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在,似乎是裴震看的比曲氏更加明白,更加透彻。
更多的,是裴震心里同裴蓉华一样的明白,裴正浩,是救不回来了。
除非溪凤公主改口,否认,就是大罗神仙都难让陛下和许皇后松口!
可若要溪凤公主改口,那比大罗神仙来更加不可能!
所以,明知救不了裴正浩,又何必再折一个裴蓉华进去呢?
裴震哪会不清楚,就算裴蓉华再去求凌王,凌王也不会松口的。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凌王都不会保裴正浩。
于公,溪凤公主是凌王的亲妹妹,若他保裴正浩,不是跟自己的名声过不去吗?
到时候别人会这么议论凌王?
为保一个罪魁祸首的畜生……
虽然这么骂自己的儿子,很不是滋味儿,但裴震心里又怎会不知,在外面,谁不是这么骂裴正浩的?
为了保裴正浩,而枉顾自己的亲皇妹。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凌王是不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除非凌王脑子进水了。
于私来说,若凌王枉顾自己的亲皇妹,不说别的,单是许皇后娘娘那关,就过不去!
所以,又何必百般为难蓉华呢?
再说了,蓉华不是没去见过凌王,可结果不是很清楚了吗?
又何必再去碰壁呢?
曲氏是病糊涂了,或许人越是到了最后,才越是会执念吧?
听了裴震的话,裴蓉华是连连点头,那叫一个赞同!
只求母亲别再比她去救裴正浩了。
不要让她给裴正浩‘陪葬’啊!
如果说裴蓉华听得裴震为她说话,心里是无比赞同的。
那么听在曲氏耳朵里,只有让她心凉的份儿,嘴里有气无力的嘀喃着,“我知道……你们…都不想救浩儿……可…可我是他娘!我不能…像你们一样无情……”
这话说的,可以说是很不好听。
换了谁听了,怕是都会不舒服。
裴震也不例外。
说他无情?
他若无情,又何须照顾曲氏?
他要无情,便就不管曲氏的死活,让她自生自灭去了!
可看在曲氏重病不堪的份儿上,裴震倒也没跟曲氏计较。
“母亲……您身体不好,还是先好好休息吧!”裴蓉华适时的开口道。
她哪会不知道,母亲话中的‘你们’,也包括她。
同裴震一样的想法,看在母亲重病的份儿,她便不同母亲计较了。
“事到如今,母亲才幡然醒悟,知道亲人无情是个什么滋味儿了吗?”
就在这时,一直没进门的裴少枫跨进了房门。
他刚才,一直都在门外。
裴蓉华她们的对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到了现在,母亲才知道亲人无情是个什么滋味儿了吗?
早知如此,母亲可后悔自己当初做过的那些事儿?
都说养不教,父之过。
可裴正浩能有今日的下场,难道不是母亲惯出来的吗?
如今,母亲可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约束管教裴正浩?
“枫儿!”对于裴少枫的回来,屋子里的三个人皆眼神一亮。
尤其是裴震,是最为激动的,“枫儿,你回来了!”
他总算是把裴少枫给盼回来了!
裴少枫,现在就是裴家唯一的一道保护伞。
除了裴少枫,裴震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谁。
活到这把年纪,裴震才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有个争气的儿子,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一件事。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太过死板,不懂变通,在朝为官也不知道结交朋友……
如今看来,错的是他……
裴少枫,现在就是裴家最后一道保护伞了。
裴震仿佛将裴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裴少枫身上。
看着裴少枫的眼神里,充满了寄托和期望。
“枫儿……”激动的不仅是裴震,还有曲氏。
曲氏似乎是想从床上起身,但是还没翻身,险些就摔了下来。
她现在,连起身都困难。
“母亲……”到底还是自己的母亲,裴少枫哪能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么可怜而无动于衷?
动作极快的就把曲氏扶了回去,裴少枫自己则坐到了床沿边上,“母亲身体不好,儿子已经让人去请太医来了……”
他听说了,伤母亲的,是白子墨。
可他却没法去找白子墨的麻烦,也没法找白子墨报仇……
且不论白子墨是卿卿的夫君,而且还曾对他有恩。
裴少枫没忘记,当日他私自潜回京师,若不是白子墨相助,恐怕他出不了京师城。
以他对卿卿和白子墨的了解,若不是母亲太过火,恐怕白子墨也不会出手伤人。
若说裴少枫了解裴卿卿和白子墨,他又何尝不了解自己家里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正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他才没说白子墨的不是。
只是,母亲重伤卧床,他却不能为母亲做些什么?是为不孝。
裴少枫除了自责,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自己眼前的父母亲?
甚至裴少枫想不明白,为何他的家人,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从前对裴卿卿,父亲无情,母亲算计,裴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真心对待裴卿卿。
如今,裴卿卿脱离了裴家,可她们非但没有回头是岸,反而还更加的丧心病狂,惹下这般滔天祸事!
现在还奢望哪个能救得了裴家?救得了裴正浩?
“枫儿……母亲没事……枫儿你…回来的正好……”
“母亲,你不必求我,我救不了那畜生!”
曲氏激动的话没说完就被裴少枫厉声打断了。
他又岂会不知母亲想说什么?
他没有免死御令,救不了裴正浩。
所以就算母亲开口,也没用。
倒不如省些力气好好休养。
至于裴正浩的事,该看开还是看开的好。
说起免死御令,白子墨倒是有一块。
只是,不用想也知道,白子墨会把御令给裴正浩吗?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可能吗?
裴正浩虽是自己的兄弟,但是裴少枫半点都不觉得他可怜。
裴正浩是罪有应得,怪不得别人。
母亲只看到了裴正浩可怜,却看不见慕溪凤的可怜。
他从慕溪凤那儿回来,只要一想起慕溪凤刚才的模样……他便一阵阵揪心。
都说人心都是自私的,裴少枫倒是信。
就像母亲,心里一味地只知道偏袒裴正浩。
明明是裴正浩犯了错,母亲却还是只知道偏袒他。
裴正浩能有今日的下场,何尝不是母亲这么一点点,一天天给偏袒出来的?
若真要说怪谁,便也只能怪母亲的溺爱。
裴少枫拒绝的干脆,曲氏顿时傻了眼样的看着裴少枫。
从裴少枫嘴里,直接就骂畜生。
骂的自然是裴正浩。
“枫儿……他可是你的亲弟弟!”曲氏像是鼓足了她所有的力气来说完这句话,嘴唇和牙齿都在打哆嗦。
不只是气的,还是痛的,总是脸上的表情,透着绝望二字。
是啊,到了现在,曲氏好似明白了,亲人无情是个什么滋味儿?
心凉……不,是心寒的滋味儿。
没有一个人肯救裴正浩,一个个的,都想要裴正浩去死。
就连血脉相连的至亲亦是如此无情……
“母亲,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母亲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裴少枫眉间冷峻,板着脸说道。
母亲护子心切,他不是不能理解。
可也要明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
今日不管母亲说的再多,结果也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浪费唇舌罢了。
“你…你们……你们一个个的,竟全都不顾浩儿的死活!”曲氏病的不清,更气的不轻,尤其是听闻裴少枫的话之后,曲氏像是彻底看清了所谓亲情的薄凉,也彻底明白了,裴正浩是彻底没救了……
又气又激动,又咳又喘的,分分钟就又要咳出血来的架势……
她指责裴少枫,指责裴震,指责裴蓉华,指责他们所有人,亲情凉薄的道理,曲氏到现在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道理不是母亲教我们的吗?人要为自己打算,也是母亲教我们的!裴正浩自己咎由自取,怪得了我们吗……”听闻曲氏的指责,裴蓉华脸上明显就写着不乐意三个字,撇着嘴叨咕。
就算是小声的叨咕,可裴蓉华就在曲氏身边儿叨咕,曲氏虽然重病,但是耳朵又不聋,哪会听不见裴蓉华的嘀咕?
