就是你们裴家的家教?若说你有什么罪,那便是你也姓裴,受她们牵累之罪!”

    “……”这话说的,裴卿卿一时都哑言了。

    这慕溪凤比她印象中的更加骄横,说话够直接的,就因为她姓裴,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又说裴家家教不严,这指桑骂槐的,分明是在说裴震和曲氏,一个连家都治不好的人,怎堪大任?

    慕溪凤那张嘴,够毒的。

    整个裴家都被她奚落羞辱了一顿。

    但,裴卿卿并不在乎,裴家如何受辱,跟她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把火的源头,本就是她自己的手笔,只是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添了一把柴,借溪凤公主的手,将这把火烧的更旺了点而已。

    她说过,会让裴蓉华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若说裴家有个没有眼力劲儿的,那大概就是裴正浩了,后知后觉的跑出来跪着,如此,裴家一家算是跪齐全了。

    裴卿卿垂眸低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慕溪凤这个人,高高在上惯了,她若是出言反驳辩解,对她丝毫无益,倒不如什么都不说,慕溪凤反而不会找她的麻烦。

    毕竟真正害得慕溪凤出手的罪魁祸首,是裴蓉华。

    只是她却感觉,一直有人在盯着她。

    不露痕迹侧目偏头,余光瞟见轮椅上的男人。

    白子墨……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白子墨一直瞅着她呢?

    裴卿卿叹了口气,瞅就瞅吧,总归是她曾亏欠于他。

    好好的一场寿宴,愣是变得像批斗大会一样,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当官的,但却无一人出来为裴家求情,裴家触怒圣颜,谁求情谁倒霉,没人会去触陛下的霉头。

    若说只是裴家其他人求情,乾帝大可不予理会,但裴少枫,是御敌有功的功臣,他亲封的少将军,多少还是要给两分薄面的。

    “来人,将裴家大小姐驱逐出宫,无诏令不得再踏入皇宫半步!”乾帝下令,分分钟就有御前侍卫将裴蓉华架了起来,然后拖了出去……

    裴蓉华惊慌失措,整个人花容失色,却又不敢嚷嚷,只能就这么被拖了出去。

    望着裴蓉华被拖走,裴卿卿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丝冷笑,她也说过,要助裴蓉华名动京师的。

    今日出了这皇宫,整个贵女圈中,怕是没人不知道裴蓉华的大名了吧?

    谋害公主,自取其辱,颜面尽失,裴蓉华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混迹贵女圈中?

    而这些,只是个开始。

    裴蓉华,这辈子,我会让你噩梦不断的。

    还有慕玄凌,裴卿卿心头涌起复仇的快感,低消了些心里的愤恨,她瞥了一眼慕玄凌,若让他和裴蓉华死的太容易,那都是便宜她们了,今生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才有意思。

    看着裴蓉华被赶出去,慕玄凌不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吗?

    裴卿卿冷笑一声,慕玄凌对裴蓉华的喜爱也不过如此。

    寿宴仍在继续,歌舞升平,该吃吃,该喝喝,依旧是好不热闹。

    所有人都喜笑开颜,唯独裴家,哪还笑的出来啊?

    乾帝没将他们都赶出去,已经是仁慈了。

    裴家的头顶,就像是蔓延着一片乌云,阴云密布的。

    裴卿卿心情极好的享受着裴家的阴云密布。

    寿宴气氛刚缓和了些,有人就动了。

    瞟见白子墨的轮椅推了出来,当即就引起了裴卿卿的注意。

    想必他是出来送贺礼的吧?

    刚才裴蓉华那一闹,白子墨的贺礼还没送出来。

    她倒挺好奇的,白子墨送的贺礼,会不会与她准备的一样?

    “陛下,臣也准备了一件贺礼,还请陛下笑纳。”

    果不其然,白子墨一开口,就如裴卿卿所料的那样,是要送贺礼了。

    战北候府的贺礼,一下子就又引起大家的关注来了。

    “哦?不知侯爷今年又给朕准备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做贺礼啊?”乾帝很‘配合’的看着白子墨,一副很期待他拿出贺礼的样子。

    “臣今年给陛下的贺礼,是一卷普通的千寿图,还望陛下莫要怪罪。”白子墨也很配合的说。

    同时指尖一伸,身后的玖月立即会意,拿出一卷画轴交到白子墨手里。

    再由太监的转呈,拿到了乾帝面前。

    然后又在乾帝的示意下,两个太监打开画轴,展现在众人面前。

    正如白子墨所说,是一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千寿图。

    看到这份贺礼,下面的有些大臣就开始暗自嘲笑白子墨了,就这么一副差强人意的千寿图,居然也拿来送给陛下?

    战北候府这是没有好东西,所以拿个劣质品来滥竽充数了吗?

    不,这千寿图,连劣质品都算不上!

    瞧瞧那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就跟鬼画符似的,简直是不堪入目,就连家中的十岁小儿写的,都比那千寿图上的好。

    所谓千寿图,就是一副写满‘寿’字的图,以贺乾帝生辰。

    如果是正规的千寿图,倒也不失为一件好的贺礼,但白子墨这件...是三岁孩童临摹书法吗?

    下面的人都摇头接耳的瞧不上白子墨的千寿图,但裴卿卿却诧异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弄来个这么...奇特的贺礼?

    看这些‘寿’字,写的确实是差强人意,有的甚至连笔画都错了,他这该不会是.....

    “陛下看这幅千寿图以为如何?”白子墨神色淡然的请乾帝来‘评价’他的千寿图,像是没听见下面大臣们的质疑一样。

    “侯爷这是何意?”乾帝的脸色沉了一沉,显然是对这幅千寿图极其不满意,这么一个鬼画符的千寿图,白子墨居然还有脸请他评价一番?

    白子墨,这是在挑衅他的龙威吗?

    “这幅千寿图,是由军中千百位将士所写,将士们听闻陛下生辰,便书写此千寿图来贺陛下千秋,尽管他们字写得不好,有些甚至不会写字,可这幅千寿图,承载了千百将士对陛下的爱戴之情,将士们保家卫国,我天凤王朝能国富民强,都是这些将士们舍生忘死的功劳,还望陛下莫弃。”白子墨看似温润,可字里行间,却透着军候的威严与凛冽。

    这千瘦图看上去是差了点,可每一个字,都是军营里那些将士写的,如果陛下嫌弃这份贺礼不好,恐怕是要寒了千百将士们的心吧?

    若说刚才,所有人都对白子墨的贺礼嗤之以鼻,现在,一个个的都不吱声了!

    不少人暗骂白子墨奸险!居然拿军中将士说事,明明就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垃圾,却被他说成堪比千金重的名画一样!

    白子墨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谁还能反驳就他的去?

    就是陛下,怕是都反驳不了。

    正如白子墨所说,将士们保家卫国,舍生忘死,如果看不起那些将士们,那他们还是人吗?

    传出去,岂不是要遭天下人诟病,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呢。

    下面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安静,乾帝的脸色那也是很精彩,阴沉,僵硬,阴霾,最后却扯出了一个笑脸,“如此特别的一件贺礼,朕很喜欢,侯爷有心了。”

    说完,还亲自鼓起掌来,啪啪啪的掌声传开,一下子就缓解了下面安静的怪异的气氛,但…气氛还是干硬的很。

    下面的人,也跟着皮笑肉不笑的鼓起掌来,都称战北侯的贺礼极好!

