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属下进宫去保护夫人?”阿羡同时也建议道。
那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但这回白子墨摇头了,“不必。”
他想,乾帝不会害卿卿,至少现在不会。
乾帝现在一门心思的认为,卿卿是他的女儿,所以应该不会伤她。
白子墨说不必,阿羡和玖月两个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眉眼间都带着同样的担心。
“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晚上随我去个地方。”就在玖月他俩沉默的时候,就又听见了白子墨低沉的嗓音。
……
入夜之后,晚风透着丝丝凉意。
当白子墨带着玖月和阿羡两人来到一处竹林的时候,玖月狐疑了一下,“这不是霍将军的寝陵吗?”
侯爷带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阿羡脸上 ,也有同样的疑惑。
“走。”白子墨什么也没说,就带着玖月两人进入了寝陵密道。
霍霄的寝陵,虽比不上帝陵,但里面的空间也不算小。
密道之后,便是霍霄的主墓室。
刚进密道,迎面便有一股杀意袭向白子墨。
白子墨反手挡之,就在玖月和阿羡刚要动手的时候,正好正面看清了袭击他们的人。
“怎么是你们啊!”
“北宫世子……”
阿羡和玖月两个人的佩剑还没来得及抽出来,就瞧见了北宫琉的脸。
北宫琉则和他们不约而同的开口,似乎没想到来的人会是白子墨他们。
他刚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人,才会出手的。
白子墨一掌,就把北宫琉往后推了一步,还跟他动手。
不过白子墨料想,北宫琉来的目地,跟他是一样的吧?
“侯爷,你也是来看霍霄的尸体的?”显然,北宫琉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先进去看看吧。”白子墨虽未正面回答北宫琉的问题,但言下之意,已然明了。
他也是来看霍霄的尸体的。
不,是检查。
他是来检查霍霄的尸体的。
然后,北宫琉就跟着白子墨一起走了进去。
玖月和阿羡两人,则跟在后面为他们保驾护航,虽然这墓室里没什么机关,但是还是谨慎些为好。
刚刚不是还差点和北宫琉打了起来麽!
主墓室里,供奉着香案烛火,中间摆放着霍霄的棺柩。
檀木做的棺柩,刷上朱红色的漆,主墓室里的摆设,也都是按照王侯将相的节度建造的,呈现出霍霄生前的功勋和地位。
站在霍霄的棺柩前,白子墨和北宫琉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北宫琉衣摆一掀,毅然的在棺柩前跪了下去。
都把玖月和阿羡看楞了一瞬。
就连白子墨,眉眼都闪了一下,但也没有阻止北宫琉。
“霍将军蒙冤而死,今日来此开棺,实非要搅扰霍将军死后的安宁,只是霍将军您也不希望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吧?而我镇南王府,也不希望平白担上这杀人的罪名,霍将军您若是在天有灵,就请保佑我们,查出真凶,还您一个公道,也还我镇南王府一个清白。”
说罢,北宫琉还郑重的嗑了个头。
他这一拜,全然是因为棺材里的,是霍筱雅的父亲。
若是换了别人,可值不起他北宫琉一跪。
守在下面的阿羡和玖月两人看了,都忍不住对北宫琉心生敬佩。
以前的北宫琉,就知道玩世不恭,还轻浮嘴欠的不像话,但是这一刻,他俩却敬佩北宫琉。
北宫琉好歹是神昭的镇南王府的世子,却能对霍霄下跪,死者为大,对霍霄,也算是相当尊重了。
拜完之后,北宫琉便起了身,白子墨走进棺柩侧面,指尖翻转,一掌便推开了棺材盖。
一股刺鼻的尸臭味从棺材里蔓延出来,使得白子墨和北宫琉皆是微微皱眉。
霍霄死了不止一天两天了,有尸臭味不奇怪。
好在,尸身还没开始腐烂。
然后白子墨又和北宫琉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的站在棺材的两边,由北宫琉动手,挑开了霍霄尸身上的衣袍。
一个箭伤显露出来。
赫然便是乌金箭刺出来的伤痕。
白子墨也看见了,温润的眉间轻皱,霍霄的嘴上,也都是乌黑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中过毒的痕迹。
看来他猜的没错,霍霄并非是死于乌金箭,而是被人下了毒,然后才死于乌金箭的。
查看过霍霄尸身上的伤痕之后,北宫琉便重新给尸身盖好了衣袍。
只是眉头,一样紧皱,“果然不出所料,霍霄的死,大有蹊跷。”
乌金箭之所以独特,难以造假,便是因为乌金箭的箭尖上,内含机关,肉眼根本就看不见的倒刺。
但凡被乌金箭射杀的人,伤口里面的肉,必然是溃烂的。
因为只要被杀之人稍微一动,乌金箭尖的倒刺便会迅速绞烂皮肉,深者更是连骨头都能绞碎。
而霍霄的尸身上,伤口整齐,说明霍霄被乌金箭杀的时候,没有一丝的挣扎。
如果真是有人拿乌金箭暗杀霍霄,霍霄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动都不动一下。
除非,霍霄当时已无还手之力。
霍霄下葬之前,没机会能查看尸身,所以北宫琉才会想到沉夜晚来一探究竟。
没成想,白子墨也来了。
很多人都知道乌金箭是他镇南王府的独门武器,但知道乌金箭内力乾坤之人却不多。
而且,北宫琉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只可惜,他身在天凤为质,不能回神昭查个清楚!
想着,北宫琉便不免有些懊恼。
这个质子,受困他太久太多。
“先回侯府再议。”白子墨自然也理解北宫琉的心情,他手掌轻轻一推,棺材盖便又合上了。
北宫琉虽然心情低落,但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也没有反驳,跟随白子墨一同离开了。
北宫琉他们走了之前,光线昏暗的主墓室里,走出来一个纤瘦的人影。
北宫琉他们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霍筱雅。
她来祭拜她爹,没想到她刚来不久,就听见有人进来了。
于是便躲了起来。
可没想到,来的会是北宫琉,还有白子墨……
霍筱雅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跪在棺柩前,“爹…是女儿不孝,非但没能替您报仇,还让仇人来搅扰您安息……”
刚刚,北宫琉开棺的时候,她差点出来和北宫琉拼命,但她还是忍住了。
霍筱雅知道,她打不过北宫琉,何况还有个白子墨在。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霍筱雅眼睛里充满了坚定,“爹您放心,女儿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最后,霍筱雅在棺材前重重的嗑了个头。
回到侯府之后,北宫琉便和白子墨在书房议事。
说是议事,不过都是他们心知肚明的事罢了。
而且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书房的气氛颇为压抑和凝重。
“此事定和北宫琨脱不了干系!”最后还是北宫琉愤愤然的先开口。
一巴掌就拍在了身旁的茶座上。
虽然这事表面上看,和北宫琨扯不上丝毫的关系,但北宫琉便是感觉,这事和北宫琨,绝脱不了关系。
在神昭,想要镇南王府不好过的,除了北宫琨也没别人了。
也只有北宫琨,能悄无声息地弄到乌金箭。
杀了霍霄,即能打击天凤,又能嫁祸镇南王府。
几年不见,北宫琨好手段啊!
“你有证据吗?”白子墨眸光清幽的瞥了一眼发飙的北宫琉。
没证据就不能乱说。
怀疑做不得数。
更何况北宫琨远在神昭,就算怀疑,又能把北宫琉怎么样呢?
“……”北宫琉一噎,同样凉幽幽的瞥了眼白子墨。
那眼神儿显然是在说,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呢?!
没看他都着急死了吗?不帮他想想应对之策,还在这儿说些没用的风凉话!
他要是有证据,还用的着坐在这儿吗?
