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听出白子墨语气中的惋惜,以及冷冽。
霍霄这样的忠臣良将,被人暗杀,实在是可悲可叹,更可气!
北宫琉默然了一下,脑子里不由得又想起了霍筱雅,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侯爷,明日我们便回京…”现在裴卿卿已经醒了,又出了霍霄的死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京师,要出大事了。
霍霄的死讯,对外是封锁消息的,所以霍霄的死,一时间还没有全面的传扬开。
一旦霍霄的灵柩扶灵回京,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霍将军府也不会例外。
北宫琉越想,越觉得不放心霍筱雅。
而且搞不好还会牵累到他自己头上,北宫琉可没忘记,他是质子。
暗杀霍霄的凶器,又是他父王的武器……
北宫琉的眉头,已经皱的不能再皱了,面上的凝重,也阴沉极了。
白子墨没说话,便是赞同了北宫琉的意思,明日回府,再不回去,京师就真要乱套了。
而裴卿卿也来到了隔壁的客房里,这个房间,光线没有刚才她和白子墨的那个房间的光线好,一进门就感觉光线要昏暗了很多。
房间里很安静,裴卿卿轻手轻脚的,像是怕惊到药琅似的。
只是她进门一看,房间里没人。
“嗯?”裴卿卿狐疑的微微蹙眉,“药琅?药娃娃……”
不是说药琅在这个房间里吗?
怎么没看到他人啊?
“你找我吗?”突然有声音响在裴卿卿身后。
“啊!”吓了裴卿卿一跳,本能反应的一个转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胳膊不小心打到了药琅,她听见后面的人闷哼了一声。
“药娃娃,你干什么啊?干嘛不出声的站在我身后,差点被你吓死了…”裴卿卿拍了拍自己的心跳,他怎么悄无声息的就站到她身后去了,吓她一跳,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本来这个房间的光线就挺阴暗的,差点真被药琅吓到了。
药琅捂着自己的心口处,就算光线阴暗,也能看出他虚白的脸色,一看就是很虚弱的。
尤其是刚才那一下,裴卿卿不小心碰到了他心口上的伤口。
“药娃娃……你没事吧?”注意到药琅虚弱的脸色,裴卿卿自然而然的扶了他一下。
那一下,裴卿卿明显感觉到药琅的身体僵了一下。
可她却没有在意那么多,或许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尤其是白子墨死而复生之后,她对药琅的郁结,也随之解开了吧?
“身体还没好,就不要下床瞎走动,快回去躺好。”说着,裴卿卿便不容拒绝的把药琅往木床上扶。
便像个姐姐在照顾生病的弟弟一样。
就像,就像在药王山庄时,她就是这般照顾他的。
药琅明显楞了一愣,似是没想到,裴卿卿会对他态度这么好?
她不是说……从此和他再没有丝毫关系吗?
药琅垂眸的瞬间,裴卿卿没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裴卿卿不是感觉不到药琅的异常……和紧绷,她想,药琅还是在介意在帝陵密室中发生的事吧?还在介意她说过的话吧?
那么现在, 她收回那些话可以吗?
白子墨没死,药琅便没有对不起她,相反还是她对不起药琅比较多。
是她取了药琅的心头血,伤了药琅。
现在药琅在她前面,一如在药王山庄时,他只是那个不谙世事,干净的少年。
如果,如果他愿意,她还当他的姐姐。
就这样,药琅沉默的一言不发, 被裴卿卿扶回了床上躺下。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步路,可对药琅来说,这短短几步路,时间却像是过的很漫长。
直到他坐回了木床上,药琅才像是回过神,抽回了自己的手,避开了裴卿卿的搀扶。
不让裴卿卿碰他。
裴卿卿的动作落了空,清亮的眸光忽闪,心下叹息了一声,她知道,药琅还在介怀。
可裴卿卿也不介意,替药琅盖了盖被褥,勾唇道,“你饿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药琅的目光很干净,但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复杂的,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裴卿卿从容不迫,嘴角带着淡淡的浅笑,就像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药琅看不懂她,也看不明白她,“你又何必再如此对我?”
其实他更想说,明明不是很讨厌他了吗?又何必要再对他这么好?
何必对他嘘寒问暖的?
不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再无瓜葛吗?
他承认,在她狠心取了他的心头血的时候,他确实好恨,恨不得麒麟血能毒死白子墨,好让她伤心欲绝。
可是真正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时候,药琅却觉得,自己并没有很高兴。
取了他的心头血,他以为,白子墨死了,他却还活着,他也算报了仇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没有感到很开心。
直到白子墨又醒了过来,他才觉得,自己心头松了口气。
可他和裴卿卿,再也回不去了……
裴卿卿沉默了一下,敛住心神,深吸一口气,方才说道,“药琅,我知道你怪我,甚至是恨我,可我别无选择,即便是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我的选择,但我也会尽力保住你的命,不会让你死的……”
她承认,她是愧对药琅。
但是,就算是再来一次,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她会尽力,保住药琅的命,虽然保护药琅性命的,是小老头, 不是她……
是啊,裴卿卿突然觉得,自己也就是话说的好听,其实自己什么也没做,保住药琅性命的,是师父,不是她。
可她却在这儿信誓旦旦的说会保住他的命……
裴卿卿,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剥取别人的功劳呢?
裴卿卿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个小人。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吗?”药琅的声音,就像一根刺,重重的扎在了裴卿卿的心头,令她心揪了那么一下。
是啊,明明是她要杀药琅,难道还要药琅感激她的不杀之恩吗?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裴卿卿似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啊,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个坏人,做的她很难受。
她清亮的眸中,充满了歉疚,昏暗的光线下,药琅盯着她看了许久,忽而开口道,“你们为何要救我?”
为什么要救他?
不让他在密室中自生自灭?
其实药琅知道,自己问这个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但是心里,他就想知道一个答案。
或者说,他想听到一个他隐隐期盼的答案。
一个裴卿卿还是在乎他的答案,一个他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药琅或许不知,他之所以想听这个答案,想知道裴卿卿心里在乎他与否,其实不过就是他心里有委屈罢了。
或许他也说不清,他对裴卿卿,是出于弟弟对姐姐的喜欢,还是出于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总之,只有药琅自己知道,心底里,他是喜欢裴卿卿的。
他只是,想要她抚平他心里的委屈罢了……
为何要救他?其实裴卿卿并不知道,因为那时候的她,已经昏迷了吧?
带药琅一起出来,应该是白子墨的意思。
不过,就算那时候她没昏迷,她也不会不管药琅的死活的。
从头到尾,她就没想真的要药琅死。
裴卿卿叹息一声,“药琅,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说,我并未想过要你死。”
这话,是她的肺腑之言。
她的眼神,跟她的语气一样真挚。
她真的,没想过要药琅死。
“如果不是麒麟血成了你的心头血,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但事已至此,我知道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不管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今后我都会好好照顾你的,药琅,跟我们回侯府吧?”
她现在,更多的是在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在跟药琅说话。
最后一句话,是在请求药琅的意思。
他现在身体这么虚弱,短时间内,要回药王山庄是不可能的。
今后,药琅就是她的亲弟弟。
她会把药琅当做亲弟弟一样照顾。
如果不是麒麟血成了他的心头血,她是不会伤害药琅的。
可是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
只希望,药琅不会拒绝她。
“侯府?”药琅闻言楞了一下,随后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透着丝丝嘲讽道,“我忘了,我连你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侯府?原来白大哥是侯爷?”