头一次,曲氏看着裴蓉华的目光中,带着陌生的惊愕。
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女儿吗?
曲氏仿佛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的儿女如此无情,却是她自己一手教出来的?
“蓉华,你少说两句!”是裴少枫,出言制止了裴蓉华继续说些打击曲氏的话来。
裴蓉华撇撇嘴,虽然不太甘愿,但还是识趣的闭了嘴。
“母亲……”倒是裴少枫,面对曲氏的指责,裴少枫虽不忍心,但还是那句话,裴正浩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所以裴少枫不会松口说救裴正浩的话,他只沉声说道,“母亲若能支撑得住,我可以送母亲去见裴正浩最后一面。”
这是他最后能为母亲,为裴正浩做的一点事了。
让母亲再见裴正浩最后一面。
曲氏没了声音,她还能说什么?没人愿意去救裴正浩,她今天就是说破嘴皮子,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愿意救救裴正浩……
……
刑部死牢中。
裴正浩被关在死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并且圣旨已下,不日便要将裴正浩千刀万剐。
这应该是裴正浩最后一天看到这世上的太阳了。
可惜牢房里没什么东西可给裴正浩砸的,不然裴正浩能砸了整间牢房。
这回算是真正的死到临头了。
而裴正浩,不只是一个人被关在这儿,跟他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碧珠。
碧珠被处以同谋罪,跟裴正浩关在了一起。
相比起裴正浩的气急败坏,碧珠则要冷静的多,默默地缩在角落里,但脸上,没有丝毫死到临头的惧怕,反而还一脸从容。
这就是碧珠苦心隐忍了这么久想要的结果,她怕什么?
很快,她就可以亲眼看到裴正浩被千刀万剐了!
想着,碧珠非但不怕,脸上还露出了丝丝笑意。
看着裴正浩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垂死挣扎,碧珠冷冷一笑。
裴正浩,最后还是死在了她手里。
她说过,她一定会让裴正浩付出代价的。
只是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她家小姐了……
裴正浩要死,而她,也要陪着裴正浩一起死。
可只要能杀了裴正浩,就算是要死,对碧珠来说,也是值得的。
好在,小姐恨她……
如此,也好,至少不会再因为她,让小姐伤心了。
裴正浩回头,正好看见碧珠在冷笑着流泪。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这里没什么东西给裴正浩砸,他就砸碧珠。
分分钟,裴正浩就冲到了碧珠面前,一把,就掐住了碧珠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碧珠,“贱人!枉费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如果说到了现在,裴正浩还不明白是碧珠故意害他,那他就太蠢太蠢了!
若不是碧珠,三番两次在他面前煽风点火,他又怎会对慕溪凤……
不得不说,死到临头了,裴正浩倒也算是聪明了一回,明白是碧珠在算计他。
准确的说,是报复他。
以往,是他小瞧了碧珠,竟被碧珠牵着鼻子走,沦落到如此地步!
裴正浩就算沦为了阶下囚,到底也是个男人,力气还是有的。
再加上裴正浩现在脾气暴躁,掐着碧珠很用力,碧珠很快就呼吸不上来了,不停的拍打着裴正浩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挣扎着,嘴里只能发出咳嗽的声音。
就在碧珠快要呼吸背过去的时候,这个时候,响起了敲牢门锁链的声音,“干什么呢!住手!”
看守牢房的狱卒及时赶来。
否则碧珠就真要被裴正浩掐死了。
也不能说是狱卒来的及时,因为跟着狱卒来的,还有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裴震。
而另一个,裴震搀扶着,看身形,是个妇人。
一个穿着黑衣斗篷的妇人,乍一看,还看不清那妇人的容貌。
狱卒将牢门打开之后,裴震第一时间便拿出一袋子的银锭子,塞到那狱卒手中,“多谢通融,一点小心意,拿去买点茶水喝…”
收买狱卒这种事,在天牢里本就是见怪不怪的。
若不是有裴少枫事先打点过,莫说裴震给的这点银钱,怕是连刑部大牢的门都进不了。
更别说进来看裴正浩了。
狱卒掂量了一下裴震给的钱袋子,倒也还算满意,“你们有话快说,别耽误太多时间。”
这裴正浩,是重罪的死刑犯,要不是有裴少枫事先打点过,就裴震这一点两点的银钱,还真通融不了!
“是是是……多谢多谢…”裴震扶着身边的妇人,对狱卒点头哈腰。
然后那狱卒拿了钱,就走了。
“父亲……”牢房里的裴正浩,一看来人是裴震,当场哇了一下就哭了出来。
实实在在的就是哭了起来!
也顾不得收拾碧珠了,连爬带滚的就向裴震这边扑了过来,“父亲……父亲救我啊……父亲…”
“浩儿……”这一声气若游丝的声音,是裴震身边那穿着黑斗篷的妇人发出的。
黑斗篷下露出脸来,除了曲氏还能是谁呢?
“母亲……”看到曲氏,裴正浩哭的就更可怜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活生生的就像个可怜的孩子,“母亲……你救救孩儿啊……母亲,孩儿不想死啊……”
裴正浩跪在曲氏面前哭泣,求她救他。
曲氏如何能不心疼啊?
拖着病体来看裴正浩,曲氏现在也只是勉强支撑着罢了,“浩儿……你先起来,让母亲再好好看看你……”
以曲氏现在的力气,怕是还真拉不起来裴正浩。
好在裴正浩也算是配合,自己就站了起来。
而碧珠,差点没被裴正浩掐死,被仍在后面瑟瑟发抖,喘着粗气。
这个发抖,不是说怕了,而是差点被掐死,本能的手臂撑着在发抖。
此刻曲氏母子三人围在一堆,碧珠倒像是被他们给忽略了一样。
也给了碧珠片刻喘息的机会。
“母亲……父亲……你们一定要救救孩儿啊……孩儿不想死啊……母亲…”裴正浩说着说着就又要哭了起来,那叫一个可怜又狼狈。
进了大牢,有几个不可怜不狼狈的?
何况裴正浩还是死囚犯。
没让他尝尝大牢里的十八般刑具就应经是不错了。
裴正浩一个劲儿的求着曲氏和裴震救他,他不想死。
可他不死谁死呢?
曲氏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如何不想救裴正浩?
能求的人,她都求了个遍,她的丈夫,儿子,女儿,都求了。
可没人肯搭救裴正浩。
曲氏也是无可奈何了呀……
“浩儿……我苦命的儿啊,不是为娘不想救你……实在是为娘也无能为力了呀……”曲氏哭的比裴正浩更加伤心。
心疼的抚摸着裴正浩脏兮兮的脸,那叫一个心疼。
她怎么不想救自己的儿子,甚至恨不得代替裴正浩去死!
可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她人微言轻,裴正浩这回得罪的,又是全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人……
就是想代替他去死,也做不到。
她只能,看送送自己儿子最后一程。
曲氏手里,还提了一个食盒,“浩儿,母亲给你带了些你最喜欢吃的菜肴和糕点……你吃点吧…”
既说裴正浩这回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那么又岂会听不出曲氏的言外之意呢?
这是给他送断头饭的意思啊?!
裴正浩一时像是有些傻了眼,“母亲……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你们要看着我去死吗?!”