    裴卿卿摇头一笑,果然不愧是白子墨,她都想给他鼓掌了,仅凭三言两句就牵制住了乾帝,这样的人,难怪乾帝忌惮他。

    她也确实笑了,眉眼间都带着笑意,白子墨这么逼得乾帝不得不收下那副千寿图,他也不怕乾帝更加记恨战北侯府吗?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白子墨处处恭维,乾帝未必就不会将战北侯府视为眼中钉。

    她喜欢白子墨的行事风格,反正是遭乾帝的忌惮的,与其忍气吞声,倒不如敲山震虎,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的。

    想着,裴卿卿给了白子墨一个赞赏的眼神,清亮的眸中浮现出对他的欣赏。

    却正好,被白子墨瞧见了,不知为何,她那清亮的双眸,赞赏的眼神,令他觉得…心情挺好的。

    像是有种受人赞赏而感到开心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妙,是他从未有过的。

    不知是不是白子墨心情变好了,感觉整个大殿里压抑的气氛都消失了。

    他温润的眉间轻佻,收回了对裴卿卿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陛下不知,臣在准备这千寿图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而且…还与裴家有关。”

    听闻此言,裴卿卿几不可见的微微蹙眉,她怎么感觉白子墨这话里的意思有点怪怪的?

    什么有趣的事?她怎么不知道?白子墨这么说是几个意思?

    他这是在找裴家的麻烦,还是给她找麻烦?

    看着白子墨的目光,也变得严谨了起来,她可不想白子墨找她麻烦,也不想和白子墨为敌啊!

    听他这么说,不仅裴卿卿狐疑,乾帝也是配合性的好奇了一声,“能让侯爷觉得有趣的事,想必是极为有意思的,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白子墨这个人,平时对谁都漠不关心的,能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事,那还真是少见。

    而且又事关裴家,乾帝略微阴凉的瞥了一眼裴震他们那方向,裴家,真是跟他犯冲啊!

    哪都有裴家。

    从白子墨嘴里提到裴家的时候,裴震就捏了把冷汗,心想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话机,怎么又挑起来了?!

    白子墨,战北侯,故意跟他作对是不是?!

    乾帝开口发问,白子墨哪有话说一半不答的道理,“回陛下,臣那日准备贺礼,半路上恰巧遇见了恶霸欺辱善女之事…”

    说着,还故意拉长了尾音,话说一半不说完的吊人胃口!

    “……”裴卿卿眼角一抽,什么恶霸欺辱善女…

    不对,那天是裴正浩趁酒壮胆,对她毛手毛脚的,后来被大哥卸了条胳膊。

    所以说,那天的事,被白子墨看到了?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善女,白子墨抬举她了。

    “哦?竟有此等事?”乾帝又很配合的询问一句。

    京师乃天子脚下,竟有恶霸敢当街欺辱善女?

    而且,白子墨刚刚说,与裴家有关?

    莫非是裴家人在外欺辱人?

    于是乾帝看裴震一家的眼神儿,越发冷凉了几分。

    “陛下有所不知,那恶霸,便是裴家二少爷,至于那善女…”白子墨嘴角噙笑,意味深长的往裴卿卿身上看了一眼,“便是裴家三小姐。”

    “那日恰好瞧见裴二少醉酒,竟当街欺负自己的妹妹,将三小姐静心准备的东西打翻在地,依臣猜想,三小姐那是在准备为陛下贺寿之礼吧?”

    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轮椅,白子墨神态自若,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温润的眉眼,可那双眸子却深谙如大海,裴卿卿一点都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过她算是明白了,他故意提这茬,是在给裴家找事儿,也是给她找了个送出贺礼的机会?

    白子墨一早就料到了她准备的东西?

    “哼!好一个裴二少,竟做出如此恶霸行径!来人,给朕将他也丢出去!瞧着碍眼。”

    乾帝大手一挥,御林军分分钟就又上前来,毫不客气的架起裴正浩就拖了出去,免得碍陛下的眼!

    “……”

    在场的人都像是惊呆了。

    裴正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了出去!

    这已经是裴家第二个被丢出去的人了。

    裴震那一张老脸上,就像是被人打了两巴掌一样难看。

    本以为能参加陛下的寿宴,是莫大的殊荣,结果没想到,会给他裴家带来这么大的难堪!

    简直是颜面尽失。

    裴震厚着一张老脸坐在这里,跟让人笑话有什么区别?

    但,寿宴未散,陛下也没有明着迁怒于他,他若是恳求陛下要提前离场,不是更让这些捧高踩低的‘臣友’们笑话吗?

    说白了,陛下就是想留下他,好让这么多人看裴家的笑话吧?

    “……”裴卿卿更是一阵无言,她不得不佩服白子墨的睿智。

    这个男人,不仅睿智,还很奸诈,看似温润的背后,实则像狐狸一样狡诈!

    轻而易举的就让裴家蒙羞,就连乾帝,都在他一副千寿图上吃了哑巴亏。

    就在裴卿卿审视白子墨的时候,乾帝的目光却落在了她头上,“裴家的嫡出尚且不如庶出懂礼数,素来都说嫡庶有别,今日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了,裴卿卿,你可有给朕准备贺礼啊?”

    要知道不是谁的贺礼,乾帝都能看得上的。

    更何况能得乾帝亲自询问,那可是莫大的殊荣。

    对于乾帝对她的‘夸赞’,裴卿卿可不觉得高兴,今日在场的,哪家不是嫡出为重?

    乾帝当着一大片嫡出的面,夸她一个庶出,说什么嫡不如庶,虽然是在羞辱裴家,但也是在给她拉仇恨值啊。

    指不定哪家的嫡出小姐少爷们,就这么记恨上她了呢?!

    但,乾帝询问,她又不可不答,裴卿卿低头的瞬间叹了口气,从容不迫的上前两步,恭谨的颔首道,“陛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臣女惭愧,确也准备了一份贺礼,只是……”

    “只是什么?”乾帝探究的打量着裴卿卿,裴卿卿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脸。

    但,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裴卿卿身上有股熟悉的亲切感,不似裴家其他人那般让他厌烦。

    裴卿卿抬眸看了一眼乾帝,眸光清亮又纯真,“只是臣女的贺礼太过寒酸,不敢献予陛下。”

    哪知,当乾帝看清她的脸的时候,当场就楞住了。

    “像…太像了…”乾帝似嘀喃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

    尤其是那双眼睛,太像她了。

    可一想起她对自己的背叛,乾帝眼中的怀念顷刻间又被愤恨所取代,语气也冷了下来,“朕这辈子未曾见过寒酸的东西,拿出来朕瞧瞧,何为寒酸!”

    寒酸,那是穷苦之人才有的东西,他贵为一国之君,荣华富贵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算得了什么?

    如果让他不如意,便可治裴卿卿,乃至裴家的罪。

    裴卿卿犹疑了一下,余光瞟了一眼白子墨,但见白子墨气定神闲的看着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儿像是在说:别怂。

    读懂了白子墨的眼神儿,裴卿卿微微眯起了眸子,既然白子墨和乾帝都想看,那她还怕拿出来吗?

    好歹花了她半天讨来的米呢,浪费了也可惜。

    何况慕玄凌还欠她的血债未还,子债父偿,也未尝不可?

    裴卿卿嘴角勾起淡淡的讥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碧珠手里的提篮里,端出了一碗米饭。

    没错,就是一碗米饭,一碗色泽极好的米饭。

    隐约还在冒着热气的米饭…

    甚至还有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居然有人拿一碗米饭来给陛下贺寿?

    确定不是开玩笑吗?确定不是嫌命长吗?

    难怪裴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陛下,原来一家子都是些自找死路的人啊!

    就这样,陛下想不讨厌裴家都难吧?

