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丫鬟还真是没有眼力劲儿啊,主子吩咐买新衣裙,自然是给裴卿卿的。
她是裴卿卿的贴身丫鬟,她不去,难不成他一个不相干的大男人还能知道裴卿卿穿衣服的尺寸?
吓的碧珠一惊一叫的被拎走了。
“二楼有隔间,先上去吧。”白子墨似乎想扶裴卿卿一下,却又发现自己坐轮椅不方便。
反倒是裴卿卿,看到玖月走了,没人给他推轮椅,她便一手揪着披肩,一手给他推轮椅。
不过很快,披霞阁的伙计和老板娘就迎了上来,客客气气的把裴卿卿和白子墨送到了二楼隔间。
坐下之后,裴卿卿松了口气,她的唇瓣有些微微泛白。
她刚想歇一下,等碧珠回来,突然一只手就朝她捂紧的披肩伸了过来。
顿时吓的裴卿卿一弹,“你干什么?!”
谨慎又防备的瞅着白子墨,这人居然来扯她衣服!
白子墨幽凉的瞥了她一眼,“把手拿开。”
“……”裴卿卿无语。
拿开?开什么玩笑?
她怎么没发现,白子墨竟也是个好色之徒?!
“你以为本候想占你便宜?”白子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裴卿卿防备的瞅着他,难道不是吗?!
“你有便宜可占吗?”白子墨扫描式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颇有一股不怀好意的意味儿。
裴卿卿当即冷脸,龇牙咧嘴的瞅着他,“白子墨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没便宜可占?这男人是在说她不像女人?
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作,白子墨也不例外。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一激动吧,肚子上不知怎的就扯痛了一下,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如画的眉头狠狠一皱。
“你受伤了。”白子墨随手一扯,就扯开了她裹着的披肩,露出里面被划破的衣裙来。
不过衣裙却染上了血。
还真受伤了,许是刚刚太紧张,没发觉被那小贼的匕首划伤了,难怪她说有些疼呢。
不过好在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
白子墨像变戏法一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瓷瓶,手指就朝她的伤口处伸了过来。
“你干什么?”下意识的,裴卿卿啪的一下就拍开了他的手。
白子墨凉幽幽的瞥一眼,他拿着药,还能干什么?
裴卿卿像是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自己来!”
说着,一把就抢过白子墨手里的药瓶,还连带白了他一眼,“转过去。”
她要擦药,看什么看?
单从白子墨淡漠的脸上就能看出两个字,不悦。
他头一次想着帮女人上药,结果她还嫌弃?
嫌弃不说,她那是什么眼神儿?当他白子墨是什么人了?
白子墨把轮椅转过去,裴卿卿才慢慢的给自己擦药。
不多时,玖月便带着碧珠回来了,裴卿卿也擦好了药。
“小姐,奴婢先服侍你换衣服吧。”碧珠贴心的将她扶了起来。
白子墨回避,玖月自然也回避了。
碧珠给她选了件冰蓝色的衣裙,瞧着就给人一种清冷之感。
就连白子墨见了,都闪了闪眼神,如冷月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披霞阁老板娘就好比有千里眼似的,掐准时间就来了,恭恭敬敬的施礼道,“侯爷前来,想必是为了给新夫人准备嫁衣的吧?”
圣旨赐婚战北侯和裴家小姐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披霞阁的老板娘,那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
这嫁衣,一般都是女方自己准备的,不过在这天凤王朝,民风还是比较开放的,有些男方疼媳妇儿,为媳妇儿准备嫁衣也是有的,所以战北侯来准备嫁衣,也没什么惊奇的。
“不错,你去挑选几身适合她尺寸的嫁衣来。”白子墨随手指了指裴卿卿。
老板娘眼神闪了一下,然后赔笑道,“侯爷请稍后,最近正好刚出了一批上好云锦的嫁衣,我这就去给侯爷拿来瞧瞧。”
不知是不是裴卿卿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老板娘好像对白子墨挺恭敬的?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恭敬,而不是虚伪的奉承。
虽然白子墨是战北侯,可出去外面,十个人有九个都会嘲笑他是残废。
难得这老板娘没有带鄙夷不屑的目光看白子墨。
也难怪披霞阁能生意这么好,商人的首要原则,就是要左右逢源。
这话还是慕玄凌曾经跟她说过的。
很快,老板娘就捧了两件嫁衣回来了。
一眼看上去,红艳的嫁衣总是那么的艳丽。
都说女子穿上嫁衣的时候是最美的。
这嫁衣,自然也是最美的衣服。
白子墨悠哉悠哉的品着茶,以眼神示意她,试试。
老板娘那也是个会看眼色的,把嫁衣捧到了裴卿卿的面前,“姑娘,你看这嫁衣多美啊,要不你试试?”