而你,是侯爷夫人?
最后一句话,药琅却没有说出口。
说起来,相处这么久,他其实连她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在药王山庄时,她说她叫子卿,而白子墨叫白墨。
假的,都是假的。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她叫裴卿卿,而白墨,也不是白墨,是白子墨。
药琅从小到大,都是与汤药为伍,根本就没有出过药王山庄,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裴卿卿她们的身份,更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可即便是药琅过去的生活与世隔绝,但他却也听闻过,战北候的大名。
现在想起来,战北候不也姓白吗?
白子墨,原来他就是战北候。
想起白子墨那一身的清贵冷冽,不怒自威的气势,果然不愧是战北候。
只是这些话,从药琅嘴里说出来,是嘲讽的。
裴卿卿不想听药琅这么跟她讲话,但她却又开不了这个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就是她们欺骗药琅在前,如今又怎能怪药琅嘲讽她?
药琅现在想必并不想看到她吧?
“既然你不高兴见我,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说着,裴卿卿便离开了药琅的床榻。
只是却在裴卿卿转身的一瞬间,手腕被人猛地拉住了。
她回头,正好看到药琅那双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害怕。
她是害怕她离开他吗?
这点念头,不知怎的就从裴卿卿脑子里冒了出来。
“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药琅的声音,一直都是极好听的,但是现在,他的声音却透着丝丝惊慌和挣扎。
此刻在裴卿卿眼里,药琅不是药琅,他终究只是个稚嫩的少年罢了。
他害怕丢下他一个人……
裴卿卿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了床榻边上,“我说了,今后我都不会再丢下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裴卿卿的话,像是安抚到了药琅,令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松,只是却还有放开她的手。
裴卿卿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安抚道,“我不走,你好好休息。”
好好养伤。
就这样,在裴卿卿的安抚之下,药琅才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就像哄小弟弟一样,裴卿卿一下一下的拍着药琅,让他安心休息。
时间顿时又安静来了下来,闭着眼睛的药琅,也显得那么安静,美好。
他就像一个被摔破了又重新修复过的水晶娃娃,面色虚白的躺在那里,惹人心疼。
“你放心,今后只要有我裴卿卿在,便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药琅像是睡着了,这是她对药琅的承诺。
直到药琅的呼吸声平稳了下来,裴卿卿才轻轻的松开了他的手,轻手轻脚的离开床榻,怕吵醒药琅。
“我不恨你。”
裴卿卿没走两步,便听见了身好听的声音。
她回过头,发现药琅没有醒,还在睡着。
但她没有听错,药琅刚刚说,不恨她……
嘴角上扬,裴卿卿放轻脚步,离开了药琅的房间。
睡着药琅,嘴角似乎也带着浅浅的笑……
一日复一日,正午时分,一辆马车从西郊山镇离开了。
由于药琅的身体还没有康复,所以只能坐马车。
马车的速度,自然是补不上骑马的。
北宫琉可以说是心急如焚,马车慢慢悠悠的,他实在是看不上,或者说是等不及,便先骑快马走了。
白子墨则留下来保护裴卿卿和药琅。
等裴卿卿她们进城之后,周围明显就热闹了很多。
离开这段时间,还别说,她还挺想念这京师城的。
多少有些久违啊。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霍大将军死了!”
“嘘!你可别瞎说!不想要命了你!这话也是能乱说的吗?”
“我可没有瞎说!我告诉你们,我侄儿就是在霍家军参军的!错不了!听说霍大将军被人……”说话的妇人,说到最后,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显然是在比喻,霍大将军被人杀了!
其他两人纷纷嘘了声音,咬头接耳的不敢置信。
可这话,刚好听在了裴卿卿耳朵里。
她刚好,撩起了车帘,准备瞧一瞧外面,不防就听见了外面有三两个人围在一起说什么霍大将军死了?
猛地一下,裴卿卿心头便有股不好的预感。
霍大将军,据她所知,京师没有第二个霍大将军了吧?
分分钟,裴卿卿便看向了坐在他旁边的白子墨,“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
霍大将军,不会就是霍霄吧?
这念头刚在裴卿卿脑子冒出来,就被裴卿卿否决了。
怎么可能?霍霄怎么会死呢?
一定是谣言,或者是别的姓霍的人……
裴卿卿想着。
只是,白子墨的脸色,却让她狐疑的心沉了一截……
白子墨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怎么……像是真的一样?
刚才车外那几个人议论,显然白子墨也听见了。
所以他的脸色,才会沉了下来。
纸是包不住火的,看来霍霄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开。
没有什么比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更快了。
“夫君,你说话啊?”白子墨沉着脸不说话,裴卿卿心头不好的预感就更重了。
霍霄,该不会真的……
看白子墨的神色,他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裴卿卿不敢置信的神色都写在脸上,“子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霍将军……真的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霍霄不是大胜了南阳,班师回朝了吗?!
怎么会死呢?
她清楚的记得,前世里,并未发生这事啊?
而且,而且霍霄还是霍筱雅的父亲……
霍霄死了,霍筱雅怎么办?
裴卿卿担忧的望着白子墨,希望白子墨告诉她,没有这回事,是假的!刚才那些人,是瞎说的!
白子墨理解她的心情,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纤细的指尖,嗓音低沉道,“夫人,我也是刚得知的消息,霍霄…被人暗杀了……”
白子墨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手抖了一下。
暗杀?
霍霄真的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霍将军……怎么会被人暗杀?”这和前世不一样啊?
裴卿卿如画的眉心皱的死死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霍霄怎会被人暗杀呢?
这不可能啊?
霍筱雅,若是霍筱雅知道了,该如何面对?
“夫人,你先别急,我们还是先回府,再去打探具体的消息。”裴卿卿心里焦急,白子墨不是不知道,她和霍筱雅关系好。
本来没想现在让她知道这事的,没想到一回城就听见了有人在议论这事儿。
罢了,总归也是瞒不住的事。
只是白子墨还没告诉她,霍霄是死于乌金箭……
这事儿,多多少少与北宫琉脱不了关系,怕是会牵连到北宫琉身上。
听了白子墨的安抚,裴卿卿虽然急切,却也知道白子墨说的没错,现在就算着急也没用。
只能回去打探消息。
可裴卿卿却没注意到白子墨眸中的深沉……
马车里,还有一个药琅。
虽然药琅听不懂裴卿卿和白子墨在说什么,但是基本的字面意思,他还是能听懂的。
像是,有谁死了?
霍霄,还是个将军?
只能说,对于药琅这个与世隔绝生活里出来的人,任何人,任何事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若是其他人,谁不知道霍大将军平定南阳之乱的事儿啊!
怕是连三岁孩童都知道。
药琅虽然心有疑虑,但是他也没有多问什么。
只是,他看裴卿卿似乎很在意那个霍霄的死呢?
