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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杀手除了一脸的愤恨,却也无可奈何,“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不知是什么人下的杀手。”

    慕玄凌闻言,眉头狠狠一皱,“都死了?她呢?”

    这个‘她’说的是谁,这几个杀手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地上并未有女人的尸体,也就是说,十有八九是被人救走了。

    慕玄凌脸上的表情愈发的沉重了下来。

    灵月是他很重要的一步棋子,只要拿下了灵月,他便有筹码可以和竹颜谈条件。

    现在人没了,他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慕玄凌冷着脸,若不是裴卿卿在这里,他情绪不好太外露,都想骂一句,废物!

    连个小丫鬟都看不住!

    裴卿卿虽然听的云里雾里的,不过她从慕玄凌和那人的对话中,可以听的出来,看来是有人搞砸了慕玄凌的‘好事儿’

    不过裴卿卿却听不出来,慕玄凌说的‘她’,是指灵月。

    当然,慕玄凌的破事,她才不会多问。

    “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你有你的事,我走我的路,别再跟着我。”裴卿卿声音清冷,面无表情道。

    就像什么也没瞧见,没听见一样。

    她对慕玄凌的事,没兴趣。

    即便慕玄凌有事,正好就此分道扬镳。

    说完,裴卿卿翻身上马,就要走了。

    “……”

    “凌王,她是战北候的夫人,不可放她走!”

    听裴卿卿要走,慕玄凌嘴皮子蠕动了一下,刚想开口,不防那几个杀手说话更快。

    抢在慕玄凌前头,说不放裴卿卿走。

    并未几个人很是默契,分分钟就将裴卿卿围起来的架势。

    很明显是不让裴卿卿走。

    裴卿卿顿时眸子一冷,语气亦是冷戾了下来,“你们想杀人灭口?”

    坐在马背上,也算是居高临下的望着围着她的几个杀手,冷戾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压迫的气势,气场硬是不输几个杀手。

    输人不输阵。

    她若是表现的害怕,便就输了。

    她冷戾的目光,扫过几个杀手,定格在慕玄凌身上,无声的冷笑着:你也想杀人灭口?

    慕玄凌也想杀她灭口麽?

    裴卿卿那冷讽的眼神,顿时刺痛了慕玄凌的心眼,他大手一摆,“都退下!”

    勒令那几个杀手,退下。

    谁允许他们杀裴卿卿了?

    “凌王!”可是没人动,人家几个杀手,毕竟不是慕玄凌的人,人家是神昭人,是北宫琨训练出来的杀手,慕玄凌的命令,并非百分之百的好使。

    “凌王,你若放她走,难道不怕事情败露吗?”慕玄凌贵为凌王,他有权有势,可他们几个,还不想像同伴一样,客死异乡。

    慕玄凌不为自己考虑,可他们要为自己打算,今日若放了裴卿卿,明日便是他们的死期!

    显然几个杀手都很明白其中的厉害。

    裴卿卿既已经见过他们,到时候别说战北候,只怕凌王第一个就会杀他们灭口。

    真当他们傻麽?

    放裴卿卿走?

    不可能!

    几个杀手显然没有要听慕玄凌命令的意思,态度很是强硬。

    “本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指手画脚?”弄丢了灵月,慕玄凌失去了一大有力的筹码,他的脸色,本来就很难看了,这几个人还敢违背他的指令,都活腻歪了吗?

    若是细看,便会发觉慕玄凌眼底掠过一丝杀气。

    不听话的,留着何用?

    显然是对这几个人动了杀心。

    应该说,打从他们跟进凌王府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活着回神昭的机会了。

    “凌王的事,的确轮不到我们指手画脚,但我们却要为自己的性命谋划!这个女人,不能活着放她走!”几个杀手倒是团结一致,一致反对慕玄凌的决定。

    裴卿卿,不能活着离开的意思。

    就像他们说的,他们要为自己的性命谋划。

    难不成明知是死,还不为所动吗?!

    谁都不是傻子。

    “放肆!”慕玄凌可以说是很恼火了,眼神凌厉的瞅着几个杀手,“谁都不能动她,若敢违背本王的命令,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慕玄凌这话,倒叫几个杀手脸上的杀气更重了些,“我们自然清楚后果,倒是凌王,这般维护这个女人,莫非是看上她了?”

    后果?

    就是因为知道后果,所以才不能放裴卿卿活着离开。

    好歹也在凌王府呆了这么长时间,对慕玄凌这个人,多少还算有几分了解的。

    什么时候见慕玄凌这般维护一个女人过?

    而且明知放这个女人走,自己的计划很有可能会败露。

    即使这样,慕玄凌还是要放她走?

    若不是看上了她,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这女人,可是战北候的夫人。

    没想到,凌王竟会看上别人的女人?

    呵。

    几个杀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可这话,无疑是戳中了慕玄凌心中的逆鳞。

    如果说,刚才慕玄凌还只是动了杀心,那么现在,眼睛里的杀气直接是毫不掩饰的流露了出来,“本王再说一次,不想死的,就给本王滚!”

    对方有几个人,围着裴卿卿,若是动手,便是他想帮裴卿卿,只怕也会顾及不全面。

    难保不会误伤裴卿卿。

    慕玄凌杀气流露时,也在衡量该怎么护裴卿卿周全。

    倒是裴卿卿,硬是被搞得像是笼子里的小麻雀一样。

    生死都由他们说了算的架势!

    她没有话语权的吗?!

    看着慕玄凌和几个杀手你来我往的,裴卿卿只是冷笑一声,“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最好就别惹我,你们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能活吗?”

    杀了她,这些人照样得死。

    以为杀她灭口,就不会有人知道麽?

    她是该说这些杀手天真呢?还是愚蠢呢?

    不过,裴卿卿也意识到一点。

    这些个杀手,好像不是慕玄凌的人。

    明显就是和慕玄凌不和。

    如果是慕玄凌的人,没道理会违背主人的命令。

    而且怎么看,这几个杀手,都不像是臣服于慕玄凌的样子,最起码慕玄凌指使不动他们不是麽?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这些人,不是慕玄凌手下的杀手。

    只是就这么看,也瞧不出是些什么人?

    人都长得一个样儿,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

    若是裴卿卿看见他们里面的服饰,或许就能认出,对方是神昭国人。

    听到裴卿卿……猖狂的话!几个杀手何尝不是冷笑一声,“果然不愧是战北候的夫人,够胆识。”

    面对他们,能临危不乱,还敢出言威胁他们,就凭这份胆量,不是哪个女人都有的。

    听着好像还挺欣赏裴卿卿的意思。

    裴卿卿冷冷的翻了个白眼,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们的意思?

    “听闻战北候已经回京,就算死,能有侯爷夫人陪葬,我们也不亏!”几个杀手冷声道。

    “……”知道裴卿卿想干什么吗?

    她想骂人!

    大爷的些!

    谁要给你们陪葬了?

    不过听说白子墨已经回京,倒是让裴卿卿安心了不少。

    白子墨没事,她才是最放心的。

    看来这几个人是打定主意不放她走了。

    这就有点麻烦了。

    如说动真格的,她铁定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这点自知之明,裴卿卿还是有的。

    “我看你们谁敢!”蹭的一下,慕玄凌就窜到了裴卿卿的身前。

    大手一伸,便将她护在了身后的架势。

    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要杀裴卿卿的杀手。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凌王也不例外,既然凌王执意阻拦,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那杀手大喝一声,“兄弟们,杀了她!”