其实老板娘心里有数,裴家大小姐裴蓉华,她还是见过的,显然不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不过既然是侯爷亲自带来的人,她一个做生意的,当然不会多嘴多舌去说什么。
裴卿卿纤细的指尖抚摸过嫁衣,眸光有些恍惚,这嫁衣,确实很美。
“小姐,奴婢服侍你去更衣吧?”碧珠已经知道,并且接受了裴卿卿代嫁的事,既然是小姐嫁人,这嫁衣,是该试试。
像这种贵宾间里,自然有试衣服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嫁衣比较繁琐,裴卿卿试穿了许久…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试衣间里面总算有了动静儿。
当裴卿卿穿着一身嫁衣出来的时候,顿时就令人眼前一亮。
鲜红的嫁衣上,绣着龙凤呈祥栩栩如生,端庄又高贵,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看到嫁衣着身的裴卿卿,白子墨那双如大海般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
“这嫁衣,很适合你。”白子墨很赞赏的说。
要知道,对外来说,裴卿卿不是他的赐婚对象。
可他却说嫁衣很适合她,这话中的言外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披霞阁老板娘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然后也附和着白子墨的话说道,“姑娘穿上这身嫁衣可真是美若天仙,侯爷您看,要不就这身嫁衣给姑娘包起来吧?”
白子墨刚要点头,不妨裴卿卿却摇头,“不要。”
“呃……”像是没想到裴卿卿会拒绝,老板娘诧异了一下,“姑娘是看不上这件嫁衣吗?我那里还有其他样式的,姑娘要不要再看看?”
老板娘心想说,这女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侯爷都亲自来给她挑选嫁衣了,她竟还看不上?!
至于裴卿卿是不是圣旨里赐婚给侯爷的人,老板娘可没那心情去研究,她开门做生意是赚钱的,不是窥探人家八卦的。
尤其是像老板娘这种人,见多了达官显贵,这皇亲国戚里面的浑水啊,那更深。
她只管卖嫁衣,可不管战北侯的新娘子是谁。
“你不喜欢?”她站在铜镜面前,面上露出不太满意的神情,白子墨也以为她是看不上这件嫁衣。
裴卿卿淡淡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
“只是什么?”代嫁的事,既然彼此已心照不宣,那她对嫁衣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他都会满足她。
裴卿卿纤细的指尖抚摸着嫁衣袖口上的金丝凤尾,“只是我不想要这龙凤呈祥的样式,我想要……换成飞鸾。”
她想换成飞鸾嫁衣,飞鸾青玉是她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想,对她娘亲来说,飞鸾应该代表了很重要的东西吧?
她觉得,飞鸾嫁衣比龙凤呈祥会更好看。
白子墨闻言眸光微闪了一下,“飞鸾?”
在天凤王朝,龙凤呈祥是最好的寓意,嫁娶几乎都是用的龙凤呈祥。
而飞鸾,并不常见,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飞鸾代表了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白子墨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思虑。
“这……”老板娘听了,也诧异了,心想说这女子的要求也太奇怪了。
她做了这么久的嫁衣,还从未听说过,哪家的嫁衣不要龙凤呈祥,要飞鸾的呢!
飞鸾是个什么鸟儿?她怎么没听过?
白子墨低沉了片刻,才幽幽开口道,“即便是公主出嫁,用的也是龙凤呈祥,龙凤呈祥代表的便是最好的寓意。”
言下之意,便是不能答应裴卿卿的要求。
“侯爷说的是啊!姑娘你看这龙凤呈祥多好看啊!”老板娘又紧随着附和道。
不可否认,白子墨不同意,裴卿卿心头是有些失落的。
但她也理解白子墨的意思,不能改成飞鸾嫁衣便罢了。
最后还是决定采用龙凤呈祥的样式,只是裴卿卿的失落,白子墨也是看在眼里。
他知道,飞鸾青玉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白子墨大方的付了嫁衣的钱,足足花了十万两,可把老板娘高兴坏了,一边数钱一边跟她们介绍说,整件嫁衣都会采用赤金和琉璃两种金耀丝线来缝制,公主的嫁衣都没有这么华贵的!保证会物超所值……
听的裴卿卿眼角直抽,心里直翻白眼,其实她真没想过买这么贵的嫁衣。
还华贵,十万两买一件嫁衣,能不华贵吗?