北宫琉一脸颓败,就算知道了霍霄尸身上的伤痕有蹊跷,却也没有能找到凶手的证据,事情还是毫无进展,眼下该如何是好呢?
只怕明日,他连踏出质子府都困难了……
以乾帝的脾性,现下霍霄之死的嫌隙明显就落到他头上来了,想必软禁他的圣旨,不出两天就会送到他的质子府来了。
到时候,再想查清真相,就更不容易了。
“本候知道你心急,但此事,你还是莫在插手的好,老实呆在质子府,有消息本候会通知你的。”
不得不说,白子墨又一次和北宫琉想到一起去了。
说是心有灵犀都不为过。
料想乾帝会软禁北宫琉的。
瞧了一眼白子墨若有所思的神情,北宫琉微微眯起了眸子,“侯爷心里怀疑的,又是谁?”
想必白子墨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吧?
白子墨怀疑的人,想必与他所想的不谋而合吧?
毕竟他和白子墨,一直都很有默契。
这一问,白子墨没回答他,只是看了他一眼。
但是凭北宫琉和白子墨的默契,哪怕是一个眼神,北宫琉也能看出白子墨的意思。
果然,与他猜想的一样。
慕玄凌!
北宫琉眯起的眸子一闪而过的冷光。
“这事还需你父王去查,世子大可不必担心,镇南王是不会让你白白蒙冤的。”明明像是开玩笑的话,从白子墨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一本正经的!
真正担心的,只怕是镇南王吧?
镇南王就北宫琉这么一个儿子,哪会让北宫琉平白蒙冤?
再说了,乌金箭毕竟是镇南王的东西,又是从神昭‘流落’出来的。
由镇南王去查,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这话说的北宫琉直接翻了个大白眼,白子墨果然惯会说风凉话!
但他却也无力反驳白子墨说的。
其实就算白子墨不说,北宫琉也知道,父王比不会放任不管的。
且不论霍霄的生死,单说乌金箭,摆明了是栽赃嫁祸镇南王府,父王想必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夜空中一轮弯月探出了头,白子墨余光瞟了一眼,淡淡道,“时辰也不早了,世子请回吧。”
“……”北宫琉嘴角一抽,白子墨这是赶人了呢?
但是他也没有要赖在侯府,北宫琉走了没两步,就顿了一下脚步,回头道,“不对啊!怎么不见裴卿卿?”
平时裴卿卿不是一直都在白子墨身边转悠吗?
怎么今晚不见人?
他就说嘛,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裴卿卿没在。
本来白子墨脸色还算平淡的,但是一提到他夫人,男人的脸色,明显就冷凝了一下,“她已经休息了,怎么?世子有事?”
白子墨没告诉他,裴卿卿在宫里没回来。
因为说不说都一样,所以说不说都没所谓。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北宫琉倒也没怀疑,他也就随口问问罢了。
然后自顾自的就走了。
书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除了白子墨之外,还有阿羡和玖月守在这里。
沉默了好半天,男人才算有了动作。
“侯爷,这么晚了,侯爷是要出去吗?”最先开口的还是玖月。
看侯爷的样子,是还要出去吗?
这天色都已经晚了,这个时候侯爷还要去哪里?
“你们两个守好府里,尤其是药琅和灵月,你们要亲自保护。”白子墨也没说他是要去哪里,但是很明显,他的确是要出去。
只吩咐玖月和阿羡,要亲自保护好药琅,还有灵月。
虽然阿羡和玖月不太明白,但还是点了头,“是…”
然后,白子墨就这么走了,修长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下,不见踪影。
徒留阿羡和玖月面面相视,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和不解。
不知道侯爷这么晚了要去什么地方?
可侯爷没说要他们跟着,他们自然也不好尾随,并且侯爷吩咐了,要他们保护药琅及灵月。
“我去……”
“我去守灵月,你去守药琅!”
阿羡到嘴边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玖月抢先打断了!
阿羡本来想说,他去守灵月那丫头的!
那个药琅,他才懒得去守着他呢!
阿羡可没忘记,药琅之前还说让他离他远点呢。
一个不是好人心的病秧子,阿羡还懒得去守着呢。
但是玖月压根儿就没有再给阿羡开口的机会,麻溜的就先走了!
药琅和灵月,他当然是选灵月了!
等阿羡再想说话的时候,玖月就已经走了。
守灵月去了!
药琅,就留给阿羡保护了……
阿羡是一阵默然,这个玖月!也是个重色轻友的!
在心里吐槽一阵儿之后,阿羡才‘心不甘情不愿’去药琅那里……
没办法,侯爷吩咐了,要保护好那个病秧子。
而且阿羡心里有数,他们夫人也很在乎那个病秧子,所以吐槽归吐槽,但阿羡还是会尽心保护好那个病秧子的!
要说灵月,本来都洗漱好准备睡了。
但是就在她吹灭蜡烛,准备就寝的时候,却瞧见窗户上有个黑压压的人影。
顿时吓的灵月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有贼!
或者是图谋不轨的坏人!
于是乎,灵月随手就抄起了刚刚吹灭的烛台,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去开门。
再然后,抡起烛台就往那黑影上砸了过去,使足了她全部的力气!
只可惜,砸偏了,非但没砸到那人影,还被人抓住了手腕,“灵月!你干什么?!”
居然偷袭他?
听清那人说话的声音之后,灵月顿了一下,然后才看清,“玖月!怎么是你啊?”
她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图谋不轨呢?
玖月好没气的瞅了她一眼,然后松开了她的手腕,“侯爷让我来保护你……你居然偷袭我?”
拿个烛台就想偷袭他!
这小丫头未免也太小看他了吧!
不过这丫头的警觉性倒是挺不错,他刚一来就被她发现了。
主要还是他没隐去身形的原因,否则就凭灵月这小丫头,哪能发现得了他?
听玖月说她偷袭,灵月顿时摇头,“不是的!我只是以为有贼!所以才……对不起啊玖月大哥,差点打到你……”
淡淡的夜色下,灵月不像白日里,梳着丫鬟的发鬓,此时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后,穿着一身简单的睡衣,隐约还能看到她小脸儿上的羞愧和淡红……
一时间,玖月莫名的呆了一下。
细看之下,灵月倒不像是个丫头,总觉得她身上,有股淡淡的……优质感!
或许是玖月他不太会说话,想不到更合适的词来表达他的意思。
但他此时此刻看灵月,她身上,便是有种优质感。
仿佛……她就是一块被积雪埋藏了的琢玉。
鬼使神差的让玖月看呆了眼。
玖月呆了半天没反应,灵月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玖月大哥……你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发呆呢?
玖月这才像是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脸色颇有些不自然,眼神略显慌乱,不知该往哪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道,“没,没怎么……我就是奉侯爷的命令来保护你的!那个你没事就进屋去睡吧!”
其实玖月没说,他脸红了。
说话都觉得自己嘴里的气息好似是烫的。
总之就是脸色很不自然,似乎还不敢与灵月对视,怕被她看出来。
只是灵月一个傻乎乎的小丫头,瞧不出玖月气息不稳罢了。
但她却瞧的出玖月脸色不太好,不自然,“你好像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吧?”
灵月问的小心翼翼且试探的。
其实跟玖月说话,灵月也都很紧张啊!
有点小鹿乱撞的感觉……
夜色下,灵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玖月,那双眼睛里,有紧张,有好奇,还有丝丝小期许,波光盈盈的。
看着看着,愣是叫玖月没了抵抗力,略显慌乱的移开眼,不去看灵月,“我,我没事,那个…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没人知道,玖月竟有种想躲避灵月的感觉。
就想让灵月赶紧回屋去睡觉!
实则玖月也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烫烫的是什么回事?!