    下一秒,凌厉的剑气的横扫开来。

    连马都受惊了。

    要不是裴卿卿勒紧了缰绳,都会被甩下马去。

    一道又一道的剑气扫到了她面前,但都被慕玄凌及时挡下。

    裴卿卿清冽的眸子掠过一丝冷光,和烦躁。

    虽然不想承认,但慕玄凌就是在保护她……

    她在受慕玄凌的庇护。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就像让她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打从前世裴卿卿就知道,慕玄凌的武功不弱,只是要让她心安理得的受慕玄凌的庇护,实在是糟心。

    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虽然慕玄凌没有落得下风,但总有顾及不周的时候,刀光剑影间,裴卿卿就被掀下了马。

    落在地上滚了两圈,这实打实的从马背上摔下来,疼的裴卿卿闷哼一声。

    这些个杀手也是铁了心要杀她,裴卿卿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杀手的冷剑就朝她刺了过来。

    裴卿卿清冽的瞳孔中,清晰的倒映出冷剑上的寒光。

    这下完蛋了……

    ‘砰铛’一声清脆响,是冷剑碰撞的声音。

    杀手的剑,被慕玄凌甩过来的剑打掉了。

    下一秒,慕玄凌就窜到了她面前,“卿儿,没事吧?”

    迅速将裴卿卿扶了起来,并且护在自己身后。

    裴卿卿真想骂人!

    为什么总是有人想杀她?!

    她招谁惹谁了。

    而杀手,也被慕玄凌解决了两个。

    还剩两个活的。

    两个杀手围在慕玄凌身前,满眼的杀气,慕玄凌一边护着裴卿卿,同样是眸光凌厉,泛着冷光。

    杀气一触即发。

    分分钟,双方就又打了起来。

    裴卿卿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她也能看的出来,是她拖了慕玄凌的后腿。

    如果不是她,慕玄凌对付这两个杀手绰绰有余。

    可如果不是慕玄凌,她又怎么被刺杀?

    今日这些人要杀她,还不是拜慕玄凌所赐吗?

    即便慕玄凌救了她,以为她就会感激慕玄凌吗?

    她不会。

    裴卿卿如画的眉心死死地皱着,然后又看着慕玄凌一剑抹了其中一个杀手的脖子。

    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这才是慕玄凌。

    不过片刻,慕玄凌的剑,就抵在了最后一个杀手眼前 。

    只要手一扬,就能像刚才那样,抹了对方的脖子。

    她知道,慕玄凌不会输。

    “凌王可知,侯爷在此!”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被慕玄凌一剑抹脖子,最后活着的那个杀手,被慕玄凌踢翻在地,虽不敢动弹,但嘴上却还挣扎了一句。

    听闻侯爷在此的时候,慕玄凌杀气深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而裴卿卿眼神都亮了一亮,“侯爷他……”

    “唔……”然而裴卿卿还来不及开口,慕玄凌就一剑抹了人家的脖子。

    那杀手发出最后的一声闷哼,脖子上血喷洒而出,不过须臾,人就断气了。

    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死不瞑目。

    本来裴卿卿是想问,白子墨在哪里的。

    可是慕玄凌下手更快,她来不及开口,人就被杀了。

    裴卿卿眼神暗了一下,她知道慕玄凌是故意的。

    就是不让她问白子墨。

    算了,人已经死了,索性就不问也不说了。

    她同慕玄凌,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裴卿卿冷下脸,也没再看慕玄凌一眼。

    她转身,却被慕玄凌拉住了手腕,“卿儿,杀手的话,你也信得?”

    他说白子墨在此,白子墨就在吗?

    她连杀手的话也信得?

    经过一番打斗,慕玄凌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衣袍上也被溅到了血迹。

    胳膊和后背上都有不大不小的剑伤,只是裴卿卿都不曾看到罢了。

    或者说,慕玄凌怎样,裴卿卿一点都不关心。

    便是慕玄凌今日救了她又如何,难道这些杀手,不是慕玄凌指派来的人吗?

    所以慕玄凌不是在救她,他不过是在清理门户罢了。

    就算没有她,慕玄凌也是会杀人灭口的不是吗?

    “杀手的话信不得,难道凌王的话信得?”裴卿卿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手一甩,便甩开了慕玄凌的拉扯。

    杀手的话信不得,难道你慕玄凌的话就能信得吗?

    呵。

    她倒更愿意相信杀手的话。

    看着裴卿卿嘴角的讥讽,慕玄凌狠狠地一皱眉,为何她就不能信他一回?

    哪怕一次也好。

    可是……想起在渔村时,他做的那个梦,如果那是真的,恐怕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信他。

    “呵……”慕玄凌突然笑了,带着淡淡的自嘲。

    若说出去,他将一个梦境当真,别人恐怕都会说他疯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疯了。

    竟会把一个梦境当真。

    那不过就是个噩梦罢了。

    可每每看到裴卿卿那张脸,总是会让他有股那不是梦的错觉。

    那个可怕的梦,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可他并未杀裴卿卿……裴卿卿也并未嫁给他……并未怀上他的子嗣……

    剖腹取子这种事,他断不会做的!

    慕玄凌眉头深重,眼睛里的思绪很深很深,深到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就连裴卿卿也没看透慕玄凌在想些什么?

    但她仿佛从慕玄凌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害怕。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吧,慕玄凌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裴卿卿没做多想,转头就翻身上马。

    “山路难行,本王送你回去……”说着,慕玄凌动作麻溜的一个跳跃,就要翻上与裴卿卿同一匹马上来!

    “用不着……”裴卿卿刚开口,却不想突然听见了一道闷哼声。

    紧接着,慕玄凌就在她眼前,被踹到地上去了。

    还没来得及坐到她身后,就被踹了下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裴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了。

    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背后将她环抱了起来。

    熟悉的气息和味道涌入鼻尖,裴卿卿顿时眼神一亮,“侯爷……你来了。”

    要是她能转身,一定紧紧的抱着白子墨。

    他终于来接她了。

    激动的她差点没飙出泪来。

    “夫人受苦了,怪为夫来晚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耳后,语气中充满了担心与自责。

    当日若非他没能保护好她,她就不会掉下河,险些丧命。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

    许是想到了当日裴卿卿落河的情景,男人从背后抱着她的双臂越发的用力,像蛇一样,紧紧的缠着她,“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夫人,对不起……”

    男人低眉,将下巴埋进她的脖颈间,甚至裴卿卿能感觉到,男人说话时的颤抖。

    她的男人,她了解。

    这男人看着强悍,比谁都强韧,但其实他的担忧都埋藏在心里,她掉下河的事,吓到他了。

    裴卿卿叹了口气,本想着,等见了白子墨,她一定要好好的跟他哭诉一下委屈。

    不说哭诉,怎么也要让这男人好好安慰一下她。

    但一听这男人说话,她的心便软的一塌糊涂。

    “侯爷,能帮我转个身吗?”她俩坐在马背上,她想转个身,实在是不好动。

    她一开口,下一秒,白子墨就像抱小孩儿一样的,借由白子墨的力道,裴卿卿轻松的就转了个方向。

    与白子墨面对面的坐着。

    一段日子没见,白子墨变得憔悴了,眼睛里都是血丝,连胡渣子都出来了。

    裴卿卿的心,止不住的疼的一下。

    这男人,憔悴成这样,是没睡过觉吗?