如果说上一秒,裴正浩还在可怜兮兮的恳求曲氏他们救他。
那么现在,直接就红了眼,分分钟就跳了起来,责问的口气冲着曲氏吼道!
他还指望着父亲母亲能救救他……
可是结果他们来,非但不是来救他的,反而是来给他送断头饭的?!
听了裴正浩的质问,曲氏像是被逼问的没话可说,眼泪汪汪的,她可不就是来送这断头饭的吗?
看到曲氏这般模样,裴正浩就明白了,当下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脸色铁青的冲着曲氏大吼,“我可是你们的亲儿子啊!你们竟然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你们……你们好狠的心!天底下哪有你们这样狠心的父母!”
他这话,连旁边的裴震都骂了进去!
本来裴震心情就没有很好,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谁能好的起来!
可偏偏,还要被裴正浩一通吼,还责备起他这个做父亲的来了!
“混账东西!”裴震像是一时被气到了,冷着一张老脸怒斥一声,“若不是你胆大包天,闯下这般祸事,又岂会有今日之灾!如今你倒怪起我们来了!当初自己怎么不知道检点一些?!”
裴震像是真的被气到了,指着裴正浩就是一顿斥责。
混账东西,居然还有脸来怪他们做父母的?
若不是他自己不知检点,胆大包天,又怎会有今日的祸事?
如果说来之前,裴震多少还是觉得愧对裴正浩的,毕竟为人父亲,却救不了自己的儿子。
可如今,被裴正浩这么一顿责问之后,裴震心里的愧疚也凉了下去。
养不教,父之过,裴正浩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也有责任。
可是事已至此,即便他承认自己过错又能如何呢?
被自己的儿子责骂奚落一顿吗?
裴震好歹也是要面子的人!
到底是当父亲的人,裴震的一顿斥责,当场就把裴正浩的气势压下去了几分,裴正浩虽眼神愤怒,但到底还是没敢再顶撞裴震。
倒是曲氏,十足的爱子心切,不管裴正浩怎么责问她,她都不介意。
反而还护着裴正浩,含泪转头看着裴震道,“浩儿如今都这样了……你还要责骂他……你怎么忍心呀……”
“你……”裴震又成功的被曲氏气的噎了一下,老脸难看的很,“慈母多败儿,说的便是你!”
裴震一句话就怼了回去,说完都懒得去看曲氏了。
他真要被这对母子俩气到了!
这也就是他自己的妻儿,换了别人,真真是死有余辜!
到了这个地步,曲氏难道还不明白吗?
裴正浩能有今日的下场,是他们做父母的没有教育好。
竟还只知道一味的维护裴正浩!
不过,不得不说,裴震有句话说的很对。
慈母多败儿!
曲氏就是典型的慈母多败儿。
可叹的是,曲氏到了现在,仿佛都没明白过来,她是慈母多败儿。
“咳咳……”
突然响起了一个咳嗽声,很不适宜的插入了曲氏母子三人里。
本来曲氏他们没注意到碧珠,倒是碧珠自己,引起了曲氏他们的注意。
碧珠实在是没忍住,脖子被掐的发疼发痒,这才咳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毫无疑问给自己惹来麻烦。
尤其是裴正浩,刚才他就想收拾碧珠,给自己出口气!
这会儿想收拾碧珠的心,就更重了!
不仅想,裴正浩分分钟就动了。
怒气冲冲的大步跨到碧珠面前,一把就抓住了她的头发,恶狠狠的咬牙,“都是你这贱人害我的!我要杀了你这贱人!”
裴正浩那怒目圆睁的模样,显然是恨极了碧珠,恨不得当场撕碎了她!
扯头发对女人来说,是挺痛苦的一个事儿,裴正浩的力气又大,疼的碧珠一张脸五官都扭曲了起来,“呵呵呵……”
即便头皮疼的刺骨,可碧珠还是笑了。
没有疯,也没有叫,只是笑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碧珠感觉自己头皮都要被裴正浩扯掉了。
但她不会求裴正浩,更不会对裴正浩服软。
“裴正浩,你就算杀了我,你也逃不掉,哈哈哈……”
“你只会比我死的痛苦千倍万倍,哈哈哈……裴正浩,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有时候,越是笑的冷静,反而倒越是瘆人。
就像此刻的碧珠。
虽然被裴正浩抓着头发,逼得她不得不仰望着裴正浩。
但她眼睛里,非但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都是报仇之后的快意。
裴正浩就算杀了她又能怎么样?
他以为,到了现在,她还会怕死吗?
裴正浩可以杀了她,但他裴正浩,只会死的比她痛苦千倍万倍!
他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如果说裴正浩的眼神是恶狠狠的,那么碧珠的眼神,何尝不是凶狠至极。
到现在,以为她还会怕裴正浩吗?
呵,她要亲眼看着裴正浩被千刀万剐之后,就是死,她也死的甘心了。
“贱人!”毫无疑问,碧珠那些不怕死的话,只会更加激怒裴正浩。
裴正浩一手抓着她的头发,甩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碧珠被迫扬起来的脸蛋上。
顿时就在碧珠的半边脸上留下五个鲜红的红指印,碧珠被打的半边脸迅速泛起了红肿,嘴角也被打出血来。
可她还是凶狠至极的看着裴正浩,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何须等别人来动手,碧珠自己就把裴正浩给千刀万剐了!
“贱人!我杀了你!”这样的碧珠,彻底触怒了裴正浩。
他死之前,也要先杀了碧珠。
看着碧珠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一把,就将碧珠扔了出去,像扔破布娃娃一样。
碧珠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壁上。
哇的一下,呕出一口血来……
可没给碧珠喘口气的机会,裴正浩一脚便朝她踢了过来,像是要活生生的一脚踢死她一样!
碧珠只感觉一股狠劲儿朝她迎面扑了过来。
“我有身孕了!”
就在裴正浩狠劲儿十足的一脚就要提到碧珠肚子上的时候,碧珠突然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一瞬间,裴正浩硬是生生的停下了要踹碧珠的那一脚。
在原地楞了一下,“你说什么?”
碧珠喊话的声音蛮大的,不仅是裴正浩听见了,就连裴震和曲氏也都听的清楚。
尤其是曲氏,听闻碧珠说她自己有身孕了,当即连眼神都闪了一下。
碧珠,怀孕了?
“我有身孕了。”碧珠全然无畏的看着裴正浩,像是为了让裴正浩听的清楚,碧珠又说了一遍,她有身孕了。
“你如果杀了我,你裴正浩就得断子绝孙!”可碧珠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缓和,反而比之前还要冷上三分。
怀孕或许本该是一件喜悦的事儿,可在碧珠来说,她怀了裴正浩的孩子,没什么可喜悦的。
有的只会是厌恶。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竟会怀有身孕,怀了裴正浩的孩子。
碧珠心里,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丝毫的喜爱,她不是没想过要打掉孩子,但她也料到,自己会有今日,裴正浩和曲氏,一定不会放过她。
所以,这个孩子现在不就成了她最好的保护符麽?
裴正浩如果要杀她,他就得断子绝孙!
碧珠直勾勾的盯着裴正浩,像是捏住了裴正浩最大的把柄一样。
如果说听碧珠喊有身孕了,前三秒钟之内,裴正浩是惊愣的。
那么在反应过来之后,裴正浩可不怎么信她,很快就又换上一副恶狠狠的嘴脸瞅着碧珠,“贱人!你还想骗我?!”
说着就又要扬起手,要打碧珠。
“不信你大可以试试!”可碧珠却没在怕的,反而还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挺出来给裴正浩打。
看着裴正浩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往这儿打!往肚子上打!