就这样,马车一路气氛压抑的回了侯府。
回了侯府,玖月和阿羡两个人立马就迎接了上来。
“侯爷,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守着侯府,就盼着侯爷能早些回来。
尤其是看到白子墨的腿是完好无损的站着的,玖月和阿羡,心情顿时就充满了激动。
还有就是,这京师的天,要变色了!
没有侯爷坐镇,玖月他们就像缺了根主心骨一样。
显然玖月他们也都知道了霍霄被暗杀的消息!
倒是药琅,后面下马车,在侯府门外,盯着侯府的门匾看了半天。
原来这就是战北侯府。
瞧着那龙飞凤舞的战北侯府四个大字,一看就是出自白子墨的手笔。
裴卿卿察觉到药琅没有跟上来,便回头看去,发现他在门外看着头上的门匾。
裴卿卿回头去拉了药琅一把,把他带进了侯府,说道,“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家?”药琅闻言,心头悸动了一下,裴卿卿牵着他的手,很温暖。
除了阎王山庄,他还有家吗?
望着这个陌生的侯府,这里能是他的家吗?
“夫人,你先去安置他。”回了侯府,也就不用那么提防和谨慎了,白子墨看了一样药琅,眼神儿凉幽幽的,主要是看他夫人牵着药琅的手,但一想,药琅在夫人眼里,不过就是个孩子,便不跟他计较。
然后又看向玖月和阿羡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他有事,要问他们。
“是。”玖月和阿羡齐齐应声,最后也对着裴卿卿一个颔首,便跟着白子墨去了。
玖月在阎王山庄的时候,就见过药琅,所以他对药琅,并不陌生。
倒是阿羡,头一次见到药琅,尤其是听夫人说,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家,因此,阿羡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个看起来虚弱却又惹人怜的少年。
不可否认,这少年样貌生的极好,干净又柔美,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
瞧着,夫人似乎很喜欢那个少年呢?
“看什么呢?”玖月转回头,瞅了一眼阿羡,侯爷叫他们,阿羡还愣着干什么呢?
阿羡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
然后就跟玖月一起走了。
只是那个少年,却在阿羡心里埋下了一颗说不清道不明的种子……
裴卿卿则带着药琅,来到了侯府后院的一处院子。
无忧院,这是她和白子墨成亲后,白子墨按照她在裴家时住的院子修整过的一处院子。
“药琅,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要是有什么缺的,你就跟我说。”她打算,让药琅住在这个无忧院。
她说了,往后这侯府,就是药琅的家了,她们都是药琅的家人。
这个院子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是可以看出,是花了心思来装饰过的。
药琅从里到外的看了一遍这屋子,他其实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虽然药琅嘴上没说,但是侯府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心底里,他对裴卿卿,其实还是最为依赖的。
在药琅的概念里,侯府不侯府的,他没什么兴趣,他只是说,这里就是裴卿卿的家吗?
“你住在哪里?”突然的,药琅盯着她问。
“我?”裴卿卿楞了一下,说道,“我就住在旁边的院子。”
她……当然是和白子墨一起住在主院啊。
这无忧院,虽然是按照她在裴家时住的地方修的,但是白子墨那人就没让她住过这个无忧院。
现在就给药琅住好了。
药琅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了,于是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离她住的近些就好。
自从帝陵回来之后,药琅的身上,就多了一股淡漠的气息,好像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
这样的药琅,就像是……就像是一个看破了红尘的出家人一样,无欲无求的,对什么都不在意。
总之,就是这样淡漠的药琅,让裴卿卿觉得不舒服,她不喜欢这样淡漠的药琅。
她还是喜欢之前那个开朗,善良的阳光少年。
只是,裴卿卿也理解药琅的改变,毕竟……经历过生死,有所改变也是正常的。
药琅没有排斥她,就已经是很好了。
其他的,不着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想着,裴卿卿便叹了口气,“药琅,你若是觉得累了,就先在这儿歇息,回头我再让人带你在府中转转,让你熟悉一下侯府。”
要在侯府长期生活,当然要好好熟悉一下府中的环境。
裴卿卿现在对药琅,可以说是格外的迁就。
“你要走?”药琅看出她又要走了的意思。
又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裴卿卿默然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药琅现在,像是时刻都想跟在她身边一样?
她去哪里,药琅都要问。
她还从药琅的眼里,看出他想跟着她。
她想,说到底,药琅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
是怕她会丢下他一个人吗?
药琅看似淡漠的外表下,其实还是那个纯良的小绵羊吧?
“我不走,我只是想去看看侯爷那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京师要出事了,霍将军死了……侯爷和我都不能不管不问。”裴卿卿耐心的跟药琅解释道。
就跟在哄个小孩子没区别。
霍霄死了……说起这事,裴卿卿就忍不住感叹叹息。
但她也明白,她改变不了什么。
也不知道霍筱雅怎么样了?
这么久不见她,不知道霍霄被暗杀的消息有没有传入霍筱雅和徐夫人的耳朵里?
裴卿卿不敢想,若是霍筱雅和徐夫人得知霍霄的死讯……该是何等的伤心?
眼看霍将军打了胜仗,哪知道迎接回来的,却是一副灵柩?
裴卿卿是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很确定,霍霄前世不是这么死的。
这辈子,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呢?
瞧着裴卿卿面露担忧和痛心,药琅就算不知道霍霄是什么人,也大概知道霍霄跟侯府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药琅嘴皮子动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生死有命,你也不用太过伤心…”
裴卿卿闻言,眸光闪了一下。
药琅这是在安慰她吗?
总算,对她还算有点安慰,裴卿卿勾唇笑了笑,“药娃娃懂得安慰人了,我深感欣慰啊。”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让药琅顿了一下。
药娃娃……
恍惚又回到了在药王山庄的那个时候,她也是这般亲切的叫他药娃娃。
药琅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要去看白大……侯爷吗?我累了,想休息了,你快去吧…”
到嘴边的一声白大哥,却被药琅咽了回去。
但裴卿卿又不瞎,自然看的出药琅是害羞了,果然,还是这样的药琅惹人喜欢。
她把药琅扶到踏上躺下,又给他盖好被褥,“你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来看你。”
然后在裴卿卿的强硬之下,药琅闭上了眼睛。
裴卿卿前脚踏出房门,药琅就睁开了眼睛, 捏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还有着淡淡的清香,他心上的伤口,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书房里。
白子墨面色沉重的睨了一眼玖月和阿羡两个人,“霍将军的死,可还查到了什么消息?”
底下的玖月和阿羡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阿羡负责回答,“并未查到什么消息……属下与侯爷得知的相差无几,目前只有霍将军是死于乌金箭的消息。”
霍霄的死讯,封锁的比较严密。
一听闻霍霄被人暗杀,阿羡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就算侯爷不吩咐,他也会去查探的。
只是结果却不太如人意。
只查到,霍将军是死于乌金箭的暗杀 ……
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查到更多的消息。
听闻阿羡的禀报,白子墨沉默了一下,“多派些人手再去查,本候一定要把这个凶手揪出来。”
即便不去看,也能听出男人语气中的威严及冷厉。
他心中,不是没有怀疑对象。
可怀疑做不得实证,只有查到证据,才能为霍霄平冤。
“是,属下会加派人手去查的。”阿羡严谨的领命道。
阿羡的事情禀报完了,该轮到玖月了。
白子墨让他提前回来,可不是让他回来玩的。
“……”
“侯爷……”哪知道,玖月刚想开口,不防阿羡话还没说完一样,开口打断了玖月想说的…
白子墨一眼,就看出阿羡还有话要说,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还有何事?”