    “几天不见,侯爷都变老了。”裴卿卿眼中都是对男人的怜惜和爱意,有泪光一闪而过,这男人,总是会惹她心疼。

    她眼中有泪,却笑着说,他变老了。

    但其实,是她想他,念他,心疼他。

    “夫人……”男人刚开口,便被裴卿卿吻住了唇。

    裴卿卿主动献上自己的吻,如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敛眸间,裴卿卿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白子墨,只要你安好,我便好。

    无需言语,男人便能懂她想说的。

    然后,男人大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一秒夺回了主动权,加深了这一吻。

    两个人吻的火热,吻的忘情,都忘记了还有个慕玄凌在下面。

    慕玄凌被白子墨一脚踹了下来,刚爬起来还没出口气,就看到白子墨跟裴卿卿两人夫妻恩爱,一双眸子里燃烧起一种叫做妒火的东西。

    双拳死死地捏着,像是要掐进自己的肉里。

    脑子里不断回忆起那梦中的情景。

    在梦中,裴卿卿也曾这么和她亲热。

    若他将那么梦当真,那他便是疯了。

    若他不当真,可却又觉得如此真实。

    不知吻了多久,知道裴卿卿呼吸困难,男人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给了她一口新鲜空气。

    裴卿卿早已是面颊红润,染上了天然的胭脂色,双眸也染上了淡淡的迷离,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男人给抽干了,靠着男人的胸膛支撑着。

    裴卿卿觉得自己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在马背上都想着和她男人那个……

    像是完全忘了下面还有个慕玄凌在看着她和白子墨吻的火热。

    一吻刚结束,下一秒便有人赶到了。

    来的有北宫琉,还有玖月。

    至于阿羡和药琅他们,灵月受了伤,白子墨便让阿羡先护送她们回府去了。

    “我说侯爷……你就不能等等我们吗!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还能飞的那么快……你还是人吗你!”北宫琉叉着腰,说话都喘着粗气,一看就是跑累了。

    真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子墨赶着投胎呢!

    赶着投胎都没这么急的。

    他就不明白了,白子墨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还能飞的这么快!

    他还是人吗他?!

    是怪白子墨太强,还是怪自己太弱了?

    不,都不是,白子墨是变态!

    玖月亦是气息不稳,不过他不会像北宫琉那样抱怨,自己跟不上侯爷的速度,那是自己弱。

    哪能怪侯爷太强?

    不过,好在夫人没事。

    “夫人,你还好吗?”玖月上前,担心的慰问了一句。

    看夫人面色红润,应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玖月若是早来一步,就能看到裴卿卿为何面色红润了。

    不过单看她和侯爷面对面的同乘一骑,玖月也能明白个大概了。

    “我没事……”裴卿卿耳根子有些热,虽然刚刚很想白子墨,可是当着北宫琉和玖月他们的面亲热,她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们……都还好吗?”当日在朔城河堤的刺杀,他们都没受伤吧?

    “我们都没事,就是灵月受了一些轻伤,并无大碍。”玖月如实说道。

    说起来,这个罪魁祸首就在这里!

    下一秒,玖月冷厉的目光,就射在了慕玄凌的身上。

    北宫琉嘴碎之后,也是正经了起来,差点没看到慕玄凌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

    “灵月受伤了?”倒是裴卿卿,一听灵月受伤了,立马就担心了问道。

    玖月迟疑了一下,夫人当日落河,并不知道灵月被挟持的事。

    “夫人,凌王怕是已经知晓了灵月的来历。”白子墨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说道。

    一句话,裴卿卿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所以是慕玄凌对灵月出手了?

    分分钟,几道凌厉的目光都落在了慕玄凌身上。

    慕玄凌一下子变成了众矢之的。

    慕玄凌心里自然清楚,白子墨加上北宫琉,还有个玖月,若要动起手来,吃亏的必然是他。

    所以,能不动手,尽量还是不动手的好。

    这里距离京师,不足百里,他就不信,白子墨敢在这里杀他?

    慕玄凌也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北宫琉身上,“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的,也能见到世子,世子何时从大理寺出来了?”

    实则慕玄凌心里不是想不到,若说北宫琉是从大理寺越狱出来的,不太现实。

    那么也就是说,北宫琉是被放出来的。

    他从神昭杀手的嘴里曾得知,镇南王出兵助慕楠煜和裴少枫赶跑了北宫琨。

    也就是说,北宫琉是被父皇放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质子不得离京。

    难道北宫琉忘了麽?

    很明显,慕玄凌这是把矛头对准了北宫琉。

    北宫琉闻言,微微眯起了眸子,他哪会听不出慕玄凌话中的威胁之意。

    质子不得离京,让慕玄凌在这儿瞧见他,还真是个麻烦事呢。

    不过,他会怕慕玄凌吗?

    不存在的。

    北宫琉毫不示弱的嘁笑一声,“看来我那太子堂兄给凌王的人,也不怎么好使啊?下回凌王可得擦亮眼睛,别被我那太子堂兄三言两语,或是拿几个低等的马前卒就给打发了。”

    不就是威胁吗?谁不会啊?

    就他慕玄凌知道威胁人麽?

    要不要他把这些神昭杀手的尸体都弄回去给乾帝瞧瞧?

    果不其然,慕玄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

    北宫琉依旧眯着眼睛笑着,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好像在说,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啊?

    北宫琉口中的太子堂兄,说的自然是北宫琨。

    几个低等杀手就把慕玄凌给打发了,堂堂凌王也就这价值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微妙,僵持之下,最后还是慕玄凌先收回气焰。

    他本就没打算跟北宫琉他们动手。

    明知自己寡不敌众,若还动手,那就是自己蠢。

    慕玄凌冷哼一声,大有一副不跟北宫琉计较的意思,转身便要走。

    “站住!”慕玄凌想走,也要看看让不让他走?

    刷的一下,玖月的长剑,就指到了慕玄凌面前。

    陡然间,慕玄凌眼神一沉,“你敢拦本王?”

    “凌王派人挟持灵月,难道不该给我们侯府一个交代吗?!”若是别的事,玖月可以不计较,但是绑架灵月这事儿,玖月还真就要好好计较一回!

    慕玄凌几不可见的眼神闪了一下,但面上丝毫不露痕迹,“笑话,本王连你口中的灵月是谁都不知道,谈何挟持?你一个身份卑下的侍卫,也敢污蔑本王?”

    “凌王这是敢做不敢当吗?”玖月亦是眼神一冷。

    污蔑?

    是不是污蔑,难道慕玄凌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堂堂凌王,敢做不敢当麽?

    “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本王什么都没做,又何来的敢做不敢当?”慕玄凌慢慢悠悠的开口道,压根儿就不将玖月放在眼里,转个头瞟了一眼白子墨,“倒是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卿儿是本王救回来的,侯爷非但不感激本王,反而还纵容你的下属持剑阻拦本王?侯爷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说法才对?”

    “你……”玖月咬着牙,一句无耻几乎憋到了嘴边。

    慕玄凌的无耻,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居然倒打一耙,还恶人先告状?

    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要脸!

    “玖月,回来。”开口的,是裴卿卿。

    借助白子墨的力道,裴卿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并且上前去,拦下了玖月指在慕玄凌面前的冷剑。

    给了玖月一个稍安勿躁,别冲动的眼神。

    从玖月刚才的话中,裴卿卿便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慕玄凌,竟还挟持灵月。

    看来是知道了灵月身份的秘密。

    但,既然现在灵月救回来了,和慕玄凌的这笔账,之后再慢慢算。

    “卿儿,还是你明白本王。”慕玄凌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好像跟裴卿卿多熟悉似的。

    明白?

    她当然明白。

    她明白慕玄凌有多无耻。

    “凌王,有句话我要送给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凌王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就不必在我们面前惺惺作态了。”

    “这一次,你救我不假,可若不是因为你凌王殿下,我也不会落水,险些丧命,所以若说凌王对我有恩,那凌王殿下,恐怕受不起我这恩!”

    言外之意,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暗中勾结神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慕玄凌若说自己对她有恩,救了她,这份恩,只怕慕玄凌承受不起。

    若非慕玄凌布局刺杀,她又怎么落水,险些丧命?

    恩和债,是无法相抵的。

    “卿儿……你,你当真要如此绝情?”慕玄凌似乎被裴卿卿的一番话给伤到了。

    脸上都挂着伤心两个字。

    绝情?