裴正浩扬起的手迟疑了,这一拳却像是打不下去了一样。
如果碧珠真的有身孕了……
这会是他仅存的血脉……
就像碧珠说的,如果杀了她,他就真要断子绝孙了!
裴正浩恶狠狠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挣扎。
显然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动碧珠。
“浩儿……别冲动!”就在裴正浩犹豫的时候,这个时候,曲氏就凑了过来,将裴正浩给拉开了,“若她真有身孕了,这便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呀……浩儿,不可伤了她……”
其实曲氏没说出口的话,是说,碧珠如果真的怀有身孕了,这不仅是裴正浩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最后一点血脉……
不能伤了碧珠呀!
然而,曲氏可不是在为碧珠求情。
只不过是金贵她的肚子罢了。
与碧珠料想的一般无二,她怀了身孕,曲氏就算再怎么痛恨她,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因为她肚子里的,是裴正浩最后的一点血脉。
若是想要裴正浩断子绝孙的!尽管来动她试试!
瞧着曲氏拦着裴正浩的动作,碧珠笑了。
笑的冷凉又嘲讽,甚至还讥讽的笑出了声。
她就知道曲氏不会动她。
呵,到底还是她肚子里的孽种管用啊。
听着碧珠嘲讽的笑声,裴正浩还没降下去的火气分分钟又上来了。
一把,就将碧珠从地上拉了起来,不过力气,明显就比刚才要柔和了很多,还是那般恶狠狠地瞅着碧珠,“你真的怀孕了?你说,你又在耍什么把戏?!别以为能骗得了我!”
就算裴正浩痛恨碧珠处心积虑的算计他,就算是此时此刻身陷死牢,可听闻碧珠有孕的那一刻,其实裴正浩心里是有颤动的……
第一次听到自己要做父亲了……
若说丝毫不激动,那是假的。
但碧珠心机太过深沉!裴正浩又怕碧珠是在骗他!
毕竟碧珠骗了他这么久!
一直以来,碧珠留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报复他。
若是碧珠又骗他说怀有身孕……
裴正浩心里大约是怕自己临死前被骗的空欢喜一场……
可碧珠一脸无畏的望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裴正浩,压根儿就不把裴正浩的威胁看在眼里,依旧是笑的嘲讽至极,“二少爷,我有身孕了,你不高兴吗?呵呵呵……”
她有身孕了,裴正浩不高兴吗?
这可是裴正浩在这世上唯一的一点血脉啊?
怎么?难道裴正浩想自己断子绝孙吗?
“你……”看着这样嘲讽人的碧珠,裴正浩气的咬牙,但却又不敢真对碧珠下重手。
万一她要是真的怀孕了,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殊不知,裴正浩越是咬牙切齿,碧珠就越是开心。
她就是要看到裴正浩痛苦,看到裴正浩气急又不能那她怎么样。
呵,果然还是肚子金贵啊。
“哎……孽障啊……”没人注意到不说话的裴震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孽障啊……
碧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个孽障!
裴震好歹是一把年纪了,虽不参与裴正浩收拾碧珠,但他在边上,都看的清清楚楚。
碧珠的肚子,现在就是她最大的保障。
没想到,他的第一个孙儿,竟会是这么个孽障……
裴正浩还在揪着碧珠的胳膊,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穿透似的!
“浩儿……你可别冲动啊……”就在裴正浩和碧珠互相放冷箭的时候,这时曲氏又着急的跑上来,想拉开裴正浩。
可别冲动,伤了碧珠!
虽然碧珠那贱人是该死!可她既怀了身孕,那便是说什么都动不得她了!
然而,曲氏和裴正浩两个人像是都忘了自个儿身在何处一样?
这是在刑部大牢,不是他裴家!
碧珠就算怀孕了又如何?
怀孕了就能逃得过谋害公主的死罪吗?
所以说,曲氏和裴正浩,怕是都糊涂了。
恐怕也只有裴震,还算清醒冷智,只是老脸上的那份苍老是落魄,却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
就算曲氏跑来劝和,准确的说,是劝裴正浩松开碧珠,“浩儿……你听母亲说……快松开她!她如今怀了身孕,便是你的骨肉呀……”
与此同时,曲氏她们不知道的是,大牢门口迎来了一顶华丽的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衣着华丽且深沉的女子。
一身黑色为主的华服,带着黑艳的美。
而华服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慕溪凤。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禁军随行护卫。
慕溪凤在沐浴更衣之后,完全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此时的慕溪凤,瞧着就给人一种黑化了的感觉。
反而,单从慕溪凤凌冽的眼神,就不难看出,她不是感觉像是黑化了。
而是实实在在的黑化了!
只是,却有个人拦住了慕溪凤前方的去路。
她眼皮子一抬,如果说以前的慕溪凤,眼中都是骄傲的光彩。
那么现在,她抬头的那一眼,眼中便只有漆黑的凌冽。
瞧着面前拦路的人,慕溪凤漆黑的眼神闪了一下,“你想拦本公主?”
裴少枫,这么快就跑来这么拦住她的路吗?
对没错,拦在慕溪凤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裴少枫。
其实他是同曲氏她们一道来的。
只不过没跟她们一道进去罢了。
裴正浩,没什么值得他去看的。
他去了,怕是会忍不住先打死裴正浩。
索性就不去了,就在外面等着。
只是没想到,却等来了慕溪凤。
慕溪凤来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他还以为,慕溪凤多少还会伤心一段儿,才会想着来收拾裴正浩。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
来得快,说明……如今的慕溪凤,恐怕再也不是以前的慕溪凤了。
裴少枫何尝猜不到,慕溪凤,怕是被仇恨激化了……
甚至单从慕溪凤的着装打扮,就知道她变了……
气质上,变得生人勿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凉。
裴少枫死死地皱着眉头,望着这样的慕溪凤, 仿佛不认识她了一样,令人觉得陌生,“公主……”
他其实没想拦慕溪凤。
只是……
然而,慕溪凤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
直接越过他,就要往大牢里去。
“公主……”就在慕溪凤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裴少枫开口叫住了她,转个身对着慕溪凤揖了个拜礼,“公主可否等等再进去?”
主要是他的爹娘还在里边儿……
慕溪凤此刻进去,他怕慕溪凤会迁怒于他爹娘……
慕溪凤可谓是一眼就瞧出了裴少枫在想些什么?
看来大牢里还有其他人?
也是,能让裴少枫在这里放风的,里面的人是谁,还用得着说吗?
是裴震和曲氏夫妻俩来了吧?
慕溪凤冷冷一笑,看都不看裴少枫一眼,“你没资格对本公主指手画脚。”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越过裴少枫身边,往大牢里去了。
裴少枫在后面,俊朗的眉间已经皱的不能再皱了。
可他却没办法阻止慕溪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溪凤进了大牢。
默然了一下之后,裴少枫后脚也就跟了进去。
毕竟自己的爹娘还在里边儿。
不去看看,他不放心……
当慕溪凤来到关押裴正浩的牢房时,却正好看见裴正浩以及曲氏,还有碧珠三人在拉拉扯扯的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慕溪凤陡然间眸光一冷,凌冽的扫了一眼牢房里的情况,“是想杀人灭口吗?!”
从慕溪凤的角度,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裴正浩和曲氏母子俩在联手要掐死碧珠似的。
裴正浩,是想杀人灭口吗?!
这是在大牢里,是谁给裴正浩的权利,敢在大牢里杀人?!
慕溪凤突然传来的声音,顿时就让牢房里的几个人同时一僵。
尤其是裴正浩,当即就放开了碧珠。
其实他这回真没有要杀碧珠的意思,只是慕溪凤刚来看错了而已!