“回侯爷,侯爷出去寻药的这段时间,陛下曾来过一次侯府,是来找夫人的,还有就是,竹颜公子……助属下将侯爷的行踪瞒过陛下…”阿羡想想,还是觉得这事儿应该跟侯爷禀报一下。
之前爆出夫人身世的时候,乾帝来过一次侯府。
若不是竹颜给他支了个招,他一时怕是没那么容易打发得了乾帝。
只是听闻竹颜这个名字,白子墨的眉眼间,明显就多了丝丝幽凉,“竹颜……”
在他嘴里吐出竹颜的名字,仿佛给这两个字上覆盖了一层冰渣子。
阿羡一听侯爷这语气,就不对啊!
说起竹颜的时候,侯爷明显就不高兴了呀?
难不成竹颜得罪侯爷了?
阿羡略显狐疑的瞄了一眼玖月,以眼神儿示意的疑问。
竹颜是怎么得罪侯爷了?!
然而玖月只是摇了摇头,示意阿羡不要多说,也不要再提竹颜了!
阿羡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竹颜,那就是侯爷的情敌啊!
那个竹颜,分明就是对夫人有意思……
所以,侯爷不待见竹颜,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察觉到自家主子幽凉的眼色,阿羡心虚的扯了扯嘴角,借口道,“属下去安排人手,调查霍将军的死因……属下告退!”
麻溜的,阿羡脚底抹油就开溜了!
再呆下去,他怕挨侯爷的揍。
阿羡溜了,男人的脸色也不见好到哪去,玖月悻悻的摸了摸鼻头,适时的转移话题道,“侯爷,你让属下查的事……有眉目了。”
“说。”男人低沉的嗓音凉悠悠的飘出一个字。
好吧,玖月就越发心虚了,但好在侯爷不高兴的‘点’不在他。
玖月扯了扯嘴角道,“属下查到,当年臻妃离宫前,与一个人来往密切过一段时间。”
说起这茬,男人总算是重视了起来,“是谁?”
玖月似是犹疑了一下,突出一个名字,“北宫焱。”
是他?
白子墨深邃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微微眯起了温润的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绪,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北宫焱……
居然是他?
“侯爷,属下已经核实过了,臻妃离宫前,北宫焱确曾出使天凤…”
也就是说,北宫焱的确有当年‘在场’的证明。
“还查到些什么?”白子墨眯起了眸子,严谨的低声问。
玖月摇了摇头,表示没查到更多的线索。
臻妃的事,毕竟时隔了十多年,而且当年陛下有严令,宫中任何人不得提及臻妃,有关于臻妃的一切,都被乾帝抹的干干净净。
压根儿就像是没有臻妃这个人存在过一般。
能查到北宫焱,已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了。
要不是有飞鸾青玉这条线索,恐怕连北宫焱这点痕迹都摸不到。
白子墨敛下眸子,遮盖住眼里的思绪,意味深沉的吐字道,“北宫焱……”
北宫琉的父王。
说起来,他也有好多年没看到北宫焱了。
最后一次见北宫焱,还是在六年前和神昭签订休战盟约的时候。
如果,那块飞鸾青玉是北宫焱的……
玖月看不透白子墨的思虑,但心里的狐疑却不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侯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以他对侯爷的了解,侯爷很有可能是想到了什么?
侯爷让他回来暗查臻妃,就是对夫人的身世有所怀疑。
现在又查到了与北宫焱有关……
可是这似乎也不能证明夫人的身世另有蹊跷?
况且北宫焱是神昭镇南王,怎么可能会跟他们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当年的臻妃,只是碰巧跟当年的北宫焱…认识呢?
若要说这二人有什么牵扯,着实有些牵强。
一个是宠妃,一个是异国王爷,这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啊。
能扯上什么关系?
“时间隔得久远,又查不到确切的痕迹,下不了定论,此事便先不提了。”白子墨摇头,他是怀疑裴卿卿的身世不假,但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痕迹,这个定论,自然也就下不了,然后还不忘交代一句道,“此事,先不要告诉夫人。”
“属下明白。”玖月会意。
毕竟现在就连乾帝都认为,夫人是皇女,要是再让乾帝嗅到什么不寻常的,指不定夫人就有危险了。
所以这事,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夫君……”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了,裴卿卿一进来,就发觉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玖月的神情,怎么怪怪的?
就算玖月收敛的极好,但她也还是瞧见了,刚才玖月见到她,眼神儿明明有些闪烁。
莫不是又在背着她做什么坏事了?
裴卿卿眉间轻佻,“……”
“属下还有事!属下就先告退了!”玖月说着,更是麻溜的就撤了。
脚底抹油,比刚才阿羡溜的还快!
裴卿卿话都还不及说出口,玖月就没影儿了…
“……”裴卿卿嘴角一抽,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干嘛一见到她就溜之大吉啊?
这么心虚!肯定是瞒着她说她什么坏话了!
裴卿卿微微眯起了眸子,把目光放在书桌前的男人身上,“夫君,你们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不然玖月怎么一见了她就开溜啊。
若是叫玖月听见她这话,指不定要怎么欲哭无泪呢。
他哪敢说夫人的坏话啊!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裴卿卿一来,分分钟便将男人方才的威严和冷厉一扫而空,温润的眉间轻佻,“谁敢说夫人的坏话,本候第一个不放过他。”
“……”裴卿卿一噎,斜眼儿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男人。
她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罢了,这男人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她来,是有正事要问的,“霍将军之事……可有什么眉目?”
瞧着她眉眼间的忧虑,男人微微蹙眉,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自然而然的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并且摇了摇头。
裴卿卿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没有眉目。
那霍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实在是令人可悲。
“我已经让阿羡去查了,想必北宫琉也不会干坐着,逝者已矣,夫人还是莫要太悲怀。”男人低沉的嗓音压在她头顶,死了就是死了,再悲戚也没用。
不然怎么说人死不能复生呢?
裴卿卿知道,白子墨是在安慰她。
可是一想到霍霄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况且,她担心的,还有霍筱雅……
“也不知道徐姐姐怎么样了?”裴卿卿似是自言自语的嘀喃着,叹息的趴在白子墨的肩头,“霍将军的死讯,将军府知道了吗?”
虽然总归是瞒不住的,但是……晚一刻知道,霍筱雅和徐夫人,就少一刻的伤心吧。
裴卿卿沉重的叹了口气,说那么多,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什么也瞒不住。
一天,两天,三天?
等霍霄的灵柩扶灵回京,鬼都瞒不住了。
白子墨闻言默然了片刻,摇头道,“应该还没有。”
将军府那边,还没有传出什么动静儿。
也就是说,霍霄的死讯,还没有传回来。
或者说,是被人有意压了下来。
霍霄被人暗杀,这么大的事,不用想也知道,霍家军必会派人回京禀报陛下。
不过话说回来,乾帝为何要刻意压下霍霄的死讯?
是怕扰乱民心?还是怕军心不稳?