“哦…”灵月低头哦了一声,隐约透这丝丝小失落一样,转身的时候又停顿了一下,“那个……你是要在这里守一夜吗?”
听玖月说,是来守着她的,灵月心里,是藏着小窃喜的……
“我会守在这儿,你放心回去睡吧。”玖月以为她是害怕呢,所以还安慰了她一句。
其实灵月一点都不害怕,就算玖月不在这儿守着,她也不怕啊。
这是侯府,有什么好怕的?
“我只是想说,你其实不必守在这儿的,府里不是很安全嘛,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其实灵月是想说,不想让他太辛苦,在这儿守一夜。
“那不行!侯爷特意交代,我是奉命而为!”玖月想都不想的便拒绝道,并且动手,将灵月‘推’回了房间里,“好好睡,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只是这最后一个字,玖月却没说出口。
然后,把门一关,玖月才算松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而门里面的灵月,拿着那烛台,露出个傻傻的笑容,抱着烛台就去睡了……
如果说玖月和灵月这边,是温馨且小甜蜜的,那阿羡那边,可就没有这么好了!
药琅正一脸冷漠的瞅着杵在他门外的人,“我不需要你的保护,离我远点。”
“……”顿时噎的阿羡要被自己给气到!
谁想离他近啊?!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潘安宋玉万人迷啊?!
阿羡好没气的瞥了一眼一脸冷漠的药琅,“若不是侯爷让我来保护你,你以为我想来吗?!”
阿羡自认,自己的脾气还算冷静沉着的。
但是在这个‘目中无人’的药琅身上,很容易就让阿羡感到不淡定。
“我不需要。”药琅冷着脸说道。
其实阿羡不知道,药琅心里,多少还是介意白子墨骗了他的事。
如果不是白子墨骗他,他就不会失了心头血。
所以现在白子墨是想补偿他吗?
药琅本该是这世间最干净纯洁的人,只是在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他干净的外表下,似乎染上了一层冰霜。
或许,那便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外壳吧。
现在的药琅,已经懂得要学会保护自己了。
药琅冷冷的说他不需要白子墨的保护,阿羡顿时也有些冷脸,“不识好歹。”
“若不是有侯府的庇护,你一个病秧子,寸步难行。”阿羡的话,似乎说的有些难听。
至少在药琅听来,是难听的。
很刺耳。
他没说过,他讨厌别人说他病秧子!
就像是在揭他伤疤。
如果不是他病秧子,就不会被白子墨骗,也不会被……裴卿卿欺骗。
阿羡这般直接的话,不可否认,扎到了药琅的心。
令他心口一痛,仿佛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心头血被挖时候的痛!
陡然间令药琅冷了眼,真真是冷若冰霜的瞅着阿羡。
他知道,他打不过阿羡。
但是,他药琅有自己的尊严。
这侯府,本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啊。
最后,阿羡好似看到了药琅一个自嘲的冷笑,他便转身离开了。
药琅的背影,虚弱,独孤,寂寥,还透着一股凄凉,看的阿羡眉头一皱,心想是不是自己说的太过分了?
但,阿羡却也没有追上去。
这会儿的阿羡不知道,药琅这一走,便是离开了侯府。
等阿羡反应过来的时候,药琅已经不知去哪里了……
此时此刻,阿羡只以为,药琅只是一个人找地方呆着去了。
毕竟从来侯府的这些日子,药琅就一直很孤僻。
阿羡也就没有多想,却不知,药琅因此,受了一番折磨……
夜色过半,裴卿卿在宫里却是难以入眠。
也不知是因为不习惯,还是换了个地方不放心,所以才难以入睡。
或者,两者都有。
乾帝给她安排的的寝殿,离倾臻宫不远,中间就隔着一条青石小路。
裴卿卿躺在软乎乎的床榻上,翻来翻去的觉得睡不着,最后被褥一掀,索性就不睡了。
她怕她睡着了,在梦里都有人来杀她!
不对,应该说她在梦中的时候被人杀害!
毕竟这是在宫里,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
外面的月色半弯,在云雾中半遮半掩。
望着夜空,裴卿卿心想,她母亲当年,生活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里,又是什么样的心境?
想着,裴卿卿便不自觉的往倾臻宫去,可能是她想再看看她娘生前生活过的地方吧?
寂静无声的倾臻宫,仿佛比冷宫还要冷寂三分,冷宫至少还能看到个把活人,可这里,连鬼都不愿意来。
不由得,裴卿卿不免觉得有些心凉,倾臻宫,倾臻……倾心裴臻之意吗?
可纵使再如何倾臻,如今这里也只剩下一座冷冰冰的宫殿了不是吗?
“芙儿,快让我亲一口,想死你了…”
就在裴卿卿默默伤怀的时候,忽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
听声音,像是从隔壁的偏殿里传来的。
于是裴卿卿狐疑的一皱眉,悄悄地往偏殿靠近。
“我今天没心情陪你,离我远点!”
就在裴卿卿刚靠近偏殿侧门的时候,又听见了一道既娇媚又充满怨气的女声。
顿时使裴卿卿停下了脚步,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声音……
是赵雪芙。
赵雪芙的声音,她不会认错。
裴卿卿顿时便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去。
心想说,赵雪芙怎么会在这里?
里面跟赵雪芙说话的男人又是谁?
“怎么了芙儿?是谁惹本王的芙儿不高兴了啊?”里面那男人的声音又响起,听着那叫一个暧昧。
透过虚掩的门缝,裴卿卿看清了赵雪芙身边,不,是从赵雪芙身后抱住她的那个男人的脸……
居然是他?!
顿时惊的裴卿卿捂紧了嘴巴,嘴巴和眼睛同步睁大!
慕楠煜?!
里面那个搂着赵雪芙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慕楠煜,煜王!
裴卿卿瞬间感觉自己震惊到了!
她看到了什么?
赵雪芙和煜王……
居然搞到了一起?
赵雪芙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不仅没心情,还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一把就推开了慕楠煜,“除了裴卿卿那个贱人还能有谁?!”
都怪裴卿卿那个贱人!害的她在乾帝面前失了宠信。
裴卿卿在外面冷冷的鄙笑一声,怪她?
呵,赵雪芙怎么不说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啊,赵雪芙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和煜王厮混?
敢给乾帝带绿帽子!
也不知道给说这慕楠煜是胆肥还是色心蒙了脑子,居然连他亲爹的女人都敢睡!
这两人搞在一起,可真真是打乾帝的脸啊。
这要是让乾帝知道了,只怕要气的吐血吧?
裴卿卿悄无声息的冷笑一声,煜王,她可还记得竹颜跟她说过,在药王山庄刺杀她的人,是煜王派去的?
“都怪你!连个裴卿卿都杀不了!居然让她活着回来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想看到她活着!”
裴卿卿刚想着煜王派人在药王山庄刺杀她的事,不防就听见从赵雪芙嘴里说出了这事,顿时就引起了裴卿卿的关注。
难道在药王山庄刺杀她,是赵雪芙做的?
不,或者说,是赵雪芙和煜王狼狈为奸干的?!
“芙儿莫气,此事是本王的疏忽,本王没料到,那个裴卿卿居然如此命大,能捡回一条命,芙儿你放心,那裴卿卿敢给你不痛快,本王一定饶不了她!”慕楠煜说着,手指划过赵雪芙胸前的柔软,迫不及待的就想在赵雪芙脸上亲一口。
但却被赵雪芙躲开了,一巴掌就拍掉了慕楠煜在她胸前不安分的手,“说的好听,你能怎么不饶她?连我都在她那里吃了亏!你又能把她怎么样呢?再过不久,她可就要成为你的‘皇妹’了,你是不知道陛下现在有多宠着她,就连侯爷,都把她捧在手心儿!”