但裴正浩可顾不上慕溪凤看到了些什么,更顾不上慕溪凤是怎么想的!
分分钟就给慕溪凤跪了下去,“公主……”
但其实,裴正浩更多的是吓的!
看到慕溪凤吓到了。
现在一看到慕溪凤,裴正浩就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打从心尖儿里怕慕溪凤啊!
谁让慕溪凤要他的命呢!他能不怕吗?!
跪下去的不仅是裴正浩,还有裴震及其曲氏,夫妻俩同样是声音发颤的低下头,不敢去看慕溪凤,“参见公主……”
现在一看到慕溪凤,裴震这一家三口都心发慌。
心虚啊!
慕溪凤,就好比像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都会掉下来!
至于碧珠,不用下跪,在裴正浩松开她的时候,她就无力的瘫到地上去了。
也只有她,看到慕溪凤,不慌不忙,不像裴震他们,都怕慕溪凤。
最为淡定的,反而是最不起眼的碧珠。
慕溪凤不是没看到碧珠,若有似无的余光,甚至还多扫了两眼跌在地上的碧珠,看起来碧珠的情况并不太好。
若不是她来的及时,碧珠怕是要被裴正浩给掐死了。
想着,慕溪凤便冷冷的叱呵一声,“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在大牢里杀人?”
裴正浩自身就是个死囚犯,居然还敢杀人?!
慕溪凤那冷厉的眼神,便像是在活剐着裴正浩。
不仅眼神冷厉,说话的语气更是凌冽的可怕。
“公主……公主息怒……公主您误会了……我们,我们没有要杀人……我们只是在关心碧珠!还请公主明鉴……”率先开口的,是曲氏。
到底还是曲氏见过的世面比较多,率先回了慕溪凤的话。
而裴正浩和裴震父子俩,更多的则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跪着,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
尤其是裴正浩,对慕溪凤,显然是心有余悸,压根儿就不敢开口!
至于裴震,更多的是要顾及他那张老脸上的面子。
只是曲氏这话,试问慕溪凤会信吗?
信她才有鬼呢!
她会关心碧珠?
摆明是想杀了碧珠!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慕溪凤,并没有要为碧珠说话的意思,当然,更没有要庇护碧珠的意思。
碧珠是伙同裴正浩害她的帮凶!
就算之前她对碧珠有那么一小点的情义,也在碧珠帮着裴正浩害她的时候,全没了。
碧珠会被关在这里,也是咎由自取。
慕溪凤并不觉得同情碧珠。
她只是,见不得裴正浩猖狂罢了。
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狂呢?
看她不一刀一刀的剐了他的皮!
慕溪凤冷冽的眼神,活像是刽子手磨亮的刀,对准了裴正浩的脖子。
被慕溪凤盯着,裴正浩只觉得脖子里一阵冷凉。
“来人!”慕溪凤并未理会曲氏那番假惺惺的‘解释’
反而是吩咐一声,叫来了人。
牢房里,能叫来的,自然就是狱卒了。
狱卒闻声赶来,当即对慕溪凤点头哈腰道,“卑职参见公主!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听到慕溪凤叫来了人,包括裴震在内的人,皆心慌了一下。
一看慕溪凤就是要发脾气的架势啊!
然而,慕溪凤没有让裴震他们失望。
她就是要发脾气。
威严冷然的瞅着那跑来的狱卒,“本公主记得,死囚犯是不允许探望的吧?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给让这些人进来?!”
慕溪凤凌厉的质问声,当场就把狱卒吓的心肝儿一抽,“这……”
狱卒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难道他敢说是自己收了裴震的好处吗?!
当然不敢说!
慕溪凤说的‘这些人’,指的自然是裴震他们。
狱卒哪里会不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怕啊!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本公主问你话没听见吗?”狱卒不说话,慕溪凤陡然间眼神一冷,冷声叱呵道。
当场就把人家狱卒给吓跪了。
直接就跪在了慕溪凤的面前,“公主恕罪……卑职……卑职只是……”
狱卒是紧张又害怕,话都说不全,跪着都在打哆嗦,就差冒冷汗了!
虽然在此之前,做狱卒的没机会见过慕溪凤,但早就听闻,溪凤公主脾气不好,骄纵的很!
如今一看,哪里是骄纵而已!
简直就是吓人啊!
狱卒战战兢兢的不敢吱声。
跪着的不仅是狱卒,还有裴震他们一家三口,也都还在跪着。
并且瞧着慕溪凤发威,针对这狱卒,裴震他们心里又怎会不清楚,慕溪凤这是在做给他们看的!
“公主,你又何须为难他呢,他不过也是受命办事罢了……”这时,跟在慕溪凤后面进来的裴少枫来了。
开口便有一股替那狱卒说话的意思。
瞧着慕溪凤发威,裴少枫又怎么不明白她是在针对他的家人……
可他却无力替他的这些个家人辩解开脱……
如果裴震不是他的父亲,曲氏不是他的母亲,他甚至会说上一句,咎由自取!
如果说裴正浩有今日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那么裴家有今日,何尝不是咎由自取呢?
其实,裴少枫早就算到,裴家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倒是慕溪凤,听闻裴少枫替那狱卒解释的话,听的她冷笑了一下,“受命办事?受的是何人的命?难不成是受你裴少将军的命?”
说着,慕溪凤顿了一下,然后眼神凌冽的看向跪在牢房里的裴震,“还是说,受的是裴大人的命?本公主竟不知,你们裴家,什么时候也有在刑部天牢里发号施令的权利了?”
讥讽,慕溪凤这字字句句,无不都是在讥讽裴少枫,乃至裴震,整个裴家都被她讥讽了个遍。
这话让裴震如何敢接?
只有冒冷汗的份儿。
要知道慕溪凤这字字句句,可都是在针对裴家呀。
一字一句,那都是可以用作罪名来扣在裴家头上的!
以裴家如今的状况,要是慕溪凤再到陛下面前去告状……
裴震仿佛都能想象的到那后果。
恐怕裴家就真要万劫不复了。
裴震哪能不心慌啊,“公主息怒……老臣只是…只是想在这孽子受刑前来看看他……还请公主看在老臣与这孽子乃骨肉亲情的份儿上,宽恕老臣一家吧……”
说着,就给慕溪凤响当当的磕了个头。
想用骨肉亲情来说话?裴震以为自己是谁啊?
如果是以前,慕溪凤一心只有裴少枫的时候,一心只想嫁给裴少枫的时候,听裴震说这些话,或许慕溪凤会觉得他有情有意,是个仁慈的父亲。
可现在,慕溪凤只会觉得他虚伪。
她没见过比裴家更虚伪的人!
慕溪凤冷冷一笑,“骨肉亲情?裴大人你是老糊涂了麽?你们的骨肉亲情与本公主何干?”
说话间,慕溪凤挪动了脚步,一步步的走进了牢房里,冷笑中充满了嘲讽,“裴大人可还记得,当初就是在这里,是本公主不顾父皇的旨意,将你带出大牢,救你裴家满门,可是你裴震又是如何报答我的?!”
“如今,你是有什么脸来跟我说情义二字?裴震,你知道你那张老脸有多丑陋吗?本公主看了都觉得恶心!”
这一番话,不仅嘲讽,还说的句句打脸!
打的就是裴震那张老脸!
到现在裴震居然还想着跟她说什么亲情?
别以为慕溪凤不知道,裴震是借裴少枫来说话,借她对裴少枫的情来说话。
可惜她慕溪凤,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无知的慕溪凤了,她对裴少枫,哪还有情?