    于是乎,还有人开始同情裴家了,想当年,裴震为丞相时,裴家是何等的风光啊。

    如今,啧啧,天意啊,天意!

    “这便是你准备的贺礼?”乾帝面色阴沉的瞅着裴卿卿,准确的说,是瞅着她手里端起来的米饭…

    她难道觉得他这个皇帝,连碗米饭都吃不起?

    裴家是有几个胆子?居然敢羞辱到他头上来了?亏他方才还觉得这个庶女是个懂规矩的,看来, 是他对裴家太仁慈了吧?

    乾帝目光阴沉的扫了一眼裴震,裴家教出来的女子,‘好’得很啊!

    裴震那是冷汗直流,只感觉自己头顶悬着一道惊雷,随时都会劈下来,甚至感觉到,裴卿卿会是下一个被陛下丢出去的人!

    “陛下息怒,臣女这碗米饭,是有讲究的,还请陛下听臣女细细道来。”

    裴卿卿自然知道乾帝会不高兴,她又不瞎,看得见乾帝阴沉的脸色,但她依旧不卑不亢的举着那碗米饭。

    乾帝是越看她那张脸,就越觉得戳心,但却又似乎是忍不下心去治罪,只冷着脸哼声道,“讲究?那你倒是说说,有何讲究?”

    下面的人,只要不傻,那都能看出乾帝龙颜不悦了,说话都带着磨牙的味道,心想这裴家怕是要彻底玩完了!

    “回禀陛下,这虽只是一碗普通的米饭,但这却包含了百家米,是出自百姓们对陛下的敬爱之心呀!”

    裴卿卿嘴角含笑,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天下万民皆是陛下的子民,陛下生辰,这也是子民们对陛下的孝敬啊!虽说这碗米饭比不上宫里的御厨手艺好,但却是天下百姓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粮食啊,民以食为天,这更是陛下勤政爱民之成果啊,陛下任明,百姓才能丰衣足食,陛下何不如尝尝天下子民们每日的吃食?”

    要论胡说八道的本事,裴卿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就是吹捧人吗?简单。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

    她就专捡好听的话说,又有何难?

    下面原本嘲笑她的人,都被她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而且怎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呢?

    想了想,这不正是刚才白子墨说过的话吗?

    虽然说的不一样,但就是那个套路啊!

    白子墨是利用军中将士说话,而这裴卿卿,则是拿天下百姓说辞,这两人.....是商量好的不成?

    就连乾帝的脸色,那也是一阵红一阵青的,就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却又发作不得一样!

    能给他添堵的人,除了白子墨,也就是这个裴卿卿了。

    好一个裴卿卿,好一个庶女啊!

    就像白子墨的千寿图一样,他非但不能拒绝,反而还要高高兴兴的收下。

    “那朕,真要好好尝尝这百家饭的味道了。”乾帝隐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百家饭,还有一种说法,便是乞讨饭。

    意思就是乞丐吃的饭。

    含有嘲讽之意。

    裴卿卿,当真不是故意的吗?羞辱到他头上来了?一个小小的庶女,她是有几个胆子?

    乾帝开口,很快就有御前伺候的太监前来端走了她捧在手里的饭碗,呈上去给乾帝‘品尝’

    这太监都瑟瑟发抖的不敢抬头,心想这裴家是搞什么鬼?竟敢如此羞辱陛下,不想活了吗?!

    裴卿卿看似恭敬敬畏的低着头,但嘴角的笑意却在上扬,没错,这百家饭,就是含有嘲讽乾帝的意思。

    但,碍于面子,顾及自己的名声,乾帝也不会明着惩治她。

    管他呢,反正乾帝要记恨,也是记恨裴家,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罢了,哪值得陛下记挂啊。

    今天,她不仅要送裴蓉华一份大礼,还要送给父亲一份大礼。

    父亲,你可喜欢我这大礼?

    裴卿卿清冽的眸中掠过一丝冷笑,眼角余光却瞟见敲着轮椅上的手指,白子墨,可喜欢她的这份贺礼?

    不动声色的侧目,一眼,她便看出白子墨心情极好,瞧瞧,嘴角都带着笑呢。

    想想也是,战北候府虽然表面上和乾帝相亲相爱,但实际上,乾帝却将战北候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她给了乾帝这么一份‘贺礼’,想来白子墨也是高兴的吧?

    白子墨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像是在说,做的好。

    裴卿卿也笑了,乾帝也吃过了‘百家饭’的味道,“小小庶女,难得如此有心,既是百家饭,那便赏赐黄金百两!”

    “谢陛下恩赏。”裴卿卿从容不迫的谢恩领赏,自动忽略了乾帝的冷眼冷语。

    啧啧,一碗饭,换来黄金百两,果然不愧是皇帝吃的饭,值钱啊。

    再然后,裴卿卿就默默地退了回去,自然也自动忽视了裴震的惊吓和冷汗。

    好好的一场寿宴,真叫一个搞得乌烟瘴气的。

    如果说刚才裴蓉华那么一闹,并不太影响气氛,毕竟受气的人是裴家。

    但,裴卿卿这么一碗饭端出来,搞得整个寿宴都阴云密布的!

    受气的人是陛下,谁还敢开怀的大吃大喝?

    直到寿宴结束,所有人都麻溜的跑出宫,今天宫里的气氛可危险的很!

    裴震临走前,狠狠地剐了一眼裴卿卿,怒气森森的甩手冷哼一声才离去,曲氏紧随其后,同样凶狠的剐了一眼裴卿卿,那意思就像在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三妹,你随大哥回去吧。”最后只有裴少枫留下来陪着她。

    回去,回他的少将军府,而非裴家。

    裴卿卿听的懂裴少枫的言下之意,但,“多谢大哥关心,我自然是要回家去的。”

    她的回家,是回裴家,潜意思就是拒绝了裴少枫。

    同样裴少枫也能听明白她的意思,俊朗的脸上染上了愁色,“三妹,这次你就听大哥的吧,你若舍不得离开父亲他们,等过阵子,大哥再送你回去便是。”

    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她回家去受欺负。

    今天寿宴上的事,父亲母亲必是很生气,不知会如何责罚她....

    可偏偏,她竟是这般的倔强,不过是去他那里小住几天,她都不肯。

    裴少枫颇有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劝她。

    “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是裴家的三小姐,本该与裴家共患难才是。”她发现,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越发的娴熟了,张口就来。

    舍不得父亲?呵,也就大哥会这么说。

    这辈子,她舍不得谁都不会舍不得裴家人。

    什么与裴家共患难,说的连她自己都不信。

    但她知道,大哥是为她好,可她也说过,她重生不是为了安身立命的,裴家,她必须要回去。

    裴家欠她的还没还,她怎么能走呢?

    “大哥,今日裴家惹了陛下不快,大哥今后这段时间,若有面见陛下的时候,可得警醒些!”裴卿卿很严谨的叮嘱道。

    今天得罪了乾帝,难保乾帝不会事后算账,迁怒于大哥。

    倒是裴少枫,原本担忧的心情都被她逗笑了,“你呀,还有心思担心大哥,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父亲那里,怕是不会轻饶了她。

    毕竟那碗百家饭,无异于是在陛下那里给裴家添了一把火。

    不过如今想起来,她讨来那些米,竟是为了献给陛下做贺礼.....他都不得不说,他这三妹好生大胆!