说到最后,赵雪芙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即便没有烛火的照映,也能瞧见她眼中的阴狠。
“呸!就凭她,一个低贱的庶女,也想做本王的皇妹?我看父皇就是老糊涂了!居然会听信裴震那个老东西的一面之词,认为裴卿卿是皇女,本王可不信!”即便不去看,也能听出慕楠煜对裴卿卿的轻蔑,可以说是不屑一顾,压根儿就瞧不上裴卿卿。
一个卑贱的庶女罢了,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照照镜子!
慕楠煜满脸轻蔑的嘴脸,蔑视的自然是裴卿卿。
“还有那侯爷,不过就是个残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所以他才要了那裴卿卿,残废配个卑贱的庶女倒也般配,芙儿你说呢?”慕楠煜说的一脸得意,手指头还勾了一下赵雪芙的下巴,挑逗又暧昧,那眼神儿恨不得立马将赵雪芙扒光了!
虽然赵雪芙是他父皇的女人,但是慕楠煜不得不承认,这个赵雪芙,是他见过最销魂的尤物,尤其是在床上,总是能叫人欲罢不能,哪怕是死在她身上也甘愿!
而且慕楠煜就喜欢这么偷偷摸摸的和赵雪芙私会,刺激!
慕楠煜眼睛里流露出如财狼一般的绿光,肆无忌惮的在赵雪芙白嫩的胸前横扫。
而裴卿卿,将慕楠煜和赵雪芙的对话,字字句句都听的清清楚楚!
好一个慕楠煜,好一个赵雪芙,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派人杀她还不算,还在这里出言不逊。
白子墨若是残废,那他慕楠煜连垃圾都算不上!
然后,慕楠煜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埋头在赵雪芙胸前啃咬了起来,里面时不时的传出赵雪芙轻吟的娇媚声。
这两个狗男女,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搞起来了!
接下来,裴卿卿自然懒得再去看,她怕看了长针眼!
眸光清冷的冷哼一声,慕楠煜的账,改日一定跟他好好算算!
然后裴卿卿就想悄悄地回去了。
可是,没那么好运。
没有烛火的照映,昏暗中,裴卿卿转身的时候,衣袖不小心带翻了身旁的烛台架……
铁做的烛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谁?!”埋头在赵雪芙身上的慕楠煜瞬间就机警了起来,从赵雪芙身上跳了起来,赵雪芙当即也拉好了散开的衣服,严谨的盯着外面。
慕楠煜随手抄起搁在身旁的佩剑,与赵雪芙相视一眼,便一步步的朝着侧门靠近。
裴卿卿顿时心头一急,她知道慕楠煜过来了,撒腿就往殿外跑!
“什么人?给本王出来!”慕楠煜推开侧门,没看到有人,但是却刚好看到裴卿卿跑出去的身影。
只不过,他并未看清那是裴卿卿。
分分钟, 慕楠煜就提剑追了上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裴卿卿也不知道自己往哪跑了,只知道赶紧跑!不然被煜王逮到,她可不认为自己打得过慕楠煜。
倾臻宫荒废了这么多年,外面的小路上都长满了野草,裴卿卿一路跑过去,衣裙都被野草给划破了,但她丝毫都不敢懈怠,也不敢停下来,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跑快点!
“不想死的给本王站住!”身后慕楠煜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裴卿卿更是心头一慌。
慕楠煜轻轻松松的翻了几个跟斗,就快追上裴卿卿了……
跑路的裴卿卿,眉心狠狠地一皱,正担心自己会被慕楠煜追上。
不防下一秒,突然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她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撞上的是什么,突然腰间一紧,她就被人带着飞闪起来。
等裴卿卿缓过神儿来的时候,紧绷的心头才算松了口气。
好在她的救星来了。
几个起落之后,裴卿卿就回到了她就寝的那间寝殿里,也算摆脱了慕楠煜。
“为夫一会儿不在,你便给自己惹祸,看来以后为夫不能再让你离开为夫的眼皮底下。”男人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响在裴卿卿头顶,她抬头望去,不是她夫君又是谁呢?
裴卿卿咧嘴一笑,眸子都明亮了起来,“夫君,你怎么来了?”
这大半夜的,白子墨怎么跑进宫来了?
不过好在是他来了,不然她恐怕难以躲得过慕楠煜!
这男人,真是她的救星啊。
每次她遇到危险,他都会及时赶来。
男人嘴角噙笑,揉了揉她的青丝长发,低声道,“枕边没有夫人,奈何为夫睡不着。”
但其实,他压根儿就没回房自己睡过。
从探完霍霄的墓一回来,便直接进宫来陪她了。
“……”倒是裴卿卿,嘴一撇,没她就睡不着了吗?
不过心里,甜滋滋的。
她也睡不着,不然也不会看出那么一出好戏!
不过,“这个时辰,宫门应该已经下钥了吧?你是怎么进来的?”
裴卿卿突然想到,这么晚了,宫门都应该下钥了,他是怎么进来的?
“看来夫人是小瞧了你夫君的能耐,只要你夫君想,没有你夫君去不了的地方。”白子墨温润的眉眼间透着显而易见的狂妄。
没错,就是狂妄。
但裴卿卿就是喜欢他这无所不能的狂妄!
会让她相当有自豪感。
尤其是听他开口闭口的‘你夫君’,裴卿卿听的心里像是抹了蜜一样甜,“那你今晚,不回去了吗?”
就留下来陪我了是不是?
即便这男人是她夫君,可裴卿卿在他面前,永远都会脸红,会觉得娇羞…
瞧着她略含娇羞的模样,白子墨轻笑一声,“夫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然后一个上手,便将他女人抱了起来,往床榻走去。
裴卿卿本来还想问问他,可有看到方才在倾臻宫发生的事?
但,她已经被男人抱到床上去了,于是便也作罢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总而言之,她不会放过慕楠煜的,还有赵雪芙!
第二天当裴卿卿醒过来的时候,枕边已经没有白子墨的身影了。
如画的眉心微微一皱,若不是枕边还留着白子墨淡淡的味道,白子墨就像没来过一样。
好在今日就能出宫了。
裴卿卿轻叹一声,便自己起身了。
像是算准了她醒来的时辰,裴卿卿刚起身,门外便有个宫婢推门而入。
看到裴卿卿醒了,那宫婢轻轻一笑,“姑娘你醒了。”
姑娘?
听到这称呼的时候,裴卿卿楞了一下。
好像许久都没人这么叫她了,自打和白子墨成亲之后,好歹都是称她一声侯爷夫人。
“你是……”裴卿卿瞧了那宫婢一样,看起来也不过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不过这小丫头笑起来倒是挺可爱的。
“奴婢是白晨,陛下让奴婢来伺候姑娘的。”白晨一边放下手里端来了清水,一边上去帮裴卿卿整理衣裙。
倒是裴卿卿,听闻白晨名字的时候,微微挑眉,“白晨?”
或许是这小丫头也姓白的缘故吧,所以裴卿卿瞧着白晨挺亲切的。
“清水已备好,姑娘先洗漱吧。”白晨看似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但是说话做事挺麻利的,想想也是,在宫里当差,做事不利索点怎么行?
然后在白晨的服侍下,裴卿卿洗漱之后,也吃了早膳。
再然后,裴卿卿就准备去找乾帝辞行。
说好只住一晚上的,今日她就可以回去了。
这个宫里,她多呆一刻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只是裴卿卿刚出门,就碰到一个耽误她去找乾帝的人。
“裴卿卿,你可还记得我?”来人挡住了裴卿卿的去路,并且听她打招呼的话,裴卿卿几不可见的微微蹙眉。
随后屈膝道,“臣女见过溪凤公主。”
来人正是慕溪凤。
裴卿卿当时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慕溪凤会跑来找她?