他们裴家也有亲情,有情义可言?
呵,这真是慕溪凤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到了现在,以为她还看不清裴家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吗?
现在她看到裴震那张老脸就觉得恶心,简直是虚伪至极!
当日就是在这里,裴震被打入死牢,不日问斩。
是她,不顾父皇的旨意,不惜冒着风险,将裴震带出了大牢,带他去见父皇。
若不是她,裴震岂能活到现在?
可是裴震又是如何报答她的?
呵,别说只是判了裴正浩千刀万剐,就是将裴震千刀万剐也不解她的恨!
慕溪凤一字一句,都冷的像冰刀子,看着裴震的眼神更是冷厉,像是要以眼刀子剐下裴震那张老脸!
裴震硬生生的被羞辱的抬不起头来。
因为慕溪凤说的没错,他找不到话来反驳。
若不是慕溪凤,他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是慕溪凤,救了他一命。
可是,他又是如何报答慕溪凤的?
裴震垂下的老眼中,似乎泛起了泪光。
一切都是报应啊!
想他裴震,这一生都在想方设法的振兴裴家。
可如今,裴家已是穷途末路,而他,也背尽了恶名与骂名……
庸庸碌碌的一生,他都做了些什么?
非但一事无成,还带着裴家走上了末路……
这一刻,裴震仿佛才真真切切的看透了什么。
比如说人生。
慕溪凤骂的没错,他无情无义,卑劣无耻,如今,又能怨得了谁?
裴震被骂的不敢吱声,更多的是无话可说。
总算懂得了什么叫做自行惭愧!
裴震都不敢说话了,裴正浩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缩在曲氏身边求庇护。
“公主息怒……”最后还是裴少枫开了这个口,除了他,谁还能在这个时候接慕溪凤的话?
裴少枫眉眼间满是自责,诚诚恳恳的对着慕溪凤赔罪,“我知道,是我们裴家对不住公主,只要公主开口,我愿拿一切来补偿公主,只求公主能够放下心中的怨恨……”
他能说的,似乎还是那句话。
补偿慕溪凤。
可慕溪凤同样还是那句话,他能怎么补偿她?拿什么补偿她?
只是为何,眼眶却在发酸,慕溪凤故作冷然的偏了偏头,不去看裴少枫,冷呵一声,“这里没有外人,少将军不必虚情假意的说这些话,本公主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傻了,对你们裴家这一家狼心狗肺的东西付出真心!”
但其实,她不会说,她怕裴少枫看到她眼中的泪。
慕溪凤冷冷的一拂袖,她再也不会想以前那么傻了,错把裴家人当自己人,与一家狼狗为伍,最后吃亏的,是她自己。
可这个亏,她不能白吃。
就算被狼狗咬了,她也要剥下狼狗的一层皮!
“公主……”慕溪凤每个字都是冷嘲热讽的,听的裴少枫心尖儿都是疼的。
也不知道是心疼慕溪凤,还是因为慕溪凤冷漠无情的话而心疼。
她竟说他是虚情假意?
慕溪凤现在对他,连最起码的好脸色都没有了……
裴少枫俊朗的眉头,已经皱的不能再皱了。
他多想解释,可是看到这样的慕溪凤,却又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
慕溪凤现在对他裴家的恨意,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慕溪凤却没再理会裴少枫,也不去看他,而是转头对着她带来的两个禁军道,“禁军听令,这看守牢房的狱卒,玩忽职守,渎职懈怠,把人拖下去,鞭五十!以儆效尤。”
慕溪凤发话,随行护卫的禁军立马就上前来,二话不说就将那还在跪着的狱卒给拖了下去。
那狱卒都没反应过来,等他想求饶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路被禁军拖出去,还在喊着,“公主饶命啊……”
别以为她跟裴家人扯了这么半天,就忘了处置那狱卒。
其实慕溪凤就是迁怒于那狱卒罢了。
可狱卒玩忽职守,渎职懈怠不假,所以罚的也不冤。
只是鞭五十,可不是谁都能挨得住的。
天牢里的鞭子,可不是平常的鞭子。
天牢里的鞭子是刑具,刺鞭。
五十鞭下来,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看着慕溪凤就这么面不改色的处置了那狱卒,多少有些吓到了裴震同曲氏她们。
望着慕溪凤冷冰冰的侧颜,裴少枫仿佛不认识她了一样。
这还是那个娇蛮活波的溪凤公主吗?
现在的慕溪凤, 叫人心底发凉。
且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可慕溪凤本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真真是冷艳至极。
然后,慕溪凤转身,但别以为她是就这么走了。
而是冷声吩咐道,“来人,把裴正浩给本公主绑出来!”
接下来,就该轮到裴正浩了。
她来大牢,可不是为了来打脸裴震的而已。
只是恰巧,裴震也在罢了。
她来,是要亲自处置裴正浩的!
慕溪凤下令,很快就有另外的狱卒来动手,将裴正浩从牢房里捞了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裴正浩死活挣扎着,不肯出去!
显然他很清楚,出去哪还有命在?!
慕溪凤明摆着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不出去!
然而,面对两个身强体壮的狱卒,哪有裴正浩说不的份儿?
任他这么挣扎,也还是被两个狱卒二话不说的给押了出去。
“浩儿……”看到裴正浩被押走,曲氏是着急的不得了,也心疼的不得了!
可是又无可奈何!
只能哭着喊着的看着裴正浩被拖了出去。
此时此刻,这牢里,毫无疑问就是慕溪凤的主场。
慕溪凤说一就是一,说二没人敢说一!
她说要绑裴正浩,裴正浩自然就逃不掉。
“母亲……母亲救我……救我啊母亲……”裴正浩一路拖拖喊喊的被押出了牢房。
曲氏在后面想抓又抓不住……
瞧着倒是挺可怜的。
好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啊。
慕溪凤冷冷的鄙笑一声。
只可惜,这戏码,没有观众可看。
倒真是可惜了。
而她,便像是那个滥用强权,强行分离她们母子的恶人。
可这个恶人,慕溪凤做的从未有过的舒心解气。
她喜欢做这个恶人。
裴正浩被拖出去之后,慕溪凤临走前又回头瞧了一眼,“你是自己走,还是本公主请你走?”
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应该都能看出,她这话是在跟谁说?
片刻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碧珠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慕溪凤冷艳的容颜,声音沙哑空灵道,“奴婢自己走,不敢劳烦公主……”
然后慕溪凤就没说什么了,碧珠识趣,自然是最好。
省得她动用蛮力了。
毕竟碧珠不像裴正浩,皮糙肉厚的。
话虽如此,但,她可没说会放过碧珠。
“你干什么?!你不能去!”哪知道,碧珠才刚一动脚,就被曲氏扯住了。
并且阻拦着,不让碧珠去!
显然曲氏很明白,碧珠若去了,刑罚加身只怕是少不了的!
当然,曲氏阻止,可不是因为心疼碧珠。
若是平常,她巴不得弄死碧珠呢。
可是现在,碧珠怀了他儿子的孩子,怀了她的第一个孙儿!
就算不为了碧珠,为了她的孙儿,她也不能让碧珠去受刑!
如果说曲氏此刻是‘出于好意’,可碧珠却没有要接受她的好意,冷冷的甩开了曲氏的拉扯,“夫人这是做什么?是想公然违背公主的旨意吗?”
溪凤公主可还在这儿呢。
别以为溪凤公主先行一步,曲氏就能在背后公然违背溪凤公主的旨意。
刚才慕溪凤的手段,曲氏可都也是瞧见了的。
触怒慕溪凤,谁都别想好过。
当然,碧珠也是巴不得曲氏不好过呢!