    三妹,真的变了,裴少枫叹了口气。

    “大哥,你不必担心我,父亲那里,我能应付的。”这话裴卿卿不是在安慰裴少枫,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逆来顺受的裴卿卿了。

    可在裴少枫听来,她就是在安慰他,但,不知为何,看到她从容不迫的眉眼,他竟也相信她能应付。

    随后又有个武将来找裴少枫,裴卿卿正好不想让他跟着,于是好说歹说,总算是打发了他。

    走在出宫的路上,裴卿卿预想着等下回去后,父亲和曲氏会如何对付她?

    “三小姐刚才在寿宴上一鸣惊人,着实令本侯刮目相看。”

    突然传来温润且熟悉的嗓音,令裴卿卿顿步抬眸看去,白子墨的轮椅停在她的面前,像是在等着她的?

    不过一鸣惊人,这个词她可不敢当啊。

    相比起他的睿智,她这不过就是班门弄斧了。

    裴卿卿嘴角上扬,清浅一笑,“侯爷过奖了,比起侯爷,我可差得远呢。”

    说的很‘谦虚’,但淡然的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谦虚。

    他难道不知道,这百家饭是他自己的主意?

    只不过,今生被她抢占了先机,占用了他的主意。

    百家饭,正是前世白子墨送给乾帝的贺礼,她在寿宴上夸夸其词说的那番话,也是取经于他前世说过的。

    说起来,她得的那黄金百两的赏赐,也该属于白子墨才是啊。

    瞧着她这狡黠的小模样,鬼使神差的,白子墨竟也觉得挺高兴的,修长的指尖带有节奏性的敲这轮椅,眸光深邃,意味深长的口吻道,“三小姐难道就不怕得罪陛下吗?”

    从瞧见她讨米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的意图。

    没想到,她竟会真的与自己所想的不谋而合?

    这百家饭,是他想准备给乾帝的贺礼,不曾想,有人会跟他想的一样?

    忽的又想起那日被她按在沐浴水下....白子墨温润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深邃的眸中溅起了丝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侯爷说笑了,陛下心胸比天还宽阔,又日理万机的,怎会记恨我一个小小的庶女呢?”

    裴卿卿浅笑嫣然,说的跟真的一样。

    比起大胆,比起不怕得罪乾帝,她哪里比得上白子墨啊?

    比起她的百家饭,他难道不知道,他的千寿图会让陛下更加忌惮战北侯府吗?

    说明战北侯府在军中振臂一呼的力量,怕是不弱于我们的乾帝陛下。

    白子墨手握暗符,本就是手握重兵,执掌了举国一半的兵力,今天的千寿图,不是在向乾帝挑衅吗?

    负责推轮椅的玖月默默地看着自家主子和裴卿卿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那是嘴角一抽啊,这两个羞辱嘲讽陛下的人,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说笑。

    他主子也就算了,可裴卿卿这次倒真叫他刮目相看。

    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竟也敢在陛下头上动土,着实大胆!

    要说这百家饭的主意,裴卿卿倒还真和他家主子想到一起去了。

    然而,玖月哪里知道,裴卿卿敢在老虎嘴里拔牙,本就是仰仗他家主子白子墨的经验。

    白子墨看着面前浅笑安然的小女子,头一次感觉哑了言,好像一切都被她看穿了似的?

    “本候顺路送三小姐回去吧。”最后,白子墨淡淡的憋出一句话来,想必裴家人都走了吧?她一个庶女,又在寿宴上那般开罪陛下,裴家自然不会给她留下回府的马车,靠双腿走回去,路,挺远的。

    同时手指微抬,玖月立即会意,推着轮椅走。

    “……”裴卿卿楞了一下,他要送她回去?

    顺路…吗?裴家和战北侯府,好像不顺路吧?

    裴卿卿哪会想不到啊,父亲他们肯定不会留下马车给她的,靠这双腿走回去……

    还是算了吧,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于是裴卿卿就跟随在轮椅后面。

    战北侯府的马车,比她想象中更大,更豪华。

    马车里有小塌,铺了上好的细软,上好的檀木茶几,摆着茶具,点着熏香,连轮椅都能放进去,裴卿卿一坐进去,就不由得感叹道有权有势就是好啊。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裴卿卿默不作声的坐着,其实是她不知道跟白子墨说点什么?

    虽然她有前世的记忆,但他没有啊,在她印象中,白子墨是不喜欢别人靠近他的,尤其是女子,前世都未曾听闻过他和哪个女子走的比较近。

    说起来,她也很好奇,他不喜女子靠近,又为何会答应慕玄凌将她送给她?

    那夜,虽与他同床共枕,他却并未碰她,可见如果不是他‘不行’就是他确实不近女色。

    倒是曾听闻过他因双腿残疾,而不能人道的传闻…

    莫非,传闻是真的?

    白子墨正闭目养神,裴卿卿便偷偷的打量着他,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不能人道…什么不行……

    矜持!矜持都到哪里去了?!

    白子墨陡然间睁开了眼,眸光深如星海,“你对本候很感兴趣?”

    “咳……”吓的裴卿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她那不矜持的目光都被他瞧见了…

    羞死个人了!

    裴卿卿脸皮子都在发烫,慌乱的眼神儿无主的乱瞟,故作镇定的咬舌道,“没有,没有…”

    被一个男人问对他感兴趣,这也不是一个矜持的问题好吗?

    白子墨不也这么不矜持嘛?

    裴卿卿撇了撇嘴。

    “没有为何一直看着本候?”他又不瞎,纵使闭着眼,也能知道她一直瞅着他。

    那毫不避讳的眼神儿,令他想装作不知都难。

    而且,瞧着她脸颊泛红,面色窘迫的模样,他倒有了逗一逗她的心思,“本候今日助了三小姐一臂之力,三小姐打算如何答谢本候?”

    “答谢?”裴卿卿面色一怔,他说的是给她送出百家饭的机会?

    他那不也是想看到乾帝出窘吗?

    但,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助了她一臂之力的。

    裴卿卿轻咳了一声,润润嗓子,也压下了方才的窘迫与羞涩,“不知侯爷想要什么答谢?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定不推辞!”

    她必须要强调是‘力所能及’的,她只是一个庶女,可不是什么事都能办得到的。

    相反他贵为战北侯,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用得着要她答谢吗?

    白子墨笑了笑,她倒是警惕,自己还没说要什么呢,她便先亮出底牌来了。

    而且,她似乎会错了意,他说的,可不是百家饭的事儿。

    修长的指尖轻轻敲着轮椅,白子墨意味深长的语气道,“如此说来,三小姐该答谢本王两次才是。”

    “两次?”裴卿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又是两次了?

    他帮了她两次吗?

    今天寿宴上……

    等等!

    裴卿卿赫然瞪大了眼瞳,“舞衣是你调换的?!”

    原来背后做手脚的人,是他?

    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在裴蓉华的流仙裙上撒了特质胡椒粉?

    “你在跟踪我?”裴卿卿眸光清冽的盯着他,那严谨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盯出个窟窿来,好看看他还做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

    如果不是跟踪她,怎会知道她做了些什么?

    还调换了舞衣,让溪凤公主当众出丑。

    她怎么不记得,白子墨是个会管闲事的人?

    她的冷眼,瞬间让白子墨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温润的嗓音也沉了下来,“怎么?你以为本候想害你?”

    他帮了她,她却以为他要害她?

    他的眼眸,比她更冷冽,更深沉,深谙的就像深不见底的漩涡一样。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凛冽的视线相对而视,谁也不让谁。

    最后,还是裴卿卿败下阵来,垂眸颔首,伏在小塌上给他赔不是,“是我冒犯了,还请侯爷多多见谅。”

    凭他的精明睿智,如果他要害她,早在寿宴上,她怕是就无法全身而退了。

    再说了,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又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呢?