难不成也是来找她麻烦的?
思及此,裴卿卿眉眼间便不免多了丝丝冷漠,意在告诉慕溪凤,没事别找她麻烦,她也不想惹麻烦,同时表示出她并无招惹慕溪凤的意思。
慕溪凤最好也不要招惹她!
但是,慕溪凤却突然搀扶了她一下,“你既也是父皇的骨肉,那便不必自称臣女,再过不久,怕是本公主还要称你一声皇姐呢。”
这话说的裴卿卿闪了闪目光,不免多看了两眼慕溪凤。
她倒着实没想到慕溪凤会这么说?
仔细瞧着,慕溪凤也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
裴卿卿虽然有些狐疑,但也不是不知道分寸,与慕溪凤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道,“公主言重了,臣女不敢当。”
什么皇姐?慕溪凤的这一声皇姐,她可不敢当!
不难看出裴卿卿的淡漠与疏离,显然没有要和慕溪凤亲近的意思。
慕溪凤自然也看在眼里,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她反倒觉得,裴卿卿没有让她觉得讨厌。
如果说裴卿卿一见到她,便扑上来跟她套近乎,那才让慕溪凤讨厌呢。
因为平时慕溪凤身边,讨好套近乎的人实在太多了。
所以,反而是裴卿卿这股子的淡漠和疏离,更让慕溪凤觉得舒服些。
也说明,裴卿卿跟那些阿谀奉承之辈不一样。
尤其是再想到裴蓉华,相比之下,慕溪凤便越发的觉得,裴家的嫡庶,果然是有‘差别’的。
“你不必拘谨,我对你没有恶意的。”慕溪凤像是也瞧出了她的防备。
裴卿卿在防备着她,是怕她有什么恶意吧?
不过她对裴卿卿,可的确是没有恶意的,她保证!
慕溪凤一脸打保证的模样与裴卿卿对视着。
慕溪凤说的没错,她也的确是在防备着她。
最后,裴卿卿收回了与慕溪凤对视的目光,“不知公主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从慕溪凤的眼中,的确没看出有恶意。
但慕溪凤,是许皇后所出,昨日许皇后还想看她的笑话来着。
虽说慕溪凤这会儿对她没什么恶意,但不代表裴卿卿就会相信她。
这一大早的,慕溪凤来找她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你留宿在宫里,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毕竟……”慕溪凤不以为意的说道,说话间语气还顿了一下,“说不定以后,我们会成为姐妹呢,你说是不是?”
现在整个宫里谁不知道啊,裴卿卿是父皇的皇女。
别说宫里了,外面也都传开了,只是目前还没有正式将裴卿卿的皇女身份公之于众罢了。
不过听父皇的意思,是要在祭祖的时候,让裴卿卿认祖归宗。
也就是说,再过不久,她就和裴卿卿是‘名正言顺’的姐妹了。
听闻慕溪凤说‘姐妹’二字的时候,裴卿卿是嘴角一抽,“臣女慌恐,公主还是莫要道听途说才好,臣女岂敢高攀公主,与公主称姐妹。”
和慕溪凤做姐妹,她可不敢高攀!
她也不想高攀。
慕溪凤不知道,姐妹这两个字眼,裴卿卿并不喜欢。
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再看到过裴蓉华了,前段时间因着给白子墨治病,都把裴蓉华忘到脑后去了。
如今白子墨的毒疾已解,裴蓉华,裴家欠她的,也该一一偿还回来了。
慕溪凤没注意到裴卿卿垂眸的瞬间,眸中掠过一丝冷光,但慕溪凤就算再怎么反应迟钝,也能听出裴卿卿字里行间的拒绝啊!
她是在拒绝自己皇女的身世吗?拒绝当公主?
慕溪凤意味不明的瞅了两眼裴卿卿,“你可是不想承认自己皇女的身份?”
能当公主,这要是换了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裴卿卿却还句句回绝?
“公主,其实皇女之说,一直都是你们在说,我从未说过我是皇女。”裴卿卿面色淡然的浅笑一声,只是那笑意中,除了淡漠疏离再无其他,“公主贵为天之娇女,金枝玉叶,又怎能理解我的难处?陛下说我是皇女,你们都说我是皇女,可公主有没有想过,倘若我不是,倘若这只是个误会,那我岂非落得个冒认皇女的罪名,我不愿,也不想平白让自己背负罪名。”
或许是慕溪凤此时此刻对她没有恶意,所以她才会跟慕溪凤说这么多。
但其实,她心里便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说乾帝一定要让她做什么认祖归宗的事,那么这些话,她还是会当着乾帝的面说第二遍的。
有句话叫丑话说在前头。
如果,如果这是个误会,到时候乾帝怪罪下来,那她岂不是平白要背上个冒认皇女的罪名。
所以此刻,对慕溪凤,裴卿卿是很坦诚的。
但是慕溪凤,不是这么认为的,她反驳道,“可是你的身世,是裴大人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吗?”
很显然,慕溪凤是很信任裴震的意思。
但裴卿卿可不信。
她现在已经和裴家恩断义绝了,裴震说的话,她一句都不信。
倒是慕溪凤,瞧着像是与裴家关系极好的样子,“公主什么时候与裴家关系这般好了?”
不仅心里想,裴卿卿嘴上还这么问了。
或者说,裴卿卿只知道裴震是靠出卖她的身世来拯救裴家的,却不知,拯救裴震的人,是慕溪凤。
若非慕溪凤甘冒大风险,将裴震带出死牢,裴震也没机会在乾帝面前抖出裴卿卿的身世。
“你不知道吗?是本公主,协助裴大人将你的身世告知父皇的!”裴卿卿不知道,慕溪凤便随口告诉她。
她瞧着,裴卿卿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裴卿卿闻言诧异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这茬!
原来是慕溪凤救的裴震?
不过,细想想也是,当时裴震身陷死牢,不日便要问斩,如果不是有人相帮,恐怕裴震也见不到乾帝吧?
只是裴卿卿的确没料到,帮裴震的,会是慕溪凤。
此前她也未曾听说过这事儿。
更让裴卿卿好奇的事,慕溪凤为何要帮裴家?
或者说,为何要帮裴震?
在她的印象中,慕溪凤和裴家,并未有什么来往才是。
“公主……为何要对从无往来的裴家的施恩?”心里好奇,裴卿卿也就问了。
换言之,慕溪凤为何要帮裴震?
或者说,裴家有什么值得慕溪凤出手相帮的?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由,否则溪凤公主会是随便‘施恩’于人的人吗?
更何况救当时即将要被处死的裴震,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
裴卿卿不禁就更加好奇了,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慕溪凤这么帮裴震?
“因为……裴家有本公主喜欢的人。”慕溪凤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她喜欢裴少枫,不怕告诉任何人!
“什么?!”倒是裴卿卿,愣住了,“裴家有公主喜欢的人?”
是她听错了?还是慕溪凤说错了?
裴家居然有溪凤公主喜欢的人?
怎么她在裴家时从未听说过?
裴卿卿如画的眉心轻皱,显然是被慕溪凤这般突如其来的话给惊讶到了。
裴家总共就两个儿子,一个裴正浩,还有大哥裴少枫。
裴卿卿不免多看了两眼慕溪凤,瞧着她面露娇羞的模样,裴卿卿心想,以溪凤公主心高气傲的脾性,应该是看不上裴正浩的。
莫非……慕溪凤喜欢的,是大哥!
思及此,裴卿卿不禁连眼神都亮了亮,略带三分试探性的口吻道,“公主喜欢的……是我大哥?”