霍霄的死,对乾帝来说,绝对是一大损失。
按理说,乾帝该严加彻查,予以严办才是。
怎么就这么不痛不痒的没动静儿呢?
难道乾帝不知,等霍霄的灵柩回京,这事自然也是瞒不住的吗?
乾帝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我想去看看徐姐姐,可霍将军的死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该不该告诉她?”裴卿卿嘟囔着,把她全身的力气都靠在男人身上,若不是因为她此时心情的悲戚,这么趴在白子墨的肩头,不知道的,瞧着还以为她是再跟男人腻歪撒娇呢。
她想去看看霍筱雅,但又不敢去。
她怕见了霍筱雅,会不忍心告诉她霍霄的死讯……
她知道,就算她不说,要不了两天,霍筱雅也会知道的。
但如果真要她说出口,她恐怕真的很难。
男人修长的大手,轻轻拍在她的后背上,像是安抚个孩子一般,“夫人还是先不要去了,有人比你更关心霍筱雅。”
裴卿卿一听,当即就明白了。
北宫琉,怕是比她更关心霍筱雅。
回城的路上,北宫琉迫不及待的赶回来,想必他会去看霍筱雅的。
也罢,有北宫琉的安慰,她还是找时间改日再去看霍筱雅吧。
……
就像白子墨说的那样,北宫琉确实赶来找霍筱雅了。
只是,他在将军府门前来回转了几圈,也没下决心走进去!
好像霍将军府的门槛有多高似的。
值得他在此犹豫不决的要不要进去?!
犹豫再三,北宫琉还是做出来转头离开的决定。
现在去见霍筱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就在北宫琉刚转身的时候,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女子声:
“北宫琉?”
那声音,似乎透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霍筱雅蹭蹭的就跑了出来,拦住北宫琉一看,立马就透出笑脸了,“真的是你啊?!你们回来了?卿卿和侯爷呢?也回来了吗?”
北宫琉和侯爷他们这一走,算起来都有个把月没见着他们了。
北宫琉回来了,卿卿和侯爷应该也回来了吧?
她刚准备出门来着,一出来就看到门外有人身影,像极了北宫琉。
霍筱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他!
怎么他们回来了都不告诉她一声儿啊?
霍筱雅的欣喜都写在脸上了,望着她的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一时间北宫琉竟有些退缩,说话都显得有些僵硬,“我们……也是刚回来不久。”
“太好了!你们可算回来了!这段日子我一个人在家,可无聊了!”霍筱雅许是太高兴了吧,所以一时倒也没注意到北宫琉的异常,反而一高兴就开始喋喋不休的架势,“卿卿呢?是回侯府了吗?她有没有听说自己的……身世呀?”
北宫琉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霍筱雅喋喋不休的自说自话。
也不知道她还能这么跟他说多久的话?
不自觉的,北宫琉英俊的眉头皱出了痕迹。
霍筱雅只顾着自己高兴,她还在担心裴卿卿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要怎么办?
却不知,当她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讯,又该怎么办……
“我跟你说,你们走了没多久,裴家就翻身了!现在的裴家,风头正盛着呢,全靠出卖卿卿得来的,哼!真是一家子小人!不过……没想到,卿卿竟会是陛下的皇女啊?”
霍筱雅打开了话匣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北宫琉也没吱声,就听着她说。
只是紧皱的眉头,却出卖了北宫琉心里的纠结。
他在想,如果她知道了霍霄的死因,还会这么跟她说话吗?
北宫琉似乎没听见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就这么沉默不言的听着她的声音。
可是说了半天,北宫琉没反应,霍筱雅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你干什么不说话啊?没听见我说话吗?北宫琉…你怎么了?”
霍筱雅像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北宫琉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怎么瞧着忧心忡忡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的眼睛,像星子般璀璨明亮,正探究又狐疑的望着北宫琉。
就是这样的眼睛,再次让北宫琉萌生了退意,不想……不,是不敢,不敢与之对视。
他不敢,不敢告诉她,霍霄的死讯…
北宫琉的眼神闪躲,霍筱雅都看在眼里,这就更加让她疑惑,“北宫琉,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难不成真出什么事了?!
怎么北宫琉的反应表情都怪怪的?
霍筱雅心里,冒气了狐疑的泡泡。
北宫琉皱着眉头,压低了嗓音,“没有,没出什么事…”
他的反应,很生硬。
生硬的霍筱雅都不信。
没出事他怎么这个表情?
分明就是出什么事了!
霍筱雅当即也就严谨了起来,自然而然的就抓上了北宫琉的衣袖,“是不是卿卿出什么事了?还是侯爷出事了?”
卿卿和侯爷,可是她心里认定的朋友!
看北宫琉这个样子,该不会真是侯府出事了吧?
霍筱雅可没忘记,侯爷出寻药时,本就是病重……
难道……是侯爷没寻到药?
“不行,我得去侯府看看…”霍筱雅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她得去侯府看看才放心。
哪知,霍筱雅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侯爷和夫人都没事,不必担心……”北宫琉压低的嗓音似乎透着某种隐忍。
他想告诉霍筱雅,出事的不是侯府,是你……
一听侯府没事,霍筱雅才松了口气,“没事你这副样子做什么呀?我还以为侯府出事了呢!”
害得她虚惊一场的。
没出事北宫琉怎么这么一副深沉的表情?看他这样子,明显就是有事啊?!
只能说,此时的霍筱雅还没意识到,真正出事的人,是她的父亲……
霍筱雅仔细一看,北宫琉的脸色, 还是这么难看啊,她指尖戳了戳北宫琉的胳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啊?刚才我看你在我家门口徘徊,你是……来找我的吗?”
霍筱雅明亮的眸中,透着女儿家的羞涩……
其实,北宫琉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也挺想北宫琉的。
只是这话,叫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
那北宫琉呢?北宫琉也是来找她的吗?
他,是不是……也想见她?
看到这样的霍筱雅,北宫琉是想开口,但是嘴皮子动了动,想说的话却像是嘴里含了刀子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的确有话想跟你说……”瞧着霍筱雅隐含着羞涩与期盼的眼睛,北宫琉犹豫之下,还是开了口。
只是这下,霍筱雅不仅眸光羞涩,连脸颊都微微泛红,“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北宫琉开口,只是想说的话,实在是难以说出口。
你爹死了,这种话让他怎么好开口?
可是,他现在不告诉她,最迟不过两天,霍霄的灵柩就会扶灵回京了……
是该先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还是……
倒是霍筱雅,性子可比北宫琉急多了。
一看北宫琉这么吞吞吐吐的,霍筱雅自己都着急,“你想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真是急死她了!
一个大男人,说个话还磨磨唧唧的……
霍筱雅以为,北宫琉会说些‘她想听’的话。
殊不知,北宫琉真的说出口之后,带着她的便是晴天霹雳……
最后,北宫琉狠了狠心,吐字清晰道,“你爹过世了…”
霍筱雅一听,楞了一下。
半天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她的笑脸立马就变了严肃脸,“北宫琉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我爹过世了?你什么意思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可恶的北宫琉,枉她还满心欢喜的等着他能说出些什么好听的话来!
结果他说什么?她爹过世了?
胡说八道!