    裴卿卿嘁笑一声,透着显而易见的讥讽,“凌王,你我之间,何曾有过情?”

    是她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绝情?

    她跟慕玄凌,这辈子有过情吗?

    何谈绝情?

    渔村那几日,不过就是一场算计之外的意外罢了。

    从来都不是情。

    “何曾有过情……”这句话,仿佛就像有刀子戳在了慕玄凌的心窝子上。

    慕玄凌心下一痛,五指紧握成拳,默默地在心里沉淀了一会儿之后,慕玄凌才缓缓松开了五指。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裴卿卿清冷的面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卿儿,欠你的,我会还的。

    但不是现在。

    裴卿卿自然是听不见慕玄凌心底的嘀喃。

    她更不知的是,慕玄凌大约梦到过前世之事……

    “夫人,就这么让他走了?”玖月气还没消。

    就这么放慕玄凌走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麽?!

    裴卿卿淡淡的睨了一眼玖月,“难道你还想杀了他不成?”

    要杀慕玄凌,就得杀的名正言顺,在这儿杀了他,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慕玄凌,毕竟是皇子,乾帝的亲儿子。

    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杀的。

    “……”玖月一时哑了言。

    虽然他心里气没消,但是他不是不懂裴卿卿的意思。

    “好了,都消消气,要杀慕玄凌,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先回京吧,煜王班师回朝,可是大事儿,怎么着也得回去瞧瞧热闹啊。”开口的,是北宫琉。

    也算是出来打个圆场吧。

    这回的朝堂上,可就热闹咯。

    煜王,凌王同时回京。

    啧啧,想必彼此手中都掐住了对方的把柄。

    既然裴卿卿也回来了,那就先回去,等着看热闹吧。

    倒是裴卿卿,听闻北宫琉的话,眼神闪烁了一下,“煜王回京了?”

    “那我大哥是不是也回来了?”裴卿卿颇为急切的追问道。

    “自然。”北宫琉挑眉道。

    “大哥回来了,真好!”裴卿卿笑了笑,总算听到个好消息。

    现在裴家,就剩大哥一个人了……

    不,还有裴震。

    听竹颜说,裴震重病……

    “裴少枫回来,夫人很开心?”就在裴卿卿若有所思的时候,冷不防就听到了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白子墨的手,伸到了她眼前,裴卿卿撇撇嘴,“我大哥回来,我当然开心了!”

    说归说,但还是抓着男人的手。

    白子墨一个用力,裴卿卿就坐回到马背上去了。

    就坐在男人身边。

    男人低眉在她耳边轻声道,“听闻南境那边又有些不太平,回去后,本候便向陛下谏言,让裴少枫继续去守着南境。”

    裴卿卿眼角一抽,“白、子、墨。”

    这男人,醋劲儿能不能不要这么大。

    那是她大哥!

    居然要让大哥继续回南境?

    裴卿卿眯着眼睛,颇有股磨牙的味道瞅着身后的男人。

    “这下又有得酸了。”北宫琉在后面双手环胸,看着前面同乘一骑的两个人,啧啧摇头。

    白子墨只要和裴卿卿在一起,那就是个醋精。

    但,看着白子墨和裴卿卿同乘一骑一起走,虽然嘴上吐槽,但是北宫琉嘴角还是露出个笑容的。

    酸一酸也挺好,哪像他,连酸的机会都没有……

    可惜他自己……往后连想见那个野蛮女一面都难。

    想到此,北宫琉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起徐氏在大牢里跟他说的话,北宫琉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

    “世子为何叹气?”这个时候,玖月凑到面前来了。

    准备和北宫琉一起走。

    只不过见北宫琉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玖月也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北宫琉却是幽幽的瞥了一眼玖月,“本世子的心思,你如何能懂?”

    只叹自己道阻且长啊。

    然后北宫琉便摇着头走了。

    玖月在后面嘴角一抽,“我怎么就不懂了!世子你倒是说啊!”

    他怎么就不能懂了?!北宫琉倒是说出来啊?

    说都不说,就说他不懂。

    嘁,他还不稀罕懂呢。

    北宫琉的心思,有什么好猜的。

    吐槽两句,玖月便也就跟上了北宫琉的脚步。

    ……

    皇宫。

    议政殿依旧是威严如昔,此时乾帝正高坐在龙椅上,文武大臣列为两侧,朝堂之上**肃穆。

    而乾帝正低着头,看着慕楠煜带回来的奏折。

    也就是在南阳跟镇南王签署的那份平分南阳的协议。

    慕楠煜和裴少枫分别跪在下面,等候指示。

    尤其是慕楠煜,这回南阳的差事,他办的漂亮,不费一兵一卒,便拿回了南阳半数的管辖权。

    即便是父皇,心里也很清楚,不论是神昭,还是他们天凤,想要一家独吞难掩,都是不可能的。

    与神昭平分秋色,是互利互益最好的法子。

    所以慕楠煜就等着嘉奖呢!

    “哈哈哈!好,煜王你果然没让朕失望!”看完协议之后,单从乾帝的笑声,就知道乾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摆道,“平身吧。”

    “谢父皇。”有了战功,慕楠煜自然也高兴。

    而裴少枫也是道了声,“谢陛下。”

    然后跟着慕楠煜一同起身,并肩而站。

    “此次你们两个收复南阳有功,朕心甚慰,传旨,赏煜王黄金万两,加封亲王,裴少将军亦是忠勇有功,加封为镇远将军,赐府邸,另外再赐黄金千两。”乾帝大手一挥,赏赐就下来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慕楠煜了,连忙磕头谢恩道,“儿臣谢父皇恩赏!”

    亲王!他是亲王了!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慕楠煜高兴地都想大笑出声。

    亲王也就预示着,他比慕玄凌要高出一级。

    如果说,被加封亲王,慕楠煜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那么裴少枫,就没有慕楠煜的高兴了,乾帝封赏,怎么说都是要谢恩的。

    裴少枫一道又跪了下去,不过他不是谢恩,而是颔首道,“陛下封赏,臣受之有愧。”

    “此次平息南阳,全仰赖镇南王出兵相助,并未臣等之功,功在镇南王。”裴少枫很客观的陈诉一个事实。

    这次南阳一行,不过就是走了一趟罢了。

    败走北宫琨的,乃镇南王。

    功在镇南王。

    抢人功劳这种事,不是裴少枫的风格。

    但慕楠煜可就没那么高兴了,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下来。

    裴少枫是不是傻?!

    有战功,有封赏,他居然推脱不要?!

    自己不要就算了,主要是别连累他啊!

    慕楠煜咬着后牙槽,要是可以,他真想劈头盖脸的狠狠地揍裴少枫一顿。

    朽木不可雕也!

    封他做大将军,他还不要!

    裴少枫不是傻,他是蠢!

    镇南王出兵相助,败走北宫琨的事儿,乾帝不是不知道。

    这消息,裴少枫早已八百里加急军报,传回了皇宫。

    所以乾帝才让全贵公公去大理寺放了北宫琉。

    不然北宫琉还得再关上几个月。

    本来乾帝都打算好了,若是南阳败了,他便拿北宫琉开刀,用来安抚军心,振奋军心。

    哪成想,南阳不仅没败,还不费一兵一卒的胜了。

    只是不知,镇南王为何突然出兵?