被裴卿卿猜到,慕溪凤除了面上的娇羞更明显了一点,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她本来就喜欢裴少枫啊!
“被你看出来了?”慕溪凤很大方的就承认了,说话都带着女儿家的娇羞,“本公主喜欢你大哥很久了,之前是因为父皇对裴家有偏见,所以我才没表明,不过现在好了,父皇和裴家的误会解开了,等裴少枫回来,我就让父皇下旨给我们赐婚!”
裴卿卿看的出来,慕溪凤带着很美好的幻想。
这也让裴卿卿默然了一下,看慕溪凤的样子,不像是玩闹。
瞧着,慕溪凤似乎真的很喜欢大哥。
还说要让乾帝赐婚?
“万一,陛下不愿意赐婚呢?又或是……我大哥不同意呢?”裴卿卿思绪着问出了两个很现实的问题。
最关键的,还是后者。
若是大哥不愿意呢?又该如何?
裴卿卿很了解她那个大哥,若是他不愿意,必会拒婚的。
不过慕溪凤倒是很让她意外,没想到慕溪凤会这般直接的说出她对大哥的心意。
裴卿卿甚至在想,若是……慕溪凤真能和大哥结下姻缘,或许对大哥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慕溪凤这个人平时骄纵了些,但心地不坏,为人还仗义,为了大哥,敢救身陷死牢的裴震。
且不论被救的是裴震,单说慕溪凤此举,着实算得上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可是,听闻裴卿卿泼她冷水,慕溪凤当即就表示不赞同,“父皇不会不同意的!就算父皇不同意,我也有办法让父皇为我和裴少枫赐婚!至于裴少枫,他已经收了我的聘礼,他敢不同意!”
慕溪凤嘴一撇,可以说是很傲娇了。
她才不怕裴少枫不同意呢,裴少枫都已经收了她的定情信物了!
至于父皇那儿,慕溪凤就更不担心了,她有的是办法让父皇答应!
“聘礼?”倒是裴卿卿闻言嘴角一抽。
大哥居然还收了慕溪凤的聘礼?
她怎么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
看来这慕溪凤和大哥之前还有很多故事嘛?
“不错!他已经收了我的聘礼!我们约定好,等他回来,便娶我!”慕溪凤很肯定的告诉裴卿卿,她和裴少枫的婚事,早已敲定了!谁也改变不了。
瞧着慕溪凤那一脸乐开了花儿的模样,裴卿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些打击慕溪凤的话似乎也不太好,于是裴卿卿便罢了,不说也罢。
总归大哥过不久便会从南境回来了,到时候在问问大哥的意思也不迟。
不过,今天和慕溪凤聊天,让裴卿卿好像重新认识到了这个心高气傲的公主,总之,慕溪凤并不讨厌。
最后,犹豫了一下之后,裴卿卿同她说道,“喜欢一个人,是很美好的事情,虽不知公主与我大哥可否有缘能成眷属,但还是恭喜公主,希望公主能永远都记得自己的这份初心。”
喜欢一个人,是很美好的事情,裴卿卿是这么认为的。
希望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慕溪凤都能记得此时此刻的这份初心吧?
毕竟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
如果说,慕溪凤真能和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她自然也会为大哥感到高兴的。
她会祝福慕溪凤和大哥。
这慕溪凤,虽说是慕玄凌的胞妹,但却和慕玄凌不一样,慕溪凤平时虽骄纵,但是秉性率真,不像慕玄凌,表面的率真都是假象。
她裴卿卿,向来恩怨分明,虽然慕玄凌欠了她的血债,但是慕溪凤,与她并没有仇,所以她没必要连慕溪凤一起记恨。
“本公主也谢谢你跟本公主说这么多,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公主也该去给母后请安了,然后出宫去裴家看看,改日本公主再来看你!”慕溪凤说着,还在裴卿卿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就绕过她要走了。
“公主……”就在慕溪凤绕过她的时候,裴卿卿又叫住了她。
慕溪凤顿步回头,以眼神询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裴卿卿抿了抿唇,“臣女有一句话,想提醒公主。”
慕溪凤闻言闪了闪目光,看着她开口道,“你说。”
想提醒她什么?
“公主当小心裴家人。”这算是裴卿卿对慕溪凤的忠告吧。
她太了解裴家人了,慕溪凤贵为公主,裴家人自然会捧着她,但是,裴家有裴正浩和曲氏那对母子,难保不会对慕溪凤有恶念。
还是提醒一下慕溪凤为好。
听闻裴卿卿的警告,慕溪凤顿了一下,方才说道,“本公主心中有数,你自己在宫里,也要多加小心。”
说完之后,慕溪凤便走了。
宫里的险恶,只会比裴家更险更恶。
听闻昨日裴卿卿进宫,便亲身体验了一回,该当知道,这宫里,才是最险恶的地方。
望着慕溪凤走远的背影,裴卿卿恍然了一下,刚才,她感受到了慕溪凤的善意。
“姑娘,我们还去找陛下吗?”白晨看裴卿卿半天都不说话,于是便上前请示道。
被溪凤公主这么一掺和,还去找陛下吗?
“去,我们走吧。”裴卿卿回过神来,便跟着白晨去往勤政殿方向,去找乾帝说出宫的事。
只是裴卿卿到勤政殿的时候,不巧乾帝不在。
勤政殿里伺候的宫人都认得裴卿卿了,也知道裴卿卿现在很得陛下的宠爱,所以对裴卿卿的态度,也是极好的。
“卿公主,陛下还在上朝,卿公主不若先回去,等陛下下朝了,自会召见卿公主的。”说话的,是勤政殿御前伺候的大太监,全贵公公。
只是这开口闭口的‘卿公主’叫她是怎么回事?
裴卿卿不露痕迹的微微蹙眉,“公公请慎言,臣女不是什么公主,不敢担公公一声卿公主!”
她不得不纠正一下这全贵公公的言辞!
乾帝还没正式认她呢!这些宫人,改口倒都挺快的!
哪知,全贵公公非凡不认为她反驳的是对的,反而还赔着笑脸对她,“瞧公主说的,陛下既已认了卿公主的身份,这一声卿公主是迟早的事儿,只待卿公主在帝庙祭祖时认祖归宗,便是名正言顺的卿公主了。”
全贵公公说的那叫一个和蔼可亲的,典型的公公笑脸。
就像他说的,叫一声卿公主是迟早的事,陛下要在祭祖时让裴卿卿认祖归宗,这事儿在宫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所以说,全贵公公不认为自己的称呼有什么不对。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全贵公公对她笑呵呵的,态度又好,倒叫裴卿卿不好去打人家的脸面,索性就不说这茬了,她不想再听到认祖归宗四个字!
“不知陛下还有多久下朝?”裴卿卿适时的转移话题道。
“这个……”全贵公公估摸了一下时间,说道,“今儿朝堂上怕是政事多,陛下要安抚霍家,又要商议霍家军的事儿,只怕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朝的,要不卿公主还是先回去等会儿?”
听闻全贵公公提起霍家的时候,裴卿卿顿了一下,“公公是说,今日霍家人进宫来了?”
霍霄已入土为安,于情于理,乾帝都会给霍家一些封赏,以做安抚。
想起来,裴卿卿不免叹了口气,霍霄的死,让霍筱雅现在对她心生芥蒂,也不知道霍筱雅怎么样了?
还有徐夫人,往日对她也不薄。
全贵公公自然听不见裴卿卿的心声,也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如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陛下宣了霍家大小姐进宫,霍大将军为国捐躯,封赏想是少不了的,只是可惜了霍大将军啊,可惜了……”
说到最后,全贵公公不免叹息了一声。
霍大将军死了,这封赏,自然就落到霍家大小姐头上了。
可惜了霍大将军啊……
听闻全贵公公的感叹,裴卿卿没再说话,霍霄死了,要封赏有什么用?