霍筱雅气鼓鼓的等着北宫琉,好似北宫琉不说清楚,她就不罢休一样!
好端端的,北宫琉居然咒她爹?!
除了一句可恶,霍筱雅似乎对北宫琉骂不出别的话来。
他怎么能说她爹……
霍筱雅的反应,北宫琉不是没料到,她必然会是不敢置信的,然后会悲痛伤心。
可霍霄已经死了,这是事实啊,瞒不住的…
北宫琉双手抓着霍筱雅的两条胳膊,让她面对面的看着他,“你听我说,你爹…在回京的路上被人暗杀……已经过世了,你爹的灵柩,不日便会扶灵回京……”
他知道,这个消息对霍筱雅来说,是锥心般的痛。
他只想让她提前心里有个准备……
可这个心理准备,霍筱雅怎么可能接受,她一把就推开了北宫琉,“我爹被人暗杀?这怎么可能?北宫琉,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爹可是大将军!他怎么可能被人暗杀?我爹可是得胜回朝的!”
如果说,刚才见到北宫琉,霍筱雅是开心的。
可是现在,她心里所有的情愫,都被北宫琉给浇灭了下去。
北宫琉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她爹怎么可能被人暗杀呢?
霍筱雅不敢置信的看着北宫琉,北宫琉怎么能这么说她父亲呢?!
谁不知道,她爹大胜南阳,得胜回朝!
谁能暗杀她爹?
她爹可是大将军!
她现在,不想看到北宫琉。
霍筱雅转身就要回府,不防被北宫琉拉住了手腕,“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北宫琉,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北宫琉想安慰她,但却被她冷声打断。
认识她以来,霍筱雅头一次用这么冷的语气跟他讲话。
说罢,用力一甩,就刷开了北宫琉的拉扯,头也不回的回了将军府。
将北宫琉隔绝在外。
望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北宫琉眉眼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怜惜来,“对不起……”
虽然不是他杀了霍霄,但霍霄是死于乌金箭不假。
只怕下次相见,她就会把他看做仇人了吧?
或许北宫琉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眉眼间,染上了一股悲凉,这种悲凉,一直蔓延到他心底某处,都是凉凉的…
霍筱雅回了府中之后,整个人都心气不顺,她不知道是自己想哭,还是她的心里想哭。
总之,眼眶就是酸涩的厉害。
她愤愤然的回头大骂了一句,“北宫琉你混蛋!”
混蛋!居然一回来就咒她爹不好!
可恶的大混蛋!
亏她见到他,还满心欢喜…
可他呢?说什么她爹被暗杀,说什么扶灵回京,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
她爹怎么可能会死呢?
可是不争气的眼泪,就这么抑制不住的往下掉是怎么回事?
霍筱雅气自己的抹了一把泪,“霍筱雅你哭什么,你爹才不会死呢,一定是北宫琨那个大混蛋骗你的…”
可是最后,霍筱雅却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哭的一阵一阵的抽泣,“北宫琉你这个王八蛋,你居然咒我爹,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混蛋……”
可是她的心,觉得好痛。
是那种害怕失去父亲的痛。
她不敢想象,她爹真的……会像北宫琉说的那样,过世了?
不,这不可能……
一定是北宫琉在胡说八道。
“筱雅,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这时,徐氏刚巧过来了,一来就听见她女儿蹲在地上哭的好不伤心,顿时就吓到了徐氏。
连忙就去查看霍筱雅的情况,“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不对啊,按理说,在自己家里,怎么会有人欺负筱雅呢?
可是她宝贝女儿哭的这么伤心是怎么回事?
徐氏一边吧霍筱雅拉扶了起来,一边心疼的给她擦擦眼泪,“跟娘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
“娘……”哪知,徐氏的安抚,非但没安慰到霍筱雅,反而让她哭的更凶了。
她该怎么把北宫琉刚才的话告诉母亲?
霍筱雅心里悲痛极了,但她却无法说出口,她要怎么告诉母亲……父亲可能不在了……
母亲和她一样,天天都在期盼父亲回来。
眼看就快要把父亲给盼回来了,北宫琉却来跟她说什么父亲被人暗杀了?
霍筱雅哭的很厉害,趴在徐氏怀里一个劲儿的只知道哭,哭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算心里生北宫琉的气,可她不敢去相信北宫琉的话。
霍筱雅心里知道,北宫琉……不会拿这种事来骗她的。
难道父亲……真的死了吗?
霍筱雅哭的伤心,都把徐氏哭懵了,“筱雅,不哭了不哭了……有什么事跟娘说,娘给你做主…不哭了不哭了啊……”
做母亲的,就见不得自己的女儿哭的这般伤心。
看霍筱雅哭的伤心,徐氏看着是着急又心疼,疑惑霍筱雅这是怎么了?
自己女儿今天怎么怪怪的?
出什么事了?
“娘…对不起……对不起…”霍筱雅一边哭一边摇头,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说她爹没了……
听着霍筱雅前言不搭后语的哭泣声,徐氏眉头一皱,“傻丫头,好端端的怎么还跟娘道起歉来了,你又没做错什么,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可徐氏哪里知道,霍筱雅是有口难言……
只能一个劲儿的抱着她哭。
……
白子墨回京消息,自然也瞒不过侯府附近的眼线。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白子墨已经回到了侯府。
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进了皇宫。
听闻眼线的禀报,乾帝英气的眉头一挑,“侯爷回来了?!”
龙影失手了?
白子墨回来了,就代表他派去刺杀白子墨的龙影失败了。
“回陛下,千真万确,线人亲眼所见,侯爷平安无事的回到了侯府!”下面跪着的眼线,就跟个影子没区别,看不见脸,就是个黑漆漆的影子。
乾帝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那裴卿卿呢?”
其实派出去的龙影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乾帝便料到,刺杀白子墨失手了。
纵使白子墨是他的一大隐患,可裴卿卿,却是他的骨肉,白子墨可以死,裴卿卿不能出事。
“侯爷夫人同侯爷一起回来的…”黑影如实回禀道。
“回来了就好…”说起裴卿卿的时候,难得见乾帝露出了丝丝柔软,及欣慰,乾帝手指头摆了一下,意思是让黑影可以退下去了。
但是,黑影却还在原地跪着,“陛下……”
他还有话没说完,或者说,是陛下没有理解他方才话里的意思!
“还有何事?”乾帝一看,便看出了黑影还有话想说。
否则,影子不可能不服从命令。
这回,黑影才算抬了抬头,只是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约看见他下巴的轮廓,“陛下,侯爷是平安无事的回了侯府……”
黑影又再次强调了一下‘平安无事’四个字。
像是怕乾帝听不明白,黑影补充了一句道,“侯爷的腿疾,似乎是好了……侯爷是走回侯府的…”
现在,陛下该明白了吧?
战北候的腿,不残了!
“你说什么?!”果然,乾帝这才像是彻底明白过来,蹭的一下屁股就从龙椅上弹了起来,满眼惊诧的望着下面的黑影,“白子墨的腿好了?!”
就算是不去看,也能听出乾帝语气中的震惊。
是他听错了吗?
白子墨的腿,好了?
难不成他真找到了解药?
这不可能!