    看来神昭太子和镇南王政见不合,也是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所以听闻裴少枫不邀功,乾帝心情还是高兴的,虽说君心难测,但是乾帝不至于是个昏君,良臣二字,还算得乾帝君心的。

    “少将军不必谦虚,此次领兵南阳,少将军劳苦功高,既然少将军如此说,那便只加封镇远大将军,黄金便不赏了。”乾帝大手一挥道。

    裴少枫闻言默然了一下,然后没有再推脱,叩首道,“臣叩谢陛下。”

    镇远大将军乃一品大将军的职权,虽然有些受之有愧,但如今的裴少枫,已不再像之前的裴少枫,顽固不化。

    用父亲裴震的话来说,就是迂腐。

    经历过裴家的兴衰落败之后,也让裴少枫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从前,不曾看重权利二字。

    可是现在,他明白权利二字的重要性。

    有权利在手,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看重的人。

    所以这次加封大将军,他领受了。

    裴家现在衰败了,若是他不能扛起裴家的重任,又指望谁来扛?

    裴少枫低头叩首谢恩,是以没人看到他眼中的情绪,慕楠煜在旁边咬着牙,这个裴少枫,实在是叫人讨厌!

    裴少枫都这么说了,那他还能怎么受封赏?!

    说出去只怕别人会说他受之有愧。

    于是乎,慕楠煜紧随其后的颔首道,“父皇,少将军言之有理,此次功在镇南王,也请父皇收回对儿臣的赏赐,儿臣恐受之有愧。”

    父皇都夸裴少枫谦虚了,他要是受赏赐,不就是不知道谦虚了吗?!

    便面上,慕楠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实则心里都快把裴少枫骂了八百遍了!

    这个裴少枫,就跟那什么一样!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打从南阳的时候,就一直跟他作对。

    害得他在军中没立下军威不说,现在连到嘴里的赏赐都要吐出来。

    裴少枫,就是个煞星啊他!

    但是对于乾帝来说,慕楠煜‘懂事儿’,乾帝自然还是比较高兴的。

    人呢,只要心情好,什么都好说。

    听什么也是顺耳的。

    所以瞧着慕楠煜懂事儿,乾帝还是很欣慰的,“好,煜王也学会谦虚了,看来南阳一行,让你长进了不少,既然你与裴将军同心同德,那便依你所言,同裴将军一样,只加封,不受赏。”

    言下之意,便是不赏黄金,只加封。

    但即便是这样,也总比没有的好啊。

    黄金虽好,但是对于慕楠煜来说,自然是加封更好啊。

    所以倒也不算亏。

    慕楠煜笑呵呵的磕头,“儿臣谢父皇。”

    不过乾帝有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同心同德。

    这话若是细听,便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显然慕楠煜也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儿。

    再看裴少枫的眼神,就有些变换了。

    刚才还只是一个劲儿的恼裴少枫,害他丢了赏赐。

    这会儿倒像是乾帝的话点醒了他。

    裴少枫如今是大将军,手握兵权,若是能将其拉拢……

    实则乾帝哪会不知道啊,煜王压根儿就不得军心,军中将士多数只服从于裴少枫这个将领。

    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但说者,却也未必是无心。

    乾帝便是在有意提点一下慕楠煜。

    与其多裴少枫这么个敌人,不如和其结交。

    多个朋友也总比多个敌人好吧?

    至于拉拢,乾帝倒并不担心,裴少枫若是那么好拉拢的,只怕早就被人拉拢去了。

    裴少枫别的不说,为人倒是个正直正派的。

    乾帝话中有话,作为裴少枫本人,哪会听不出来其中意味儿。

    但他不动声色,只当听不出来。

    恐怕这满朝文武,就没有听不出来的。

    陛下此举,明显是在抬举煜王……

    啊不,现在是煜亲王了。

    陛下如此抬举煜亲王,这画风可有点不对啊?

    尤其是慕玄凌阵营一派的某些官员,煜亲王现在阶品,可比凌王高出一截。

    不妙啊。

    下面的文武百官心思各异,有高兴的,有不高兴的。

    “煜亲王,裴将军,你们平身吧。”乾帝坐在龙椅上,将下面一众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

    煜王向来都要比凌王弱上一截。

    凌王有皇后和许家做后盾,煜王的母族,比不了许家和皇后。

    如今许家和凌王,也算是闹掰了,凌王母族的势力,远不如前。

    适当的抬举一下煜王,才能达到平衡,相互制衡。

    “谢父皇。”慕楠煜和裴少枫异口同声的道了声,“谢陛下。”

    然后又一同起了身。

    刚起身,殿外就跑进来一个传话太监,禀告道,“启禀陛下,凌王在殿外求见。”

    此话一出,慕楠煜几不可见的变了变脸色。

    慕玄凌来的可真快啊。

    这么快就赶来了。

    同时慕楠煜心中不免敲响了一个警钟。

    若说慕玄凌不是来找他麻烦的,他慕楠煜的名字都能倒过来写!

    他派人去杀方益州一家,销毁账簿名册,至今也没个消息传回来。

    如今慕玄凌都回来了,看来刺杀是失败了。

    否则朔城郡守被杀,消息必会传回朝廷。

    可恶!

    慕楠煜忍不住暗骂一声。

    早知道,他就应该早点杀了方益州灭口的。

    听闻传话太监说凌王来了,乾帝也是微微眯起了眸子,嘴上带着笑,“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啊,传凌王觐见。”

    煜王回来了,凌王也回来了。

    朔城赈灾,进行的很顺利。

    所以是双喜临门。

    “是。”传话太监领了旨意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只见慕玄凌一身风尘仆仆的就进殿来了。

    一看就是一回来,就进宫来了。

    都未曾回府去整顿一番。

    慕玄凌一上来,就给乾帝行拜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平身。”乾帝照旧的大手一摆。

    这一套君臣之礼,日日都要面对,可谓是既俗套又不可少。

    “谢父皇。”慕玄凌起身,余光瞥了一眼慕楠煜。

    慕楠煜同样也是瞅着他。

    哪怕只是一个余光,兄弟俩便也是暗中有一番较量。

    “凌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复命来了?侯爷呢?”除了慕玄凌,怕是没人能听明白这话中的意味深长。

    没看到白子墨,乾帝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慕玄凌没让他失望,在朔城解决了白子墨。

    但是转念一想,龙影并未有任务成功的消息传给他,也就是说,白子墨还没死。

    凌王没能杀了白子墨。

    乾帝心中失望,但面上不漏痕迹。

    可慕玄凌不傻啊,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位父皇言下之意问的是什么。

    只是却不能在明面上表露出来,慕玄凌轻轻颔首道,“回父皇,侯爷并未随儿臣一道回京,父皇您也知道,侯爷一向随性,前去朔城赈灾的时候,侯爷也并未与儿臣同路,想必侯爷应该也已回京了吧。”

    至于任务失败,没能杀了白子墨这事儿,父子俩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提。

    就算提,也不适合在这儿提。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只能私下里关起门来说。

    “此次朔城赈灾的差事,凌王你办的很漂亮,想要朕赏赐你些什么呢?”乾帝这话听着温和,但却又似乎是另有深意。

    若是想赏赐,乾帝大可直说要封赏些什么。

    可他却问慕玄凌自己要些什么赏赐。

    这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为父皇分忧,乃儿臣分内之事,朔城如今灾情刚过,父皇仁爱万民,朔城如今河堤被毁,加紧修复河堤,才是最紧要的,儿臣恳求父皇,早日拨款修复河堤,以防百姓再受水灾之苦。”

    说的那叫一个真挚。

    字字句句,无不都是为国为民呢。

    慕楠煜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冷嘁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他才不信慕玄凌呢!