    而且还让她同乘马车,免她双腿受罪,是她小肚鸡肠了,该给他赔不是。

    再不然,就将她半路赶下车好了!

    瞧她伏低致歉的动作,还算真诚,白子墨冷沉的气息才算消退了些,便不再看她,闭目养神了起来。

    裴卿卿悄悄瞄上一眼,便知他是不高兴了。

    懊恼的敲了自己一下,裴卿卿,你怎么就那么敏感呢?连有无恶意都分不出来吗?

    白子墨对你,并无恶意啊。

    这下好了,惹他生气了吧?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他还是不说话,也不看她。

    裴卿卿有些坐不住了,马车里这股沉凝的气氛,搞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糖葫芦勒!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这时,裴卿卿听到了外面小贩叫卖的声音。

    二话不说的掀开车帘,“玖月,停一下!”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跑出来,玖月当即勒停了马车,还没来得及说话,裴卿卿就跳下马车了。

    玖月一阵狐疑,她要干什么?而且,她是怎么知道他叫玖月的?

    分分钟,裴卿卿就回来了,玖月算是知道了,赶情她是想吃糖葫芦?

    这…裴家虽落败了,却也算是官宦之家,怎么裴卿卿还吃这种市集小贩卖的东西?

    一般的贵女们,都嫌集市上的东西脏差乱。

    玖月刚这么一想,裴卿卿就躲进马车里面去了。

    “……”玖月默然,罢了,还是驾车吧。

    糖葫芦的甜味儿,散发在白子墨的鼻尖,他幽幽睁开了双眼,一串糖葫芦就伸到了他眼前,“侯爷,人不开心的时候,吃些甜的,就会好的,侯爷你也尝尝?”

    瞧着她清冽璀璨的双眸,白子墨闪了闪目光,眼前的少女明明天真烂漫,可他却觉得这份天真烂漫不过是她的一层面具,遮盖了背后的沧桑。

    白子墨不露痕迹的微微蹙眉,他这是怎么了?怎会看她看的如此之深?

    糖葫芦很甜,可吃到她嘴里,是苦涩的。

    前世里,被慕玄凌摒弃的那八个月里,每每她觉得苦,就会找些甜食来吃。

    吃些甜的心情会好,是假的,不过是她的自我安慰罢了。

    她璀璨的眸中,溢出难以遮掩的凄凉。

    见白子墨迟迟不接,裴卿卿便明白了,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侯爷是嫌这东西不干净吧?那便不吃了。”

    大户人家都不会吃集市上的东西,更何况是这种小贩卖的糖葫芦,是她糊涂了。

    就在裴卿卿将糖葫芦扔出马车窗外的时候,白子墨抓住了她的手,“谁说本候不吃的?”

    可是已经晚了,她已经松手了,糖葫芦掉了。

    “已经…丢了。”裴卿卿没料到他会要,松手松的快了点…

    这下白子墨的脸色更沉了,“裴卿卿…”

    “侯爷,要不你吃我的吧?”就在白子墨冷脸的时候,裴卿卿立马秒怂,笑呵呵的把自己吃过的糖葫芦给他…

    她买了两串,和他一人一串,只不过,她已经吃过一口了,他要嫌弃也没办法。

    白子墨眸光深谙的看着她咬过的糖葫芦,她买这个是想讨好他吧?

    鬼使神差的,他嘴角爬上了丝丝笑意。

    就在裴卿卿以为他是嫌弃她吃过,所以不肯接的时候,她打算收回的糖葫芦,下一秒就到了男人的手里。

    看着他咬下一口她吃过的糖葫芦,裴卿卿自己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虽然,虽然是她给他的,可她没想过他会真的吃啊?!

    他应该,是第一次吃糖葫芦吧?

    想着,裴卿卿缩着脖子问,“侯爷…好吃吗?”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心里忆起的苦涩和凄凉,不知不觉中就消散了。

    白子墨睨了她一眼,“味道,尚可。”

    很甜,比他平时吃的甜食都要甜。

    听到他还算肯定的评价,裴卿卿才算松了口气,“侯爷喜欢就好。”

    “如此,就算我给侯爷的第一个答谢了吧?”裴卿卿又弱弱的补充一句。

    既然他说欠他两次答谢,那她不怕占便宜的说,这就算答谢过一次了吧?

    白子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倒是会顺杆爬。”

    这根儿糖葫芦,顶多不过就是她冒犯之后的赔礼,一串糖葫芦就当是答谢了,他白子墨的劳动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了?

    “呵呵。”裴卿卿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侯爷说笑了,这不是侯爷也喜欢吃嘛。”

    气氛刚缓和一点,突然一下,马车猛的一个颠簸。

    毫无防备之下,裴卿卿一个重心不稳,被颠的向前摔去…

    这一撞,她脑袋得开花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栓住了她的腰身,一把就将她捞到了轮椅上趴着,少女的清香顷刻间涌入鼻尖,白子墨眸光黯了黯。

    裴卿卿惊魂未定的仰头,就看到男人冷峻的下颚,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从他的眼中,好像看到了担心。

    “侯爷,侯爷没事吧?!”

    白子墨还没开口,玖月就着急的掀开了车帘,但,看到裴卿卿整个人趴在轮椅上…

    玖月立马又缩回了手,隔着车帘说道,“侯爷,方才有人突然横冲出来,属下怕撞到人,才勒停了马车。”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骂骂咧咧的打骂声。

    但是裴卿卿眼下没心情去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么趴在轮椅上,与趴在他怀里有何区别?!

    刚刚玖月看她那一眼的眼神儿都惊诧到了!

    裴卿卿慌忙的退回身子,“多谢…侯爷相救…”

    不知是羞涩,还是惊魂未定,裴卿卿说话都不利索了,只觉得心跳的直快,砰砰砰的像是都要快出来了,脸颊也在发烫…

    但白子墨却不太好,她那一扑,那串糖葫芦就蹭到他身上去了。

    胸前的衣襟上,染上了红糖,弄脏了衣服。

    裴卿卿一看到,当即也很懊恼,却还是拿出丝帕给他擦拭着衣襟上的红糖,嘴里嘀咕着,“都怪玖月!害得我出丑不算,还弄脏了侯爷的衣服。”

    红糖黏糊糊的,哪擦的掉啊。

    裴卿卿一张脸红扑扑的,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白子墨垂眸,瞧着她认真擦拭的眉眼,竟莫名的觉得恬静美好,脏了衣袍,倒也不觉得生气。

    “本候救了你,你却觉得是出丑?”他可听见她嘀咕了,他搂了一下,她觉得出丑?

    “不....”裴卿卿想都不想的一抬头,刹那间,一缕清凉柔软的触感划过唇角。

    她竟然不小心亲到了白子墨…

    裴卿卿赫然瞪大的眼睛,与白子墨眼中的惊诧撞到了一起。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身上像装了弹簧一样往后一弹,裴卿卿慌乱的眼神不敢去看他,脸红到了耳后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办?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把她丢下去?

    她真的不是有意的,他会不会以为她是在故意引诱他?

    裴卿卿感觉自己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心跳也乱糟糟的,呼吸都是滚烫的。

    她好像轻薄了良家儿郎一样…

    唇瓣擦过的那一瞬间,白子墨紧紧的握紧了拳头,眼中深邃的旋涡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一样。

    她还急着解释,怎么?她还觉得吃亏了不成?

    白子墨冷峻着一张脸,没有理她,而是低沉的往外问了一声,“发生了何事?”