果然有钱就是大气,手指头一弹,十万两就出去了……
“侯爷,这会不会太贵了?”她是心疼钱没错,虽说嫁衣华丽些是很美,可也就是穿一天的东西,没必要买那么贵的。
“怎么?你心疼钱?”白子墨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裴卿卿嘴角一抽,我当然心疼钱啊!
但一看白子墨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裴卿卿想说的话就憋回去了。
反正又不是花她的钱,她心疼个啥?!
回府的时候,裴卿卿又是蹭的白子墨的马车。
马车里,裴卿卿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侯爷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父亲让我代嫁的事?”
白子墨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你以为呢?”
如果不是早知道,他用得着这么事事亲力亲为的吗?
从他的表情和回答,裴卿卿就知道了答案。
原来他真的早就知道了。
所以说,“侯爷是为了我才来裴家下聘的?也是为了我,才来披霞阁买嫁衣的?”
裴卿卿明媚的双眸中似乎隐含了丝丝期盼,嘴角的笑意隐有几分狡黠。
白子墨深邃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淡淡的瞥一眼之后,便不再去看她,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他这样,摆明了是被裴卿卿说中了的样子。
裴卿卿嘴角的笑意逐渐上扬。
她在想,或许前世,就是她错过了白子墨。
不然以白子墨不近女色的传闻,又怎会答应慕玄凌要她?
甚至那一夜还被她盗走暗符。
如今想来,那暗符,是他故意让她偷走的吗?
不然暗符是何其重要的东西,又怎会轻易被她盗走?
若非那夜慕玄凌将她送给他,她也不会成功偷到暗符,战北侯府不会兵败,她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愚蠢,竟会一直被慕玄凌欺骗利用。
但好在,上天给了她一次弥补的机会。
白子墨,这辈子都是她的。
白子墨闭目养神,所以没看到,她那志在必得的眼神儿,像是把他当成自己所有物的架势。
马车停下之后,白子墨才舍得睁开眼。
裴卿卿已经跳下了马车,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侯爷慢走。”
瞧着她的笑脸,给白子墨一种被人‘惦记’上的感觉。
就像是馋嘴的猫儿,惦记着水里的鱼。
而他,就是那条鱼。
回府之后,裴卿卿碰到了一个人。
或者说,裴蓉华就是专程在等着她。
“三妹,你可算回来了,大姐等你许久了。”裴蓉华若有似无的目光往门外瞟了一眼,裴卿卿居然是坐侯府的马车回来的!
对于裴蓉华的装腔作势,裴卿卿嘴角勾起淡淡的讥讽,“大姐有什么事吗?”
她这冷淡的态度,让裴蓉华眯了眯眼,然后又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拉着她的手,“三妹,代嫁之事,你可会怪大姐?都是大姐不好,拦不住父亲下此决定,父亲也是为了我们裴家着想,还请三妹不要怪大姐和父亲,否则……大姐怕是一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说的那叫一个有情有义,情真意切。
于心不安?这话说的你裴蓉华自己信吗?
裴蓉华看似是在跟她解释,甚至请求她的原谅,可别以为她听不出其中意味儿。
裴蓉华把代嫁之事说成是父亲的主意,她若怪父亲,那就是不孝。
说什么为了裴家着想,裴蓉华无非不就是想说,她是嫡出,若嫁给一个残废的侯爷,不能为裴家带来什么利益。
而代嫁就不一样了,裴蓉华弦外之音,不就是看不起她是庶出吗?