    “好,凌王有心了,拨款一事,朕会再斟酌的,户部拟定一份具体所需的数目,给朕过目之后,再行决定。”乾帝淡淡的开口道。

    下面户部尚书就站了出来,道了声,“臣遵旨。”

    然后又退了回去。

    “赏赐一事,那便等侯爷回来,一同封赏吧。”乾帝开口,自然没人反驳。

    不过,慕玄凌还有别的事要说,“父皇,儿臣此次前往朔城赈灾,彻查了河堤被毁一事,儿臣发现,朔城的河堤,竟薄弱的不堪一击,实在是叫儿臣心惊,儿臣彻查之下,发现……发现了这本账簿,还请父皇过目。”

    说罢,慕玄凌从怀兜里掏出了一本账簿。

    如果说,听到慕玄凌说朔城的河堤,薄弱的不堪一击的时候,慕楠煜还只是心紧了一下。

    那么看到他拿出一本账簿,慕楠煜心里直接就‘咯噔’了一下。

    眼睛死死地盯着慕玄凌手的拿出的账簿,恨不得眼睛里能喷出火来,当场把那本账簿烧个干净!

    双拳紧握,要是可以,他恨不能把账簿抢过来!

    可是场合不允许,他就是想抢,也抢不了。

    要是眼睛能喷火,慕玄凌现在连人带账簿,就已经被慕楠煜的眼神给烧个干净了,

    乾帝一个眼神,旁边的全贵公公立即会意,下去拿慕玄凌手中的账簿。

    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听凌王说河堤薄弱,乾帝还是冷了脸。

    护城河堤,竟用薄弱二字形容!

    可想而知,朔城河堤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修葺河堤的款项,煜王吞了多少?

    乾帝阴沉的目光,嗖的一下射向了慕楠煜。

    慕楠煜当即下意识的一惊,低下头不敢去看。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看着全贵公公将账簿拿了上去,交到父皇手里……

    慕楠煜低着头,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

    这下怕是完了。

    慕玄凌,居然拿到了账簿。

    方益州那个该死的!居然把账簿交给了慕玄凌!

    果不其然,乾帝一扫账簿之后,整个人都变了脸,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龙桌上,阴沉沉的眼神,看向慕楠煜,“煜王,你可知这账簿上记载了什么?”

    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慕楠煜心尖儿抖了一下,面色诚然就有些不淡定了,不敢抬头道,“儿臣……不知……”

    咬死不承认!

    但在罪证确凿的时候,不承认也是没用的。

    比如现在。

    乾帝冷哼一声,刷的一下,就将账簿扔了下来,直接砸在慕楠煜脑袋上,“不知?你好好看看你干的好事!”

    这一下,砸的可不轻,账簿可是实打实的砸在慕楠煜的脑袋上,当场就把慕楠煜给砸跪了,啊不,是吓跪了。

    就算乾帝嘴上没有明说账簿上什么事?但在场的人,谁都不是傻子啊,单单是从乾帝拿账簿砸煜王的举动,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了。

    贪污受贿这种事,在场的人,十个有九个都干过,所以各自心里都清楚的很。

    朔城的护城河堤,三年前是由煜王负责携款修葺的。

    所以说……

    “父皇……”慕楠煜想为自己辩解,但是在乾帝的冷眼之下,就像是喉头里卡了根鱼骨,愣是吐不出声来。

    颤抖的手,捡起掉在地上的账簿,慕楠煜脸色都在发白了。

    额头上的冷汗豆大一颗一颗的往下流。

    刚被封了煜亲王,一下子又要打回原形了吗?!

    不甘心,慕楠煜好不甘心啊。

    但手里的账簿更要命!

    拿着账簿的手,慕楠煜看似是在看账簿,实际上在想,该怎么过这一关?!

    至于账簿上的内容,即便不看,慕楠煜心里也清楚的很。

    慕玄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斜眼瞅着慕楠煜发白的脸。

    刚才不是很得意麽?

    这会儿看你怎么怂!

    慕楠煜心乱如麻,想着怎么为自己脱身,眼神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账簿上。

    刚才无心细看账簿,这瞟不要紧,一瞟就瞟出问题来了。

    刷的一下,慕楠煜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事一样,眼睛都瞪大了两圈。

    拿着账簿一翻再翻,刷刷刷的,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但是刷过之后,慕楠煜眼神就亮了,原本担忧凝重的脸色也向雨后彩虹一样放晴开来,“父皇,这是假的!”

    刷的一下,慕楠煜一声喊,顿时就在朝堂上引来了一层浪。

    慕玄凌当即眼神一变,假的?

    慕楠煜则迫不及待的收起了账簿,跪下磕头道,“父皇,这账簿是假的!是有人故意栽赃儿臣的,还请父皇明鉴!”

    这下可就是一语激起千层浪了。

    所有人都在盯着慕楠煜。

    画风一下子反转的太快,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慕楠煜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拿着账簿,在一众的大臣中,一把就将刚才冒了个头的户部尚书给拉了出来,“崔大人,请你看看这本账簿。”

    说着,就把账簿塞到了户部尚书,也就是崔大人的手中。

    崔大人一阵懵,“这……”

    拿着账簿,不知道该怎么接手。

    他是该看?还是不该看?

    崔大人请示的目光,看向乾帝。

    龙椅上的乾帝也是微微蹙眉,但看慕楠煜的样子,像是另有玄机,而且这么多人都在看着,煜王为自己喊冤,自然是要公平公正,方能服众。

    于是乾帝大手一挥,算是默许了崔大人查看账簿。

    领会到乾帝的意思,崔大人微微颔首,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查看账簿。

    只是这账簿,怎么像是被水浸泡过的?

    崔大人心里划过一个小小的疑问,倒也并未多想。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

    看看这账簿里有何玄机?!

    只是越看,崔大人的脸色就越是不对劲。

    崔大人还悄悄地看了一眼慕玄凌。

    只是慕玄凌的脸色可就不太好了。

    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比如他被方益州摆了一道?

    给他的账簿是假的。

    慕玄凌两侧的手指悄然紧握,捏的咯咯作响,他竟大意了。

    拿到账簿之后,慕玄凌不是没有查看过,没瞧出是假的。

    后来因着安排刺杀白子墨的事儿,他便没再多仔细的去研究账簿的真假。

    后面又和裴卿卿一起落水,流落到渔村,便没再查看过账簿。

    如今看来,是他小瞧了慕楠煜。

    竟然在账簿上打起了马虎眼。

    慕玄凌当即便想到,是落了水的缘故,才露出了假账簿。

    遇水现行的计俩,慕玄凌不是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他会被这小小的计俩给糊弄了。

    “崔大人,如何了?”乾帝意味不明的开口问。

    “这……”崔大人有些卡顿,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也说不得谎。

    只能实话实说道,“回陛下,微臣记得,三年前陛下拨给煜王修葺河堤的款项,共计三百二十万两,这…这账簿上的总数,达到四百万两之多……正如煜王所说,这账簿,是假的……”

    国库每年的进出账目,都是经由户部的手。

    所以崔大人作为户部尚书,自然是心中有数的。

    比如三年前,煜王负责修葺朔城河堤,共计三百多万两。

    可这账簿上,却有四百多万两,而且数额都对不上号。

    也就意味着,凌王拿回来的账簿,是假的……

    凌王,怕是要棋差一招了。

    从户部尚书崔大人嘴里说出来的,自然是很有可信度的,于是朝堂上,私下里又开始引起一波议论了。

    要说慕楠煜的心情,可谓是由阴转晴……

    啊不,是由暴风雨转晴!

    如果说刚刚慕玄凌拿出账簿的时候,慕楠煜有多紧张,那么在看出账簿是假的时候,就有多得意。

    崔大人一说完,慕楠煜就拿着账簿,转头向乾帝哭诉,“父皇明鉴,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于儿臣,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只要不是傻子,谁还能听不出来,煜王所指栽赃他的人会是谁?

    除了凌王,还能有谁?