    玖月大约能听出自家主子冷沉下来的声音,隔着车帘回禀道,“侯爷,是有人在醉香居吃霸王餐被人抓住,适才惊了咱们的马。”

    “醉香居?”听闻醉香居的时候,裴卿卿诧异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居然有人敢在醉香居吃霸王餐?不要命了吧?

    上辈子,她就知道醉香居是个何其厉害的地方。

    谁人不知,一个醉香居,一个醉生楼,是京师吃喝玩乐的好地方。

    坊间有句话说,如果你想证明你是个有钱,有权势地位的人,那就去醉生一番。

    正所谓醉生梦死。

    出入醉生楼和醉香居,那是上层人的标准。

    然而这些还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是这两个地方的主人,那才是富可敌国的存在,说是土皇帝都不为过。

    “你想去?”白子墨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听到醉香居反应这么大,是想去吃一顿?

    裴卿卿一怔,随后摇头一笑,隐有丝丝自嘲,“侯爷说笑了,我可吃不起醉香居的饭菜。”

    这是实话,她一个庶女,哪有那么多的银钱去吃山珍海味。

    裴家也就一个裴正浩是这种地方的常客。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说,白子墨心头有些堵,却也没说什么,只吩咐玖月道,“绕路走吧。”

    至于下面的纷闹,与他没什么干系,多管闲事不是他的作风。

    但,在裴卿卿的事情上,他好像破了自己的作风。

    裴家门前,裴卿卿跳下马车,对着上面的白子墨真诚实意的道谢,“今日多谢侯爷帮衬,来日有机会一定答谢侯爷。”

    她并不打算请白子墨进去坐坐。

    且不说白子墨愿不愿意去裴家做客,只怕裴家人现在都在等着批斗她吧?

    回去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想着,裴卿卿眸光也清冷了几分,“那我就不送侯爷了,侯爷慢走。”

    说罢便转身回府。

    望着她进门的背影,白子墨眸光微闪,方才那清浅的一吻,便又出现在脑海里....

    裴卿卿一进去,就被管家带到了正厅。

    正如她所料,裴震和曲氏都在等着批斗她呢。

    “父亲....”

    “逆女!给我跪下!”

    裴卿卿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裴震吼了回去。

    裴震那怒火丛生的样子,哪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分明就像是看仇人。

    裴卿卿依言跪了下去,她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后背挺的笔直,“不知女儿做错了什么?竟让父亲动如此大怒。”

    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的就是裴卿卿现在。

    今日在寿宴上,裴家受的气,父亲没地儿发泄,她便是最好的发泄口了。

    “逆女,你还敢问!谁让你跑到陛下的寿宴上去的?竟还敢拿一碗饭辱没陛下,是谁给你的胆子?你是想害死我裴家不成?!”裴震气势汹汹的指着裴卿卿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吼。

    裴卿卿清冽的眸中掠过一丝讥讽,“父亲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陛下寿宴,可携家眷参加,女儿虽是庶出,却也是裴家的人,去了寿宴又何罪之有?父亲说那碗米饭,就连陛下都亲自品尝了,还赏赐了女儿,陛下都未曾怪罪过女儿,父亲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女儿若是做错了什么,不也得被陛下丢出去吗?”

    什么叫做打脸,这就是。

    还是赤.裸.裸的打了裴家好几张脸。

    被陛下丢出去的人可不是她。

    是裴家嫡出的子女,她表面上说的茫然无知的样子,但却是在打裴蓉华和裴正浩的脸。

    儿女丢人,身为父亲,裴震哪能不丢脸?

    “你!”裴震怒气冲冲的指着裴卿卿,像是要一巴掌拍死她一样,“你简直放肆!赏赐你?陛下那是赏赐你吗?你敢给我裴家惹祸,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还敢说赏赐?那是赏赐吗?指不定陛下现在怎么记恨他裴家呢?

    这个逆女,给裴家惹祸,他就容不得她!

    曲氏动作就更快了,分分钟就递出了鞭子。

    裴卿卿眸光一沉,连家法都准备好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今天裴蓉华和裴正浩出了丑,颜面尽失,便迁怒于她身上,果真是父亲和曲氏的作风。

    裴震抽起鞭子手一扬,躲是躲不掉了,下意识的,裴卿卿抬手去挡。

    一鞭就抽在了她的手臂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手臂上是火辣辣的疼,可裴卿卿却紧紧咬着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冷若冰霜的看着裴震。

    这就是她的好父亲,下手毫不手软,毫不留情。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坚冷,裴震竟被她看的有几分心虚,但随后又想起自己是她的父亲,却被她吓到,裴震的火气立马就又上来了,手里的鞭子再次扬了起来。

    瞅着裴卿卿挨打,曲氏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狠辣,这个小贱人,今天出尽了风头,她的儿子女儿却出了丑,活该打死她!

    然而这次却让曲氏失望了。

    鞭子落下来的时候,裴卿卿徒手接住了鞭子。

    空手抓住鞭子,手心何尝不疼?可任由鞭子抽在身上,一样很疼不是吗?

    重要的是,她绝不会再做打骂不还手的裴卿卿。

    “父亲要打我,无非是今日在寿宴上,大姐与二哥惹怒了陛下,被陛下责令赶出了宫,父亲却拿我出气,这不公平吧?传出去,怕是也会影响父亲的名声。”

    虽说她是庶出,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传出去,只怕裴家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吧?

    裴卿卿眼中的嘲讽是那么的明显,看着她,裴震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

    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眸光凌厉,浑身透着清傲气势的裴卿卿,真的是他那个逆来顺受的女儿吗?

    “裴卿卿,你简直是无法无天,竟敢威胁你父亲!”是曲氏率先反应过来,眼神狠辣的瞪着裴卿卿,像是要扒了她一层皮似的。

    她也没想到,裴卿卿竟会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居然还敢反抗老爷?

    曲氏的叱呵,像是提醒了裴震,怒目圆睁的看着她,“你敢威胁为父?”

    曲氏说的没错,她就是在威胁他。

    裴卿卿轻笑一声,三分讥讽,三分不屑,既然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威胁又如何?

    裴家现在的一举一动,怕是都会引起乾帝的‘关注’吧?

    如果传出什么毒打庶女,或者毒杀庶女的丑闻,裴家还能在京师有立足之地吗?

    想不到啊,厌恶裴家的乾帝陛下,竟也会成为她的一道保护伞。

    裴卿卿不紧不慢的松开了鞭子,退后一步道,“父亲言重了,女儿哪敢威胁父亲,只是现在裴家在陛下眼中的印象不太好,父亲也不想再闹出什么丑闻传到陛下耳朵里吧?女儿这也是为了父亲和裴家的名声考虑啊。”

    今天寿宴上这么一闹,指不定乾帝一个怒气难消,就拿裴家开刀呢。

    谁让裴家得罪过乾帝陛下呢?能让陛下记恨个这么多年的人,除了裴家,怕是也没有别人了。

    她突然觉得,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小姑,也是个传奇女子啊,宠妃不当,荣华富贵不要,却偏要得罪陛下,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甚至连个身后名,连个墓碑都没有。

    “哼!你以为拿陛下说事,为父就不敢打你吗?你目无尊长,为父今天就要好好教教你规矩!”裴震冷哼一声。

    父亲教育儿女,天经地义,就算是陛下,也说不得什么。

    规矩?目无尊长?

    什么是规矩?要她逆来顺受,打骂不还手才算是懂规矩?

    说她目无尊长,可为父不仁,她又何必敬之?

    说白了,就是铁了心要打她呗?