如果说,刚才听到白子墨回来的消息,乾帝还只是对没能杀了白子墨而感到有些失望可惜。
那么现在,乾帝直接是瞪大了眼珠子!
白子墨的毒疾,天下根本就没有解药,怎么可能解毒呢?
乾帝震惊之余,亦是满眼的不置信。
白子墨体内的毒,是他亲自找来的,而且是没有解药的毒,怎么可能解毒?!
所有人都以为白子墨是腿残,可只有乾帝知道,白子墨是把毒逼到了腿上,所以才残废了。
否则,白子墨早就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了!
现在眼线居然告诉他,白子墨的腿好了?
乾帝面色阴沉的瞅着下面的黑影,那眼神,似是要把黑影穿透似的,“你可能确定,侯爷的腿,当真好了?”
好像但凡黑影敢有半句虚言,他就要将其千刀万剐一样!
哪怕看不清黑影的脸,可显然黑影也感受到了乾帝的戾气,心肝儿抖了一下,颤声道,“回陛下…侯爷确实是自己走回府的……”
至于战北候的腿好没好……黑影还真不敢确定,他也没法确定啊!
他又没有近身查探过,哪知道侯爷的腿,是不是真的好了?
黑影头上戴着黑斗篷,遮去了大半的面容,无人看到黑影头上冒的虚汗。
“走回府的?”乾帝像是在自说自话,又像是再跟黑影说话。
但黑影,就是压低了脑袋,不敢吱声了。
白子墨是自己走回去的?
他的腿,好了?
‘啪’的一巴掌,乾帝狠狠地拍在了面前的书桌上,心里咒骂一声,该死的!
居然真叫白子墨解了那不治之毒?
白子墨腿残的时候,多少还有些收敛,但还是没把他这个陛下放在眼里。
现在腿好了,不残了,白子墨还不得像当年那样猖狂?!
“混账!”越想越气,乾帝破口大骂一声,也不知道骂的是谁,总之是把下面跪着的黑影吓了一哆嗦,脑袋压的更低了。
“滚下去!”乾帝面色阴沉的怒骂一声,显然是现在不想看到黑影!
现在谁在他面前,他都不想看到!
“是…”黑影吓的-心肝儿打颤,分分钟就滚的不见人影了!
不溜快点,难道等着陛下迁怒吗?!
乾帝怒气森森的做回龙椅上,一言不发,不仅面色阴沉,眼神更是阴沉的可怕。
……
眨眼便是日落黄昏时分。
裴卿卿准备了晚膳,拿去给药琅吃。
药琅的身体还没康复好,所以裴卿卿对他的照顾便格外上心一些。
吃住都布置的极好。
裴卿卿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洒在那少年身上,为少年渡上了一层金光。
瞧着少年虚白的侧颜,莫名的使人心下一颤,静静的站在那里,安静又美好。
裴卿卿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岁月静好。
看到药琅,便会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句啊,药琅这孩子的美,真真是超出了男女的性别啊。
“药琅,饭菜备好了,来吃吧…”但好在,她不是什么沉迷于美色的人。
要说美色,她身边的美色不止药琅一个。
白子墨,北宫琉,还有竹颜吧,勉强算是认识的人,个个都是有美色的人。
尤其是白子墨,天天看着自己男人的美色,所以对美色,裴卿卿多多少少都练出些免疫力来了…
药琅是诱人,不过比不上她男人。
再说了,在她眼里,药琅就是个小娃娃,她要是对药琅存有什么心思……咳咳,她都觉得自己辣手摧花!
她的声音,拉回了药琅游离的思绪,转回头,裴卿卿已经把饭菜布置上桌了。
“你…吃了吗?”药琅坐到饭桌前,动了动筷子,嘴皮子也动了动,望着她问。
“还没呢,我怕你饿了,就先给你送过来了。”裴卿卿头也不抬的随口道。
药琅端起饭碗,别扭了半天,又开口,“这些我一个人吃不完,坐下一起吃吧。”
但其实,药琅语气有些不自信。
大概是怕她拒绝吧?
裴卿卿本来是准备陪白子墨一起用膳的,但一抬头,便见药琅眼底隐藏的失落,于是也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好,我陪你一起吃饭。”
药琅,他还是害怕失去,更害怕孤独。
而她,不忍心让他觉得孤独。
裴卿卿答应下来,药琅的嘴角,弯起个浅浅的笑容,只是被捧起的饭碗遮挡住了…
本来以为,这一顿饭,他会吃的索然无味,但是,裴卿卿时不时给他夹菜,以至于药琅这顿饭,吃的比他想象中的香。
而这会儿的书房里。
玖月和白子墨在说事情。
“侯爷……侯爷回府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还有侯爷腿疾康复的事,恐怕也是瞒不住的,侯爷可需要属下去混淆一下视听?”玖月若有所思的请示道。
按理说,侯爷腿疾康复,是天大的好事。
可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侯府呢。
乾帝,凌王,煜王他们……每个人都在盯着侯爷。
玖月想着,侯爷这腿疾……要不要继续伪装下去?
然而这次,玖月可猜错了白子墨的心意。
男人温润的眉间轻佻,哪怕只是一个挑眉,也忽略不掉男人与生俱来的威严,“本候好不容易康复了起来,怎么?你还想本候继续做个残废呢?”
他这话,似问似答。
但是问也是答。
他这双腿,好不容易才治愈,怎么?玖月还想他继续残着呢?
这话,虽然像是在开玩笑的,但言下之意,如果说玖月还不明白他的意思,那真是白跟了他这么久。
“属下自然希望侯爷康复起来!”这话,实打实是真心话。
想想侯爷腿没残的时候,侯府是何等的风光?就连乾帝,都不敢招惹侯府。
后来侯爷遭人暗算,中了毒,侯府的威望,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否则,哪有他乾帝作威作福的份儿?!
现在好了侯爷的腿疾康复了,他们侯府的威望,又可以重新树立起来了!
白子墨嘴角上扬,勾起一缕淡淡的邪魅,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泛着冷光,“还有个事,你去查一下。”
“侯爷请吩咐。”一看侯爷的神色,就知道是要紧的事儿。
玖月能够准确的判断出,侯爷要交代的事,是轻是重。
“此前在阎王山庄时,曾有杀手刺杀夫人,你去查一查,是什么人向夫人下手?”白子墨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就冷冽了下来。
在药王山庄时,卿卿和竹颜在温泉遇刺的事,虽然他没提,可不代表他忘记了。
谁敢动他的女人,就是在找死。
男人幽冷的眸子掠过一丝杀意。
一听有人刺杀裴卿卿,玖月就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了,毫不含糊的点头应下,“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查。”
居然有人想刺杀夫人!他也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要命!
要说白子墨**出来的人,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护短了。
对于自己人,不管对错,首先就要护着!
落日之后,侯府就掌了灯火。
陪着药琅用完了晚膳,裴卿卿又让灵月煎来了药。
又亲自吹凉了喂药琅。
药琅靠在床头,看着裴卿卿细心的喂他喝药,其实药琅自己,都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自从裴卿卿取了他的心头血之后,裴卿卿对他的好,恍惚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梦幻泡影一样,就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卿卿就会对他翻脸。
一勺汤药喂到了嘴边,可却不见药琅有动静,“怎么了?是觉得这药苦吗?要不我让灵月把蜜饯给你拿来?”