    实际上,慕楠煜心里笑开了花。

    真是连老天都在帮他啊。

    慕玄凌拿到的,是假账簿。

    看来方益州那个老东西还知道留一手。

    只是账簿没到慕玄凌手里,那他就还有机会去销毁账簿。

    慕玄凌的脸色,也是很难看。

    这回的确是自己大意了。

    竟被方益州给糊弄了。

    假的账簿,很快又有太监经手,回到了乾帝手里。

    拿着假账簿,乾帝意味深长的往下扫了一眼,“凌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表面上,问的是凌王。

    但是乾帝那一眼,也不知看的是凌王,还是煜王。

    又或者两个人都逃不过乾帝的眼睛。

    事实如何,乾帝又岂会心中没数?

    只是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有些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慕玄凌也知道自己失算了,当即就跪了下去,“父皇,此事怪儿臣大意了,这账簿,是朔城郡守亲手交予儿臣的,儿臣没想到,方益州竟会蒙骗儿臣,还请父皇明察……”

    “儿臣与煜王兄是亲兄弟,煜王兄的为人,儿臣自然是清楚的,儿臣相信煜王兄,断不会做出些大逆不道之事,修葺河堤参与的人之多,想必是底下的人,借由煜王兄的名头,私相授受,贪腐成性,才会造出薄弱的不堪一击的河堤!”

    说道最后,慕玄凌倒是打起了感情牌。

    瞧瞧,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的。

    不知道的,怕是还真以为他跟口中的煜王兄,感情多好呢?

    我呸!

    听到慕楠煜本人耳朵里,就想吐他一脸口水!

    亲兄弟?

    亲兄弟你慕玄凌这般算计于我?

    慕楠煜翻他个不屑的白眼,这个慕玄凌,虚情假意,自己也不嫌恶心!

    这些话,看似是在帮他说话,可其实不就是在说,贪腐的人是他麽?

    别以为他听不出慕玄凌话里话外的意味儿。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要不是场合不允许,慕楠煜肯定吐槽慕玄凌一脸!

    慕玄凌这是拉方益州下水,不过慕楠煜并不在乎。

    事到如今,方益州早已是颗弃子了。

    慕玄凌若要问罪方益州,反倒是帮了他。

    慕楠煜优哉游哉的,时不时的斜眼瞅两眼慕玄凌,眼神很是讥讽。

    画风反转之下,眼下这个情形,倒是更有利于慕楠煜。

    虽然慕玄凌表面上,字字句句是在为他说话,但慕楠煜也不是傻子啊。

    顺着慕玄凌的话,当场就跪了下去,两兄弟并排跪着,慕楠煜神情恳切道,“父皇,朔城决堤,虽不是儿臣所为,但儿臣难辞其咎,儿臣恳请父皇责罚……”

    说完,还煞有其事的嗑了个头。

    嗑的还挺响的。

    怎么看,都像是自责内疚的做派。

    慕玄凌话里话外,不就是想说他玩忽职守,办事不利麽?

    这个罪责,了不起他就自己领了。

    总好过中饱私囊之罪!

    两者孰轻孰重,慕楠煜心里岂会不清楚?

    两兄弟,说话一个比一个漂亮。

    当他们的父皇,我们的乾帝陛下是傻子麽?!

    他们两个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乾帝看的比谁都清楚。

    知子莫若父!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没有都问罪的道理。

    否则丢的,也是他这个做父皇,做陛下的脸。

    而且这次他们两个的差事,都还算办的漂亮。

    所以乾帝的脸色,倒也不至于阴沉,看不出喜怒的睨了一眼下面跪着的两兄弟,“都起来吧。”

    慕玄凌和慕楠煜很有默契的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很有默契的同时开口道,“谢父皇。”

    因为他们也有些拿不准,他们的父皇陛下,是怪罪还是不怪罪?

    “此次煜王收复南阳有功,便就功过相抵,若再有下次,朕必定严惩不贷!”说这话时,乾帝的语气,就多了几分凌厉。

    算是给慕楠煜一个警告。

    当然,也包括慕玄凌。

    他这两个儿子,他比谁都了解。

    “儿臣谢父皇隆恩。”慕楠煜赶忙谢恩。

    有乾帝一言,慕楠煜算是逃过一劫。

    “父皇,儿臣此次在南阳,意外得知一个事儿,此事关乎……儿臣不敢擅自做主,还需父皇定夺。”慕楠煜说话间,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件东西。

    一封书信。

    夹在慕楠煜的指尖。

    而且他刚才的话,分明是有话没说完的意思。

    “关乎……”后面,明显是有话要说。

    而答案,很显然就在他指尖的信中。

    慕玄凌大招放过了,该轮到他了。

    慕楠煜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冷笑。

    以为就只有慕玄凌有准备吗?

    他也有。

    “煜王,你这又是什么?”慕楠煜指尖夹着的书信,乾帝不是没看到。

    这两兄弟,还真是针锋相对啊。

    谁也不让谁。

    至于信上的内容,实则乾帝心里哪会没有猜测,十有八九也能猜到个大概的。

    “回父皇,这是儿臣在南阳时,有人送到儿臣军中的,儿臣看过之后,着实吓了一跳,父皇若是看了,也会吓一跳的。”慕楠煜说的轻松,但语气中却充满了意味深长。

    他就等着看慕玄凌的好戏。

    刚才慕玄凌怎么踩他的,他就怎么踩回去。

    慕楠煜搞得神秘兮兮的,顿时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和好奇,一个个都伸着脖子,像是想穿过信封,好看清里面的内容。

    然后,在乾帝的眼神示意之下,全贵公公再次下到慕楠煜面前,恭敬的把书信接了过去。

    再然后,呈给了乾帝。

    他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能让他吓一跳。

    不看不知道,一看,乾帝确实被信上的内容给惊到了。

    眼神也变得越发的犀利了起来。

    先是目光阴沉的看了眼慕玄凌,然后转看慕楠煜,拿着拆开的信纸问,“煜王,这信是什么人送给你的?”

    “回父皇,儿臣不知,送信之人并未露面,也没留下姓名,只是将信送到军中,便不知去向了。”慕楠煜如实说道。

    他早就料到,父皇看了这封信之后,肯定会龙颜大怒。

    而慕玄凌,就要倒霉了。

    慕楠煜低头的瞬间,得意的瞟了一眼眉头深皱的慕玄凌。

    这回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慕玄凌不过拿回来一个假账簿,哪里有他这封信的杀伤力?

    这回,看他怎么把慕玄凌狠狠地踩在脚下!

    慕楠煜说完之后,乾帝的目光,便又落回到慕玄凌头上来了,“凌王,朕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朕!”

    打从慕楠煜拿出那封书信的时候,慕玄凌心中就敲响了一个警钟。

    慕楠煜,也是有备而来的。

    再加上乾帝的问话,慕玄凌自然得乖乖听着,“父皇请问,儿臣一定知无不言。”

    “你可曾去过神昭?”乾帝一开口,下面的人,顿时便神色各异。

    尤其是慕玄凌,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但很快就恢复过来,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表示不知道,“父皇,儿臣从未去过神昭,不知……父皇为何会有此一问?”

    这个时候,当然是不能承认了。

    若是叫人知道,他私自去过神昭,还见过神昭太子北宫琨。

    少不得要被扣上一个勾结神昭的罪名。

    慕玄凌低着头,表现的要多虔诚就有多虔诚。

    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但在他低头的瞬间,没人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

    北宫琨,竟然出卖他?

    他去神昭的事,只有北宫琨知道。

    除了北宫琨,还有谁会出卖他?

    那封信,是北宫琨给慕楠煜的?

    一时间,慕玄凌脑子里有些乱。

    一方面想着自己是否被北宫琨出卖,一方面又要想着怎么应对乾帝的发问,再者,还要想着信上内容究竟说了些什么?

    北宫琨给他抖出来了多少?!

    心中,很是烦躁。

    一再失利,慕玄凌能不烦躁吗?