    她说过,这辈子,亲情薄凉,她便摒弃亲情,父爱无情,她便不需要父爱。

    裴卿卿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似叹息的口吻道,“父亲,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裴震谨慎的瞪了她一眼,“你凭什么和为父做交易?”

    以为在陛下寿宴上班门弄釜了一下就了不得了?

    交易,她凭什么跟他做交易?

    但他还是谨慎了不是吗?说明对裴卿卿,多少还是有些防备的。

    毕竟寿宴之后的裴卿卿,好像多了丝危险的气息。

    就像是…就像是一条伪装成翠竹的竹叶青,趁人不备便会咬上一口!

    要是让裴卿卿知道,在裴震心里将她比喻成一条毒蛇,她是会高兴呢?还是会高兴呢?

    “父亲不是铁了心想对我动用家法吗?我总得想个法子自救不是?”裴卿卿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实则每一个字,都犹如嘲讽的尖刀。

    “呸!你又在想什么歪主意?!老爷你可不能信她!”

    曲氏立马就站了出来,后一句话,自然是对裴震说的。

    裴卿卿如画的眉心一挑,她没看错的话,曲氏这是对她有几分畏惧的表现吗?

    难不成真是在今天的寿宴上,让父亲和曲氏都对她留下了些心理阴影?

    “我说的交易,对母亲也有好处,母亲当真不想听听吗?”

    从容,不迫,清傲,自信,沉稳,甚至还有些轻蔑,裴卿卿站在她们面前,与之以前的裴卿卿,实在是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从小看着裴卿卿长大,裴震和曲氏都要怀疑面前的这个裴卿卿是不是真的裴卿卿了?

    “逆女!你究竟想说什么?”裴震极为不耐烦斥呵一声,他怎么感觉自己被裴卿卿牵着鼻子走呢?

    像是只有大声的斥呵,才能挽回他作为父亲,作为一家之主的颜面一般。

    说起来,在自己女儿面前气势弱下去,那也是很没面子的事了!

    “父亲息怒,我就是想说,以陛下赐我的黄金百两,换取我在裴家的安稳。”

    言下之意便是,以黄金百两,换她不用挨打,裴家人,明面上不能再秋后算账。

    但裴卿卿心里比谁都明白,就算今天父亲答应,曲氏也不可能会放过她。

    她可没忘记,裴家还住着一个黄焱真人呢。

    “逆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陛下所赐之物,本就是我裴家的,轮得到你来换吗?”裴震一脸鄙夷又厌恶的瞅着她。

    裴卿卿闻言,微微眯起了眸子,她错了,她远远低估了裴家的不要脸。

    乾帝赐给她的黄金,居然就变成裴家的了?

    呵,能如此理直气壮的不要脸,她倒不得不佩服啊。

    可是,“父亲既要这么说,那我们就去问问陛下好了,若陛下也说赐给我的东西是裴家的,我自会双手奉上。”

    她算是知道了,对付不要脸的人,就不能跟他客气。

    她就不信父亲敢再随她去见陛下?

    裴家怕是巴不得离陛下远点吧?

    她也不得不承认,宫里的那位陛下,确实是最好的挡箭牌。

    裴卿卿三句话不离陛下,分明就是拿陛下来压他。

    裴震气的一阵气短,指着裴卿卿的手气的发抖,“你,你个逆女!你竟敢忤逆为父!”

    “父亲言重了,我不过是想请陛下评评理罢了。”裴卿卿面不改色,清音淡漠却又很坚定,毫不退让。

    裴震着实被她气到了,气的一阵胸口闷,还喘息咳嗽了起来。

    “老爷,莫要动怒,消消气…先消消气。”

    曲氏体贴的拍抚着裴震的背后,一下一下的替他顺气,安抚着他。

    同时目光凶狠的瞪着裴卿卿,“好你个裴卿卿,你竟如此不孝!我与你父亲,辛辛苦苦的把你养大,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来这般叛逆裴家的吗?”

    曲氏颇有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裴卿卿。

    正如她所说,裴卿卿简直是不仁不孝!

    跟父母亲说话,居然都字字犀利,句句逼人,毫不敬重父母,不是不孝是什么?

    她从头到脚,哪一处不是出自裴家?

    结果得了点赏赐,竟要独吞?这不是不仁又是什么?

    “既然母亲如此说,那我倒要问问母亲,将我养大,难道不是为了飞鸾青玉吗?”

    裴卿卿清冽的眸中掠过一丝冷厉,只有死过一次的她才知道,她之所以能留在裴家,或者说,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飞鸾青玉在她这里罢了。

    果然,提起飞鸾青玉,裴震的脸色变了一变,飞鸾青玉的确重要,可裴卿卿为何会说出这些话?

    她是否,知道了些什么?

    裴震目光严谨的审视着她,似乎想将她从里到外的看穿。

    但,裴卿卿面不改色,淡然无波,瞅了半天也没看出有啥不一样的。

    如果说以前裴卿卿是一池清泉,那现在的裴卿卿,就像是一池深潭,叫人捉摸不透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裴震已然认识到,现在的裴卿卿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好拿捏了。

    “父亲何必动怒?我想说的,都已经说了,陛下赏赐我的黄金百两,我可以交给父亲,或是母亲,也请父亲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母亲觉得如何啊?”

    最后一句话,裴卿卿却是在问曲氏。

    虽说黄金百两不算多,但也不是一点小数目,好歹是黄金,不是银子。

    百两黄金,够那个败家子裴正浩挥霍一段时日了吧?

    裴卿卿眼中的嘲讽太明显,曲氏想看不出来都难!

    曲氏心里比谁都清楚,她那个小儿子,花起钱来是家里开销最大的,她的私房钱都贴了进去。

    这黄金百两,确实够裴家开销一阵子的了。

    “好!就依你所言!”曲氏一口应下,答应的可爽快了。

    拿了黄金之后,要怎么收拾裴卿卿,还不是她说了算吗?

    “胡闹!”裴震怒呵一声,显然是曲氏的答应让他又丢了作为家主和父亲的面子!

    “老爷,卿儿再怎么说,那也是我们裴家的孩子,我们身为父母,怎好对她太过苛刻?卿儿尚且年幼,多有不懂事的地方,那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管教不利,我们以后好好教她就是,老爷消消气,卿儿也不是个不知进退的!”曲氏温柔娇媚的替裴震顺气,那矫揉做作的嘴脸,真叫裴卿卿看的恶心。

    看着像是在帮裴卿卿说话,实际是在暗指,她如果还有点良心,只进退,懂孝义,就该把飞鸾青玉交出来!

    只可惜,这辈子,她倒甘愿做个无情无义的恶人。

    良心,进退,孝义,这些算得了什么?

    前世的她,已然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这辈子,谁都别想再控制她,利用她。

    曲氏的安抚,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裴震虽不是怒气全消,但也平静下来不少,凶狠的瞅着裴卿卿怒呵道,“你还不滚回去给我闭门思过!”

    曲氏的装腔作势,裴震的怒不可遏,裴卿卿是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面不改色的勾唇一笑,“是,我这就走,不碍父亲的眼。”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对于裴卿卿傲慢的态度,裴震又是一阵气结,若非曲氏安抚着,他真想再抽裴卿卿一顿。

    他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居然拿百两黄金来羞辱他这个做父亲的!

    曲氏也是个拿人手软的,居然帮着那个逆女说话,气的裴震冷哼一声,一把就甩开了曲氏的安抚,独自回了书房。

    要说曲氏哪能不气呢?黄金百两拿来给她小儿子花,受裴震的气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受裴卿卿的气?