再多的封赏,也安抚不了霍筱雅丧父之痛。
既然霍筱雅进宫了,那她就在这里等着,等着见霍筱雅一面,哪怕看看她也是好的。
全贵公公叹息过后,便又向裴卿卿请示道,“卿公主你看……”要不要先回去?
“公公不必管我,我就在这儿等。”她就在这等,等霍筱雅从朝堂里出来。
全贵公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裴卿卿面色坚定,也就不再多说了,于是便退了下去,让裴卿卿自己在这儿等着。
此时里面的朝堂上,乾帝高坐在龙椅上,下面两排站满了文武百官,包括白子墨也在内。
大殿中央跪着的,正是霍筱雅。
乾帝一摆手,御前伺候的宣旨太监当即会意,拿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圣旨,当众宣读。
圣旨的内容,无非都是些安抚霍家的言辞,告慰霍将军功勋卓越之类的,关键的还是圣旨上最后一句话。
“特封霍将军之女,霍筱雅为南阳郡主,以示安抚,以彰圣恩,钦此!”
就这样,霍筱雅成了南阳郡主。
霍筱雅跪在下面,安安静静的听着圣旨宣读完,面无表情的磕头谢恩道,“臣女叩谢陛下恩典。”
但在霍筱雅磕头的一瞬间,无人看到她眼中的泪光。
她爹死了,给她一个郡主的头衔有什么用?
然后圣旨就送到了霍筱雅的手里,当霍筱雅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眸中有泪光,也有坚定,“敢问陛下,何时能为臣女的父亲平冤?”
一个空有其名的郡主头衔就想打发了她吗?她爹的死,陛下只字未提,是想不了了之吗?
就因为对方是神昭镇南王,所以她爹就要含冤而死了吗?!
霍筱雅眼含悲愤的望着高高在上的乾帝陛下,面上的坚定,好似在告诉乾帝,若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便誓不罢休一样。
果不其然,霍筱雅这一问,哪怕是隔着龙冠,也能瞧见乾帝皱起的眉头,显然很是为难,“此事朕自会派人去查,霍将军已入土为安,郡主该节哀顺变才是,朕定会还霍将军一个公道。”
若是细听,便能听出,乾帝隐隐有几分磨牙的味道。
但霍筱雅可不管那么多,她只要乾帝有这句话就行,“臣女代亡故的父亲叩谢陛下,有陛下此一诺,便能告慰家父的亡灵。”
大殿上的臣子们纷纷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想说这霍筱雅……啊不,现在该说是南阳郡主了。
心想说这南阳郡主还真大胆,居然字字句句都在逼迫陛下!
虽然霍筱雅的话,看似恭敬,但实则,可不就是逼陛下为霍霄平冤吗!
霍霄为国捐躯,战功累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杀害了,若是陛下不给霍家一个满意的交代,是怕是要寒了万千将士的心哪!
霍筱雅便是以此来‘要挟’陛下,替霍将军讨回公道。
乾帝哪会听不懂霍筱雅的言外之意啊,他要是不给霍霄讨个公道,怎么跟霍家交代,又怎么给天下将士一个交代?
毕竟霍霄生前,是统领万千将士的主帅将军,不明不白的死了,霍家也好,军中也罢,都需要一个交代,否则怎么安抚人心?
单从乾帝凝重的脸色,就知道这事让他很是头疼。
如果疑凶是别人,那还好说,可这事偏偏牵扯到神昭镇南王的头上。
即便他是一国之君,却也无权处决神昭镇南王。
最后,乾帝黑着一张脸,开了口,“煜王。”
一开口,叫的便是煜王,慕楠煜。
慕楠煜就在下面百官的最前面站着,听闻乾帝叫他,立马就出列,“儿臣在。”
今天这事儿,慕楠煜都看在眼里,他也大概猜得到,父皇叫他干什么?
“此事就由你负责追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还霍将军一个公道。”
果不其然,乾帝将追查霍霄死因的差事交给了他。
但是这差事,可未必是什么好差事。
慕楠煜闻言,却是故作犹疑了一下,“父皇有命,儿臣本不该不从,只是……这霍将军之死,不是说凶器是神昭镇南王的乌金箭吗?儿臣担心自己能力不足,奈何不得那镇南王呀,还请父皇明鉴!”
开玩笑,这要是个还差事,慕楠煜想都不想保准就接手了。
可这等棘手的差事,他才不想掺和呢。
那霍霄,可是深得军心,这要是破不了案,还得落得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还会在军中失了威望,这种事,谁沾上都落不得什么好处呀!
听闻慕楠煜拒绝接手,霍筱雅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她又岂会不知煜王的心思。
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霍筱雅心里悲愤的同时也感到悲凉,枉费她爹戎马一生,甚至连命都丢了,可到头来,却没人愿意还他一个公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霍筱雅现在才彻底明白了这句话。
“你……”慕楠煜的那点心思,乾帝作为他的父皇,又怎会看不出来?
“混账东西,平日里抢着从朕这里找事做,怎么今日朕将这等重任交给你,你却在此推三阻四!实在是叫朕失望!”
乾帝面色铁青的训斥道。
慕楠煜则被训斥的抬不起头来。
心下吐槽说,就是因为这事儿太重任了!他才不敢接啊!
“哼!”乾帝冷哼一声,又威严的往下扫了一眼,“诸位爱卿,你们有谁愿意负责此案啊?”
下面的一众臣子,一个个都把脑袋压的低低的,生怕乾帝点名到他们头上!
一秒,两秒,三秒……
还是没人找出来说话。
慕楠煜身边还站了个慕玄凌,瞧着无人敢说话,慕玄凌嘴角勾起一个成竹在胸的冷笑,往前一步道,“……”
“陛下,臣愿协助煜王,查清霍将军之死,还霍家一个公道。”
就在慕玄凌刚要开口的时候,不防被白子墨抢了先。
慕玄凌顿时脸色就冷了下来,扭头看了眼白子墨,他是故意的?!
似乎没料到一向阴晴不定的战北候会突然开口,一时间,朝堂上便又有一阵阵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一群臣子们都在下面咬头接耳,很显然是没料到战北候会主动请命,调查霍将军之死。
白子墨主动请命,就连乾帝都沉默了一阵儿,严谨的盯着下面的白子墨瞅了许久,也没瞅出个什么来。
一群大臣,除了白子墨,竟无一人跟站出来说话,乾帝气愤之余,却也只能准了白子墨所奏,“……”
“父皇,儿臣也愿请命,协助煜王兄查证此案,还请父皇恩准!”
就在乾帝刚要点头答应白子墨的时候,突然慕玄凌又抢着开口了。
旁边的慕楠煜都楞住了,心想说这一向无利不起早的慕玄凌居然会抢着争这桩案子?
霍霄的公案,明显就捞不着什么好处。
就连战北候都来凑这个热闹?以前也没听闻霍家和战北侯府走的进啊?
慕楠煜抬起头,本来想说既然慕玄凌请命,就让白子墨协助慕玄凌去查好了!
但是慕楠煜话到嘴边,抬头瞅见乾帝的冷眼,到嘴边的话愣是不敢吐出来!
看父皇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让他接手这桩公案了?!
“凌王,你刚回京不久,此去南境你也辛苦了,霍将军的案子,就交由煜王去办。”乾帝开口,便相当于是一锤定音了,说着又看了眼白子墨,“由侯爷从旁协助,今早查清谋害霍将军的凶手!”