瞧瞧曲氏,现在竟如此关心起她这个贱婢来了。
呵,可惜她不稀罕。
她本就没打算活着,更没打算让裴正浩的孩子活着!
碧珠甩开曲氏的手就想走,可是曲氏分分钟就又拦在了她前面,即便是病体虚弱,可也改不了她看着碧珠恶狠狠的嘴脸,“你不能去!如今你怀了浩儿的孩子!这个孩子不能有事……你,你休想伤害浩儿的孩子……”
她维护的不是碧珠,而是碧珠肚子里的孩子。
还是那句话,她不能让她儿子最后的一点血脉也绝种……
如果不是碧珠怀有身孕了,何须慕溪凤动手!曲氏第一个就不会放过碧珠。
第一个就会要碧珠给她儿子赔命!
可偏偏,碧珠怀孕了。
现在非但动不得她,反而还要保护好她!
保住她儿子最后的血脉。
“呵呵呵……”瞧着曲氏一脸凶狠却又不得不维护她的样子,碧珠笑了,笑的讥讽极了,“夫人竟真的信我?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实话告诉夫人吧,我根本就没怀孕!”
碧珠一字一句的讥讽道。
听的曲氏当场就变了脸色,“你…你说什么?!”
没有怀孕?
“我说我根本就没有怀孕,之所以说我怀孕了,不过是想亲眼看到裴正浩被公主给剐了而已!”碧珠冷笑道。
“你!”曲氏气的一阵心绞痛的样子,手指着碧珠都在发抖,眼神凶狠的像是要掐死碧珠一样,“好你个贱婢!竟敢糊弄我们?!”
如果不是曲氏现在身体不允许,力气不允许,她一定扑上去掐死碧珠!
可偏偏,被碧珠气的站不稳的人是她自己!
若不是有裴震扶着点,曲氏就真要真不稳了,头晕的厉害。
这人哪,一旦病重,就算再怎么凶狠,那也跟个纸老虎没啥区别。
就好比曲氏现在。
不就是个纸老虎麽?
想掐死碧珠,可偏偏实力不允许啊。
至于裴震,像是经历过人生的风霜之后,整个人都看破了一样,反倒是没跟碧珠计较。
还有裴少枫,自然也不会跟碧珠过不去。
且不论碧珠好坏与否,毕竟碧珠伺候过裴卿卿,总的来说,碧珠在裴少枫的印象里,只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小姑娘罢了。
至于碧珠为何会成为裴正浩的侍妾,其实裴少枫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是他自己当做不知道罢了。
如今,裴正浩落得这个下场,只怕是少不了碧珠在背后的报复。
尤其是方才听曲氏说,碧珠怀有身孕的时候,裴少枫倒惊讶了一把。
可没等他惊讶过来,碧珠自己却又说自己没有怀孕……
瞧着碧珠厌恶又嘲讽的眼神,裴少枫眉头紧皱。
他想,若是碧珠真的怀孕了,他是否该保住碧珠一命?
毕竟那是裴正浩最后的一点血脉……
就算裴正浩再怎么咎由自取,可孩子是无辜的。
更何况,裴正浩说到底,也是他兄弟……
碧珠路过裴少枫的时候,裴少枫同样阻止了她一下,“你可真的有了身孕?”
如果是,我定尽我所能,保你一命。
裴少枫想说的话,大约都从眼神里说出来了。
碧珠不是看不懂他的意思。
但,她已经回不去了,“大少爷,我并没有怀孕,若我刚才不那么说,只怕大少爷现在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刚才如果她不说自己怀孕了,恐怕早就被裴正浩给掐死了。
哪还能看到现在的大少爷?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碧珠只有在看向裴少枫的时候,眼睛里才有片刻的柔软。
其实她从未跟人说过,她喜欢大少爷……
从以前在裴家的时候,她就偷偷地喜欢大少爷很久了……
只是碧珠从来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心意罢了。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大少爷。
也知道大少爷喜欢的是她家小姐裴卿卿……
所以,碧珠便把对大少爷的这份喜欢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就连以前的小姐都没发现过,她其实喜欢大少爷……
现在,碧珠自然也不会把这份心意说出来。
现在的她,只会更加配不上大少爷。
她的喜欢,对大少爷是一种亵渎。
裴少枫深深地瞧了一眼碧珠,只见碧珠眼神坚定,但他却没看见坚定背后隐忍的酸楚。
一时间,裴少枫没有再说话,碧珠笑了笑,恍惚又回到了她还在裴卿卿身边伺候的那个时候。
这是碧珠离开裴卿卿之后,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也是最后一次。
然后碧珠毫不犹豫的就走了。
慕溪凤还在等着她呢。
她也要去看看受千刀万剐的裴正浩!
“贱婢……你给我站住!”曲氏还在后面扯着嗓子叫嚣!
想要狠狠地教训一顿碧珠才解恨!
“够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自己的错处吗?!”是裴震,拉扯着暴脾气的曲氏,悲痛且悔痛的训斥着曲氏!
事到如今,曲氏还没有清醒吗?
还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错处吗?!
不得不说,看来裴震今时今日,的的确确是想通了。
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犯的过错。
知道自己错了。
“你……你在说什么?”
“啊!”
就在曲氏楞然的想质问裴震的时候,这个时候,听见了外面传来的一声惨叫。
连带着曲氏心肝儿也抖了一下,“浩儿……”
她儿子惨叫声,她哪会不认得?!
自然也就顾不得和裴震争辩,慌忙的就想往外走!
按理说,这种时候,曲氏不应该再跟去了。
跟去只会惹了慕溪凤的仇视,更多的是让自己痛心。
亲看看到裴正浩受刑,作为母亲,怕是曲氏承受不住那打击……
于是乎,裴少枫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拦在曲氏前面,“母亲,您和爹先回去吧……我会把他带回去的……”
只要不傻,大约都能听得出裴少枫的言下之意吧?
带回去?
带什么回去?
除了裴正浩的尸体,还能带什么回去?!
可曲氏哪里肯干?难道就让她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惨死而不闻不问吗?!
那样的话,曲氏自己都会觉得自己不是人!
曲氏一边哭,一边拉扯着裴少枫,“你让开!我要去……要去看看浩儿……我的浩儿……”
曲氏一个劲儿推着裴少枫,要他让开!
别拦着她去看她儿子!
可裴少枫也是她儿子啊,顾及到曲氏的身体,裴少枫自然不会放她过去受刺激。
亲眼看到自己儿子被处以极刑,对于一个做母亲的来讲,还有什么比这个带给人的刺激更大的呢?
何况母亲本就病重,裴少枫自然也是不放心的,“母亲,即便你去了,也是于事无补……母亲有伤病在身,还是先回去好好休养吧…”
裴少枫虽是好言好语的,但态度,也是强硬的。
说不让曲氏过去,就是不让她过去!
“爹……先把母亲带回去吧。”这话,是对裴震说的。
总归父亲还算冷静,除了脸色沉痛,不像母亲这般失控。
裴震自然也是赞同裴少枫的意思,就曲氏现在的身体状况,本就不适合出门。
让她来看裴正浩最后一面,已经是强撑了。
没人比裴震更清楚曲氏的身体情况。
大夫明言过,这伤病,怕是难以康复,再加上曲氏情绪这么不稳定,大起大落的……
只怕是……
“咳咳……”就在裴震刚做了个‘心理准备’的时候,不防曲氏突然咳出一大口血来!