药琅失神发愣,其实裴卿卿不是没看到他脸上的复杂。
但她不想说破。
她知道,现在的药琅跟她,一时间是不可能回到过去,一如既往的。
即便是破镜重圆,也会有破裂过的痕迹……
她的关怀备至,都会让药琅想起她要取他心头血时候的绝情,晃神间,药琅脱口而出道,“你真的不会再丢下我了吗?”
“不会。”裴卿卿想都不想的回答道,给他吹凉了一口汤药,“我保证,今后不会再丢下你,喝药吧,你早些好起来,我才能放心。”
这下,药琅像是放心了,就这么喝完了她喂的药。
灵月拿来了蜜饯,只是在门口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裴卿卿和药琅的对话。
其实灵月挺心疼药琅的,虽然,灵月不知道夫人和药琅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看的出来,夫人对药琅,是有愧疚的。
在帝陵密室时,给白子墨解毒的时候,灵月并没有跟着,所以灵月并不知道裴卿卿取了药琅心头血的事。
她只知道,自从侯爷康复出来之后,药琅和夫人之间就不再似之前亲近了。
而且药琅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其实,灵月心里大概猜的到一些,只是她没问也没说罢了。
想着,灵月便拿着蜜饯进屋了,笑盈盈道,“夫人,蜜饯拿来了,药琅少爷可是最怕苦的!”
之前在药王山庄的时候,灵月就跟在裴卿卿身边,照顾过药琅,喂他喝药这种事,更是一天三次。
虽说药琅是个药罐子里泡大的,但是他喝药却很是怕苦。
每次喝药,灵月都会给他准备些蜜饯。
只是药琅虽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但是心智却挺成熟,明明喝药怕苦,却从来都不说,还是她和夫人,会给药琅准备些甜食配药吃。
……
夜色黑了下来,许是因为气候的原因,晚上都很少会有星星了。
再过一个月,就该入冬了。
给药琅喂完了药之后,裴卿卿就离开了,让灵月留下来照顾药琅。
裴卿卿一个人往回房走。
侯府平时,没什么下人会在府中瞎晃悠,暗处都有暗卫守着,是以裴卿卿走在回房的路上,很安静,都没人打扰她。
微弱的烛火,有些照不清脚下的石子路,一个不注意,裴卿卿便崴了一下脚,险些摔了下去。
就在她重心不稳的时候,突然有人将她拉了回来。
一股淡淡的竹香萦绕在鼻尖。
等裴卿卿回过头来,发现有只手搂在她的腰间,才没有让她率下去。
“走个路都能摔着,想什么呢你这么分神?”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裴卿卿闻声抬头,紧张的心顿时放回肚子里了,“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竹颜。
刚刚差点摔一跤,心都紧张起来了。
对于竹颜,裴卿卿的概念里,至少他不是陌生人了,而是熟人。
所以她对竹颜的口气,自然而然也是熟悉的。
然后推开了竹颜,不然他的手,还搁她腰上搂着呢。
“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就该滚进冰凉的湖水里洗个澡了。”竹颜好没气的睨了她一眼。
旁边就是个湖,刚刚要不是他来的及时,她这一崴,还不得掉湖里去。
走路不看路,想什么呢她?
“……”裴卿卿一噎,余光一瞥。
好吧,竹颜说得对,刚刚要不是他拉了她一把,她就要洗个冷水澡了…
只是,“你来…是来干嘛的?”
这天都黑了,竹颜怎么还跑侯府来了?
而且……
裴卿卿瞧了一眼竹颜俊秀的脸,她能说他是偷偷潜入进来的吗?
侯府的暗卫,难道都没人发现他吗?
不,不是府里暗卫没发现,是竹颜深藏不露才对!
暗卫们发现不了他。
上次和竹颜分开的时候,还闹的挺不愉快的,没想到竹颜还回来找她。
其实裴卿卿心里,不是不能感觉到竹颜的善意。
没错,就是善意。
否则,以竹颜的能耐,明明已经知道灵月的身份,他完全有能力带走灵月的。
可他却任由灵月留在她身边,说明,竹颜对她没恶意。
至少目前没有。
不过,这黑等瞎火的,他到底来干嘛来了?
还偷偷摸摸的来,是不想被白子墨察觉到吧?
竹颜双手环胸,姿态那叫一个惬意,往身边儿的槐树上一靠,不紧不慢的口吻道,“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你可别忘了,本公子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的,我来找你,你不欢迎我吗?”
“……”裴卿卿又是一噎,她怎么觉得竹颜有点吊儿郎当的?
而且这不是欢迎不欢迎的问题好吗?
他偷偷潜入侯府,还想让她怎么欢迎啊?
这个时候难道要请他吃饭喝酒吗?!
是巴不得让别人知道他潜入侯府呢?
再说了,他的救命之恩,她又没说忘了,裴卿卿还没气的瞧了他一眼,“没说不欢迎你,竹颜大公子,请问你是想让我怎么欢迎你呢?需要给你备桌酒菜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也就是在跟他说笑罢了,微弱的烛火下,裴卿卿眸光清亮的望着他。
竹颜来找她,该不会就是来跟她聊天儿的吧?
“酒菜就免了,你们侯府的酒菜,本公子可未必瞧得上。”哪知,竹颜倒还挺‘配合’她的?
只是他那什么表情啊?摆明了就是瞧不上侯府的嘴脸啊!
是,她知道,竹颜大公子吃的东西,不比皇帝差。
“嘁…”裴卿卿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那眼神儿就是在说,既然瞧不上侯府的酒菜,那你来干什么?
“这天儿也不早了,竹颜公子要是没什么事儿,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裴卿卿便开始下起了逐客令。
这个时辰,可不是适合‘待客’的时辰。
他要没什么事儿,就可以走了。
累了一天了,她可没精力陪他在这儿聊些有的没的。
只是无形中,她和竹颜的那份熟络,或许远远超出了她认为的熟悉。
她也就不送客了,竹颜他自己从哪来,就从哪走吧。
“等一下。”哪知,竹颜却叫住了她。
幽幽的斜视着裴卿卿,那眼神儿好似在说她没良心似的!
“我来是有事跟你说的。”谁说他没事儿了?他来是有事儿要说。
“什么事儿啊?”裴卿卿想都不想的开口问道。
竹颜眼神儿幽凉之余,非常淡然的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拿给她看,“我来,是来给你这个的。”
实则心里却在叨叨: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他好心来看她,好心来提醒她,她可好,开口闭口的要他走。
本来裴卿卿确实感觉挺累的,但是一看到竹颜手里的东西,立马就不淡定了,“这是……?”
竹颜给她的,是一块令牌。
上面刻着……
“这是煜王府的东西?”裴卿卿不禁有些疑惑,瞅着竹颜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她看煜王府的令牌做什么?
竹颜想说什么?
“这是在药王山庄时,从刺杀我们的那刺客身上搜到的。”竹颜没有隐瞒的说道。
这是他那时候从刺客身上搜到的,只是之前他一直看白子墨不爽, 就没有告诉她。
但是现在回京了,竹颜就特意跑一趟,专程来跟她说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