乾帝这话,是同时说给慕玄凌和慕楠煜,以及白子墨三个人听的。
白子墨从始至终,表情都是淡漠的,“臣领旨。”
因为他知道,除了他,乾帝没有更好的选择。
朝堂的这一帮朝臣,十个有九个都是酒囊饭袋。
慕楠煜虽然不大愿意,但还是只能受命,“儿臣领旨…”
只有慕玄凌,请命被驳回,若有所思的垂眸,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父皇刚刚那句‘此去南境你也辛苦了’说的意味深长啊?
他怎么觉得父皇是话里有话呢?
父皇是想暗示他什么?
眼见这事定了下来,霍筱雅看了看淡漠的白子墨,又看了看煜王,眼神复杂。
最后霍筱雅颔首一拜道,“陛下,朝政大事,臣女不便在此,臣女先行告退。”
既然有人负责追查谋害她爹的凶手,那她就没必要留在这里听他们商量国家大事了。
乾帝没说话,只是摆摆手,霍筱雅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霍筱雅走了之后,慕玄凌很快就收敛好了心态,重新站了出来。
他有事进谏。
“父皇,霍将军之死,令朝野上下皆为之痛心,可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帅,霍家军更是霍将军生前的心血,儿臣斗胆举荐一人,继承霍将军的衣钵。”
慕玄凌的这番谏言,倒是引起了乾帝的关注,“哦?你想举荐何人?”
军中的确不可一日无主帅。
“回父皇,儿臣举荐的,正是霍家军中之人,此人名叫曹勇,是跟随霍将军多年的副将,深得霍将军的器重与信赖,若由他来统领霍家军,想必也会令霍家军上下信服,还请父皇恩准。”
慕玄凌说的大义,全然一副为乾帝,为霍家军考虑的口吻。
乾帝默然了一下,似是在斟酌考虑慕玄凌的提议。
其实慕玄凌说的也不无道理,霍霄在这个时候惨死,若是让其他人来统领霍家军,难保霍家军上下会有怨言,毕竟霍霄生前,深得霍家军的爱戴。
若有霍家军自己人来接管霍家军,军中将士想必更容易接受一些。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军心稳定很重要。
于是乾帝幽幽开口,“凌王所言有理,朕便准你所奏,由副将曹勇,接管霍家军。”
说罢,乾帝又补充了一句道,“那曹勇人现在何处啊?”
都说知子莫若父,乾帝又怎会不了解他这个儿子呢?
凌王既然提出这提议,想必也把那曹勇带来了吧?
“回父皇,曹勇现下正在殿外。”一看慕玄凌便是早有准备的。
“宣他进来吧。”这话,乾帝是对御前伺候的传旨太监说的。
随后,传旨太监便高喝一声,宣曹勇觐见。
从慕玄凌这个提议说出口的时候,白子墨就盯着他了。
曹勇……
白子墨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眸光深谙,好似一池深潭,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很快,曹勇就进殿来了。
一身的盔甲,倒也还算威武,一进来便单膝跪地,“末将曹勇,拜见陛下!”
“曹勇,父皇刚刚任命你为新任的霍家军统帅,还不快谢恩。”像是怕乾帝反悔似的,慕玄凌迫不及待的就把乾帝刚才的话说与曹勇听。
曹勇一听,顿时连眼睛都睁大了一圈,郑重其事的给乾帝叩首,“末将叩谢陛下圣恩!”
表面上,曹勇还算克制,没什么太兴奋的表情,但心里,激动的都要飞起来了!
凌王果然说话算数,让他统领了霍家军!
“起来吧。”乾帝大手一摆,很明显是嗅到了慕玄凌和曹勇之间不对味儿?
但他是天子,一言九鼎,说出的话岂能反悔,“曹勇,霍将军仙逝,你要安抚好霍家军上下,别再给朕添乱子明白吗?”
这曹勇资质平平,要不是看在他出身霍家军的份上,这霍家军统领的位置,哪能轮到他?
曹勇的价值,便是替他安抚军心,别让霍家军军心不稳,给他惹出什么乱子。
眼下,安抚军心人心最为重要。
曹勇不傻,自然明白乾帝的言下之意,“末将明白,请陛下放心,末将定当不负陛下厚望!”
慕玄凌亦是得意一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退下吧。”乾帝再摆手,就是曹勇退下。
曹勇也识趣,“是,末将告退。”然后很听话的就退了下去。
……
霍筱雅出了大殿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在想,白子墨会公正无私的查清谋害她爹的凶手吗?
从大殿里出来,霍筱雅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徐姐姐。”直到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才拉回了霍筱雅的游离的思绪。
裴卿卿已经在这儿等了她许久了。
“卿……你怎么在这里?”霍筱雅想叫她的名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而是换上一副冷漠的样子看着她。
其实霍筱雅知道,她爹的死,怪不得卿卿,也怪不得白子墨。
可是卿卿为了庇护北宫琉,而枉顾她爹的死……
总之,霍筱雅就是心里不舒服,过不去那道坎儿。
“我在等你,徐姐姐,你还好吗?”裴卿卿上前,她想关心霍筱雅,哪怕霍筱雅对她冷漠,她也想关心她,因为霍筱雅是她唯一知心的朋友。
霍筱雅不是感受不到她的关心,只是脸色依旧很冷淡,“我有什么不好的,陛下还封我为南阳郡主,你说我有什么不好的?”
她将手里的圣旨拿起来给裴卿卿看,可裴卿卿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
霍霄的死,换来了这个南阳郡主……
她知道,霍筱雅心里一定很难过,很心酸。
裴卿卿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心酸难过,她想安慰她,“徐姐姐对不起,你爹的事,我很抱歉……”帮不了你什么
“夫人用不着抱歉,我们只是立场不同罢了。”霍筱雅笑了笑,但她却擦了擦眼角。
裴卿卿没有错,她们如今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徐姐姐……”看到霍筱雅这样,裴卿卿心里也很不好受。
霍筱雅现在已经不能好好跟她说话了,也不能好好听她说话了。
她说的话,霍筱雅已经听不进去了。
霍霄的仇一日未报,只怕霍筱雅的心结便一日难解。
“夫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霍筱雅说完甚至都没理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就走了…
望着霍筱雅孤寂的背影,裴卿卿狠狠地一皱眉,她一开始就知道,霍筱雅会成为南阳郡主,可她却万万没料到,霍筱雅会是以这种方式成为南阳郡主的。
没料到霍霄会死。
这一切,早已超出了前世的轨迹。
令裴卿卿感到很无助,也很无力。
“夫人……”这时,裴卿卿身侧响起男人熟悉的嗓音。
白子墨不知何时就到了她身边。
看着她失神,白子墨知道她在忧心些什么?
方才他看见霍筱雅走了。
“子墨,霍将军的死,还是没有眉目吗?”她实在是不想看到霍筱雅这样,她想让霍筱雅变回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快意女子。
白子墨伸手搂着她的肩膀,给她安抚,低沉的嗓音道,“并非完全没有眉目,今日在朝堂上,陛下命我协助煜王查证此案,夫人别担心,我会尽快查清真相的。”
听闻男人这么说,裴卿卿叹息的点点头,但愿能早点查清,好还霍霄一个公道,也还北宫琉一个清白。
不过,“煜王?”
裴卿卿仰头望着男人俊美的容貌,“怎么是煜王?”
煜王那个草包,能干什么?
连慕玄凌都斗不过,他能查到什么?
而且昨晚在倾臻宫看到的事……她还没跟白子墨说呢?
赵雪芙居然和煜王有一腿……
要是白子墨知道了这事,他会有什么表情…?
毕竟,赵雪芙也曾是这男人心中的‘白月光’不是?
裴卿卿犹疑了一下,在想要不要告诉他昨天在倾臻宫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