血直接吐到了裴少枫的手上,染红了他的手指……
“母亲……!”裴少枫大惊,连忙就想去帮忙搀扶曲氏。
手指上的鲜血,是滚烫的。
要说裴少枫,手上不是没有染过血。
上战场杀敌的人,哪有手不沾血的?
裴少枫也不例外。
可是都没有这回染血让他觉得烫手……
或许,因为这血是他母亲的吧?
咳血之后,曲氏的脸色,煞白煞白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看着就像是随时都会背过气去一样!
一个昏过去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的那种!
裴少枫着急的想搀扶曲氏,可曲氏不要他碰,拒绝着他,“你别碰我!”
曲氏咬着牙,只能借助着裴震的气力稳住身形,“你,你不要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么绝情的儿子……”
两句话,仿佛用尽了曲氏所有的力气。
像是随时都会一口气上不来,不停的喘着粗气,跟呼吸困难一样。
用尽全力的在责怪裴少枫绝情!
眼睁睁的看着裴正浩去死!现在连让她看最后一眼都不允许!
曲氏眼睛里的责怪太过明显,裴少枫就是想看不出来都难。
可慕溪凤在那里,他能怎么救裴正浩?
他不是神,不是万能的……
这个世上,有权也未必可以为所欲为。
更何况他算不得什么位高权重之人。
所以,尽管母亲责怪他绝情,裴少枫也只能默默领受了,“母亲,您身子要紧,我先送你回去……请大夫给您诊治…”
裴少枫好歹是领兵打仗的人,大大小小的伤不知道受过多少,也数不清见过多少。
他哪会看不出自己母亲情况不容乐观。
母亲的身子,再拖下去,只怕是……
只能先回去,找个大夫来稳住病情再做打算。
裴少枫如此想着。
可是,曲氏却并不配合,“我…我要见浩儿……你若不想我…死不瞑目,就带我去见……你弟弟……”
死活还是要去见裴正浩!
因为裴正浩的惨叫声,一声声的传了过来……
一听就是慕溪凤对他用刑了!
不过话说回来,能在大牢里一家人这么‘有商有量’的,裴少枫他们倒也算是难得一见的。
有谁会在大牢里杵半天,还争执着走不走的问题!
少见的很呐!
“你就别拗了……跟我们回去吧……”裴震支撑着曲氏的身子,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哭腔。
曲氏这般严重,即便裴震不心疼,看着也觉得可悲呀!
毕竟跟他夫妻多年,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裴震也是不忍心哪……
只能劝着点曲氏,别拗了,跟他们回去。
裴正浩的事,已是无力回天了……
“我…我不回去……老爷……就让我…陪着浩儿死在一起,也好……”她不回去,既然救不了自己的儿子,那就让她陪着儿子一起死好了。
总归她也是命不久矣。
曲氏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又怎会不知道自己油尽灯枯。
这一刻的曲氏,抛开别的不说,单冲这份要和裴正浩一起赴死的悲痛之心,瞧着倒着实有几分大义!
一种叫做母爱的光辉笼罩在曲氏身上。
如果说裴震刚才还只是眼中含有泪光,那么曲氏现在这一声老爷,莫名的就叫裴震眼发酸,老泪落了下来……
“说什么胡话呢!”裴震声音哽咽的指责了一声。
但却不是真的指责,而是心疼。
曲氏知道自己重病不堪,回去也是个死,不如就陪着儿子死在一起!
她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能让她陪着儿子一起死,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母亲……”裴少枫也是眼中闪着泪光,尤其是刚才曲氏那一句‘你弟弟……’不可否认,裴少枫心里,多少是有些动容的。
“啊……!”裴正浩的杀猪般的惨叫声一阵一阵的传了过来……
就像是一朵阴沉沉的乌云,飘到了裴少枫一家三口的头顶上。
听着实在是叫人揪心又烦闷!
“浩儿……快……带我去见…浩儿……我求你了老爷……带我去见浩儿……”曲氏悲戚又哭泣的哀求着,求裴震带她去看看裴正浩。
她儿子现在在受刑啊!就像有人在剜她的心啊!让她怎能视而不见?
可是曲氏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若是裴震不带她去,她哪还有力气去看裴正浩。
当然,还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爬着去。
曲氏倒也真打算这么做,挣扎着不要裴震和裴少枫扶她,就是爬,她也要爬着去……
“母亲……我带你去。”
看着这样……不知道该说是执着还是执拗?
看着这样执着的曲氏,最后还是裴少枫先松了口。
难道真让母亲爬着去见裴正浩吗?
索性带母亲过去,就当是遂了母亲的愿吧……
裴震犹疑了一下,但看到裴少枫坚定的面容,也就没说什么了。
作为父亲,他何尝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遭受酷刑……
但曲氏非得去看……
罢了,就陪她去看看吧。
这剜心之痛,总不能让妻儿独自承受……
于是在裴震和裴少枫的共同搀扶之下,曲氏来到了牢房外面,大牢里自然有专门给犯人上刑的地方。
十八般刑具,那可谓是样样齐全。
而裴正浩,正被架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架上,狱卒正在对他施刑……
身上已经被烫了好几个带血的伤疤了,空气中散发着肉被烧焦的味道。
那就是裴正浩身上的肉被烧焦了。
便是狱卒手中那铁烙留下来的痕迹。
胸前好几块被铁烙烫过,真真是血肉模糊,令人作呕。
碧珠倒还好,没有被绑上刑架,只是跪在一边,看着裴正浩被铁烙,碧珠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戴罪之身。
现在,她倒巴不得裴正浩不要死的那么快了,像这样慢慢折磨才有意思。
“浩儿……”看到狱卒还在拿烧红的铁烙往裴正浩身上烫,曲氏直接就急疯了一样,挣扎着就要扑上去,恨不得替裴正浩挡下铁烙!
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何况裴正浩不仅是挨打而已,他是受酷刑啊!
叫曲氏这个当娘的,看了如何能不心疼。
曲氏想扑过去,但是有裴震和裴少枫的搀扶阻拦,并未如愿。
拖着沉重的病体,连站都要站不稳了,还想怎么扑腾?
曲氏阻止不了铁烙烫在裴正浩身上,也没法扑过去替裴正浩挡刑,除了泪流满面,曲氏一点法子都没有。
只能听着裴正浩一声声“啊!”的惨叫。
“娘……救我啊娘……”裴正浩杀猪般的嚎叫着,身上的肉被烧红的铁烙烫的滋滋响,就跟烫猪皮一样…
望见曲氏他们,裴正浩还不忘求救……
只可惜,别说曲氏来了,今儿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也救不了他!
“浩儿……”曲氏分分钟就要背过去的样子,多少次都像是要一口气上不来,就这样死过去。
可是她都强撑着。
或许是曲氏心里很清楚,她若背过气去,恐怕就是真的死了。
裴少枫和裴震瞧着,也多有不忍心。
死有时候其实并不可怕,比起死,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
显然慕溪凤并没有想让裴正浩痛快的去死。
再开始凌迟之前,还要先折磨一遍。
凌迟之邢,本就是最为残酷的刑罚。
可即便如此,却也还是不解慕溪凤心中的恨。
慕溪凤就坐在上面,她就像是这大牢里的主人一般,睥睨着所有人。
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
看着这样冷酷无情的慕溪凤,裴少枫狠狠地一皱眉。
却是没法开口说让慕溪凤饶过裴正浩的话。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开口了,慕溪凤也不会听他的。
同样的,慕溪凤也看到了裴少枫他们。
嘴角勾起一个冷艳的笑意,她还以为他们不会来了呢?
没想到,还要跑过来看裴正浩受刑。
那正好,就让他们好好看看,她是如何折磨裴正浩的。
想着,慕溪凤便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