    从他不管不顾的跳下河去救裴卿卿之后,就注定了他这后面的接连失利。

    他的计划之中,没有跳下河去救裴卿卿。

    换言之,裴卿卿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导致他一再失利。

    而乾帝,听闻慕玄凌否认,并不意外,他要是不否认,那才不正常呢。

    “若你未曾去过神昭,为何有人说在神昭见过你?”乾帝隐隐有股磨牙的味道,慕玄凌去没去过神昭,他清楚得很。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霍霄的死……

    “这信上说,你曾见过神昭太子,还说你与杀害霍霄霍大将军有关!凌王,你可有什么话要说?”乾帝捏着信纸,一字一顿的说道。

    慕玄凌私自去见过北宫琨,他知道。

    可霍霄的死……也是慕玄凌干的?

    这信上说,慕玄凌与神昭太子合作,杀害霍霄的乌金箭,也是神昭太子给慕玄凌的。

    乾帝可以容忍慕玄凌私自和北宫琨打交道,但是杀害朝廷重臣,就是大罪!

    若是连自己的大将军被杀都能容忍,那他这个皇帝干脆就让给慕玄凌来当好了!

    即便乾帝没有大发雷霆, 但是单从语气,就能听出他现在正处于动怒的边缘。

    要知道从乾帝嘴里说出的这话,堪比两道惊雷劈了下来。

    不管是真是假,作为当事人,不,应该说是嫌疑人,慕玄凌分分钟就磕头辩解,“父皇,这是污蔑!儿臣从未去过神昭,又怎会见国神昭太子!更遑论杀害霍大将军……霍大将军之死,早已真相大白,如今却有人以此为借口来污蔑儿臣,实属居心叵测!还请父皇明察……”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本以为信上内容,只是说他去过神昭,见过北宫琨,只要他咬牙不认,父皇没有实证,仅凭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可是慕玄凌万万没想到,北宫琨竟旧事重提!暗杀霍霄的事都能抖出来!

    该死!

    慕玄凌心底愤恨的要死,恨不能将北宫琨活剐了!

    居然这个时候在他背后捅刀子!

    可恶!

    暗杀朝臣,还是像霍霄那样有功于国家的功臣,这要是传了出去,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好名声,都得毁于一旦。

    到时候别说太子位了,怕是连王府都住不了。

    介时不仅失了民心,必会引起军心共愤,难保到时候,父皇不会为了给军中上下一个交代,而拿他开刀!

    曹勇就是前车之鉴。

    慕玄凌心中的弦,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阴沉沉的侧目,看了眼慕楠煜。

    如果说慕玄凌面色有多冷凉,那么慕楠煜就有多得意。

    得意洋洋的瞅着慕玄凌笑,无声的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一时间,朝堂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压抑凝重了起来。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乖乖,他们都听到了什么?

    凌王竟然与杀害霍大将军有关?

    虽说霍大将军已入土为安,但旧事重提,尤其是还跟凌王有关,怎能不叫人唏嘘?!

    乾帝没开口,就没人吱声。

    这气氛明显就不对,这个时候谁吱声,那就是不识趣!

    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头。

    看慕玄凌热闹的,还有一个人。

    他舅舅,许翰林。

    剧情翻转的太快,许翰林一张老脸也是在若有所思,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帮慕玄凌说话?

    慕玄凌想得到的,乾帝自然也想得到。

    乾帝现在头疼的,便是慕玄凌所想到的那般。

    事关霍霄之死,可大可小。

    霍霄之死,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

    若是再掀起什么风浪来,难保军心不乱。

    乾帝有他自己的考量和顾虑,当然,脸色自然是很难看的。

    慕玄凌偷去神昭见北宫琨的事儿,乾帝替他隐瞒了下来,可是若真是慕玄凌帮着北宫琨,暗杀霍霄,那乾帝便容他不得!

    可是,顾虑是,若是真传开了,军心动荡,难不成要拿自己儿子去祭奠霍霄,以安军心?

    再怎么说,慕玄凌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霍霄已经死了,再让自己儿子给霍霄陪葬,又能有什么好处?

    无疑是百害无利的。

    到时候,皇室的声威和颜面都得受损。

    “污蔑?凌王弟说的好轻松啊!”慕楠煜冷冷的讥讽一声,慕玄凌的鬼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父皇明鉴,信上所言,有理有据,若非凌王弟私自去过神昭,见过神昭太子,又怎会有人告发凌王弟呢?怎么不见告发别人?偏偏就告发了凌王弟你呢?”

    只可惜,他没能抓到慕玄凌私自去见神昭太子的证据,否则,现在慕玄凌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瞧着慕楠煜冷嘲热讽的嘴脸,慕玄凌咬紧了后牙槽,“既说是污蔑, 自然是有人想铲除异己,所以才针对臣弟,臣弟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想铲除臣弟。”

    “你……”慕楠煜咬牙。

    这个慕玄凌,死到临头还在狡辩。

    可慕玄凌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任由慕楠煜往他身上引火?

    他就不会把火引回去吗?

    “都给朕闭嘴!”乾帝震怒的叱呵声从头顶压了下来。

    慕楠煜和慕玄凌立马就闭上了嘴巴,谁也不敢再呛声。

    即便不去看,也知道乾帝此刻正恼怒着呢,“仅凭一封无落款的书信,不足以判定凌王有罪,你们两个,都给朕滚回去好好的闭门思过,驳回封赏,算是功过相抵,都给朕退下!”

    “可是父皇……”

    “退下!”慕楠煜还想说些什么,当场就被乾帝训斥了回来。

    想反驳的话,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虽然信上的内容,说的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但是没有落款,连写信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算不得是实证,不足以定慕玄凌的罪。

    慕玄凌与慕楠煜,有功也有过,那便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都滚回去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

    乾帝阴沉着脸,这是他对他们两兄弟最大的宽容了。

    顾及军心和皇室颜面,乾帝还是决定压下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纵使不甘心,明智乾帝动怒,就算是亲儿子,也没有往枪口上撞的道理呀。

    慕楠煜只得忍下这口气,“儿臣遵旨……”

    “儿臣谨遵父皇教训,回府闭门思过,以正己身,儿臣告退。”慕玄凌谢恩比谁来的都快。

    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好在父皇没有深究,看来父皇也是要顾全皇室的颜面和声威,才会压下此事。

    然后,慕玄凌和慕楠煜就都退了下去。

    各回各家,发脾气的发脾气,谋划的谋划。

    回了煜王府,慕楠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让慕玄凌逃过一劫,真是不甘心!

    但,转念一想,父皇看过了那封信,必然不会再信任慕玄凌。

    能让慕玄凌在父皇面前失了宠信,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如此一想,慕楠煜心里的气就顺畅了很多。

    “煜王殿下。”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谦谦有礼的公子哥。

    “天靳,你来了。”发了一通脾气,慕楠煜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

    赵天靳一来,就看到满屋子的狼藉,东西被煜王砸的满地都是。

    对于这样的场景,赵天靳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每回煜王心情不好,回来后就是这么撒气的。

    “殿下得胜回朝,乃是大喜事,可喜可贺,怎么殿下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赵天靳略感狐疑的问了一句。

    一听说煜王班师回朝,收复了南阳,按理说,陛下是会有封赏的。

    可是瞧着煜王这大发雷霆,哪像是受了封赏的样子?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纰漏?

    赵天靳没进宫,自然不知道方才在宫里发生的事。

    只是一听说煜王回府了,他便过来瞧瞧。

    毕竟赵家还离不开煜王这颗庇阴树。

    “别提了,提起来本王就一肚子气!不说也罢!”慕楠煜不耐烦的摆摆手,嘴上说不提了,但是一脚就踹翻了面前的一张矮桌。

    恐怕慕楠煜怎么也想不到,让他在朝堂上有机会踩压慕玄凌的那封信,是慕非澜让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