    曲氏面色阴冷的咬着牙,眼中像淬了毒一样阴狠。

    裴卿卿,你给我等着!

    这边的裴家算是暂时平息了下来,可那边皇宫里,却是人人自危。

    寿宴散了之后,乾帝发了好一通的脾气。

    要知道龙颜大怒四个字,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乎,乾帝呆在哪里,哪里就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圣颜。

    芙蓉宫外,所有宫女太监都退避三舍,宫门紧闭,里面不断传来男人低吼的喘息声和女人不堪承受的呻.吟声。

    芙蓉暖帐内,乾帝几乎是发泄怒火的蹂.躏着身下的女人,女人的身上,原本白嫩的肌肤,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足以看出乾帝有多‘卖力’

    最后,传出乾帝释放的一声低吼,女人默默地擦去眼角的泪痕,心头松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赵雪芙咬牙忍着身上的疼痛,却还笑盈盈的趴在乾帝身上取悦,“陛下今日似乎心情不佳,不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从刚才的欢爱中,赵雪芙就知道这个男人十有八九又是在白子墨那受了气,平时晚上玩各种花样的折磨她也就罢了,现在连白天都不放过她。

    每每如此,但凡在白子墨那儿受了气,便来折磨她泄愤。

    赵雪芙垂眸的瞬间,妩媚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朕能有什么烦心事,不过就是想要你罢了,怎么?你不乐意?”乾帝手臂用力一勒,赵雪芙感觉自己腰都要被他勒断了。

    却还只能露着笑脸赔笑,“陛下说什么呢,陛下来臣妾这儿,臣妾高兴都来不及呢。”

    赵雪芙是个娇媚动人的美人儿,此时再露出妩媚的娇羞,那更是令人难以把持。

    乾帝哼笑一声,他就喜欢赵雪芙在他面前卖骚的样子,这是他唯一能打击到白子墨的地方,指尖挑起她嫩滑的下巴,“你这小妖精,朕怎么宠爱都满足不了你。”

    惹得赵雪芙愈发的娇羞起来,娇磌的推开了乾帝的指尖,“陛下又拿臣妾打趣了,陛下若再这样,臣妾就不理陛下了。”

    论起在床上欲拒还迎的本事,后宫没人能比得过她赵雪芙。

    这也是她能宠冠后宫的原因之一。

    乾帝嘴角勾起淡淡的讥笑,拿捏着她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低沉了片刻之后说道,“朕今日有了个主意,爱妃可想听听?”

    “臣妾自然是洗耳恭听的。”赵雪芙娇笑着。

    “朕,要为战北侯赐婚。”

    乾帝一说完,赵雪芙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陛下说什么?”

    要给白子墨赐婚?

    赵雪芙悄然握紧了五指,努力的绷着笑脸,可笑的太过僵硬,乾帝想看不出她的异样都难。

    二话不说,乾帝大手一揽,就把赵雪芙按在了身下,脸色阴沉的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赵雪芙心下一惊,“陛下……”他的那种眼神,她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愤怒,要靠折磨她来泄愤!

    乾帝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像暴怒的雄狮一般,一把,就掐住了赵雪芙的脖子,然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蹂.躏……

    入夜后,碧珠心疼呼呼的给裴卿卿擦药。

    手臂上被裴震抽了一鞭,虽没有皮开肉绽,但却留下了一天深深的红印。

    擦药的时候,疼的裴卿卿一颤一颤的,如画的眉头狠狠皱着。

    “小姐,你再忍一下…”碧珠心疼的不行,也气的不轻,老爷怎么能对小姐下这么重的手呢!

    瞧着碧珠都要哭了,裴卿卿倒吸一口凉气,却还笑了笑,“好碧珠,我没事,你看你哭丧个脸,我还没死呢。”

    一听她说‘死’,碧珠立马就激动起来,“呸呸呸!小姐胡说什么呢!小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裴卿卿都被她逗笑了,气氛可算是轻快些了。

    擦好药之后,碧珠就强势的催促着要她早些安歇,拗不过碧珠,裴卿卿无奈只得上床歇息。

    临睡前,裴卿卿还严谨的叮嘱一句,要碧珠这两日盯着点曲氏她们那边的动静儿。

    这回曲氏受了气,吃了亏,哪会轻易的放过她?

    如果她所料不错,最多不过两日,曲氏就会有动作了。

    午夜梦回,裴卿卿都会梦到被剖腹取子的惨死,清晰的体会到死亡和绝望的痛苦,就像一个溺死之人,抓不到一块能救命的浮木,只能在绝望和痛苦中挣扎着……

    但她的梦魇中,绝望过后,却有一缕光亮照在她眼前,她努力的想睁开眼,可就是怎么也睁不开。

    晚风微凉,一缕凉风从窗户吹了进来。

    沉沦在梦魇中挣扎的裴卿卿看不见,迎着微弱的月光,她的床边,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微凉的指尖,轻轻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心,“别怕,只是梦罢了。”

    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竟如此的虚弱惧怕。

    ……

    次日。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里,裴卿卿就醒了过来,身上的里衣都被昨晚梦魇的冷汗湿透了。

    碧珠推门而入,算准了她醒来的时辰,“小姐起身吧。”

    “碧珠,我想沐浴。”一身的汗,黏糊糊的,贴在身上难受。

    “那小姐先洗漱吧,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

    碧珠做事的效率很快,不多时便准备好了热水。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穿戴整齐之后,裴卿卿就在屋子里看起了书。

    她在等,等曲氏动手。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看书的,可看着看着,就变了……

    眼睛里看到的不是书上的字,而是…那个被她不小心轻薄到的男人。

    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昨日在马车里,不小心擦碰过他嘴角的事…

    裴卿卿咬了咬唇瓣,嘴角无意识的露出一丝浅笑,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

    碧珠一回来,就看到她家小姐自己摸着自己的嘴唇发笑,碧珠就觉得不对劲儿。

    “小姐…”

    没反应。

    “小姐…”

    还是没反应。

    “小姐!”第三声,碧珠加重的声调。

    裴卿卿当即惊醒过来,“啊?怎么了?”

    “小姐在想什么呢?奴婢叫了几声小姐都没听见!”碧珠就更加好奇了,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叫了几声都没听见。

    “呃…”裴卿卿面色极其不自然,略带慌乱的眼神儿乱瞟,轻咳一声,故作淡然道,“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曲氏那边有动静了?”

    让碧珠去盯着点曲氏那边,想必是有动静了吧?

    同时也暗自懊恼自己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居然想他想的失神?真是丢脸啊,裴卿卿狠狠的鄙视了一把自己。

    说起正事,碧珠立马就正色了起来,点头道,“奴婢看到夫人带回来的那个道士去找夫人了,可是…奴婢没听见夫人跟那道士说了些什么?”

    本来去监视曲氏就不容易,曲氏那边手下伺候的人多,碧珠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发现了。

    不过裴卿卿只要知道曲氏开始行动了就行,“无妨,我自有对策。”

    曲氏联合那假道士想做什么,她清楚的很。

    一眨眼,便又到了夜深人静之时。

    裴卿卿带着碧珠在夜色下悄悄的摸索着。

    “小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碧珠悄声的问。

    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偷摸摸的跑来这里做什么?

    “嘘,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裴卿卿抬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碧珠不要出声。

    两人摸索到一块假山后面躲着,从缝隙中,看到有人往池水里扔了什么东西下来。

    等人走了之后,裴卿卿才带着碧珠出来。

    瞧着黑压压的一池水,裴卿卿微微蹙眉,果真与前世一样,看来得下水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