有她代嫁,非但能遵守圣旨,对裴家来说,还没有任何的损失,正可谓是两全其美啊。
虽说裴蓉华装腔作势的本事是炉火纯青,但裴卿卿不得不说,这嘴皮子的功夫,裴蓉华也不差。
裴卿卿淡淡一笑,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大姐多虑了,大姐既说是父亲的决定,我又怎敢怪父亲呢?我已答应父亲,自愿代嫁,大姐不必介怀。”
要演戏,她可以奉陪。
不过她可受不了裴蓉华惺惺作态的跟她装亲近,她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裴蓉华触碰。
说什么是父亲的主意?以为她会信吗?
是父亲来逼迫她代嫁不假,但要说这代嫁的主意,如果不是出自裴蓉华,那才有鬼呢。
“三妹此言可当真?”裴蓉华一下子就略显兴奋了起来,在她看来,裴卿卿这是愚蠢,也是识趣儿,知道除了白子墨那个残废,没人会娶她一个庶女为妻!
裴蓉华美貌的脸上难掩得意之色,“三妹能如此深明大义,大姐是心疼又高兴,不过……大姐看那侯爷似乎对三妹挺上心呢?三妹什么时候和侯爷走的那般近了?”
裴卿卿闻言微微眯了眯眸子,试探她?
她晓得,裴蓉华刚刚是看到了白子墨的马车送她回来,所以才这么问的。
“大姐说笑了吧,侯爷既不知代嫁之事,又怎会对我上心呢?我不过是方才上街,遇到了小贼偷东西,幸亏有侯爷……”裴卿卿说着话音一顿,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和凌王殿下出手相助,才赶跑了小贼,大姐你看我钱袋子都被小贼偷跑了!”
“什么?凌王殿下帮了你?”一提到凌王的名字,裴蓉华反应就大了。
她就知道,一提起慕玄凌,就能够吸引裴蓉华的注意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不是嘛,幸亏有凌王殿下帮我打跑了偷钱的小贼,又有侯爷仗义相助,给我买了身新衣服,否则我就要出丑出大了,兴许侯爷是看在与大姐有婚约的面子上,才仗义送我回府的呢。”
演戏谁不会,要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裴卿卿更在行。
不过估计裴蓉华现在也听不见她说什么了吧?恐怕一门脑子想要去找慕玄凌问清楚吧?
慕玄凌有意接近她,裴蓉华不可能不知道,但同时,裴蓉华也不可能不介意!
毕竟慕玄凌是她钓上来的金龟婿,要是被人抢了去,那多失算啊?!
裴蓉华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不是平日里的旧衣服,上好的冰蚕丝段子,没想到那个残废出手还挺大方的。
但那又如何,终究也不过就是个残废罢了!
裴蓉华鄙夷不屑的想着。
若是叫她知道,她认定的‘残废’,花十万两买件嫁衣,恐怕得惊呆她的狗眼!
“好了,三妹你没事就好了,大姐还有事,就先不陪你了!”裴蓉华说着,就迫不及待的出府去了。
裴卿卿知道,她是去找慕玄凌了。
正合她意,就是不想搭理裴蓉华,才特意提及慕玄凌的,轻轻松松的摆脱了裴蓉华。
不然她还要继续陪着演戏呢。
望着裴蓉华出府去的背影,裴卿卿眸中划过一阵冷厉。
裴蓉华,使出你的本事去勾引慕玄凌吧,奸夫*的狗男女,就该生生世世的绑在一起遗臭万年!
然而,打发了裴蓉华,裴卿卿也没能轻松一下。
她回到屋子里,裴少枫又在等着她。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若是细听,便会发现裴卿卿的语气中含有丝丝叹息。
裴少枫的脸色并不好,有些低沉,不答反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我找侯爷去了呀!”裴卿卿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道,“昨日我与侯爷有约,大哥你是知道的。”
他还不许自己去赴约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呀?
在裴卿卿看不见的地方,裴少枫一点点的握紧的拳头,“他约你去了何处?”
裴卿卿又不是傻子,裴少枫的脸色,明显就黑的厉害。
但,她怕是只能惹的他更加不快,有些闷沉的轻声道,“去了披霞阁。”
披霞阁那是什么地方,裴少枫哪能不知道?
“三妹,你当真要嫁给他?”裴少枫两只手都紧握成拳,像是在极力的忍着怒气。
他的火气,裴卿卿都能感受的到,但她不能摇头,“是,我要嫁他。”
大哥,对不起。
我不能让你泥足深陷,你该有你的前途和人生,不能再因我而毁了你的前程荣锦。
裴卿卿面色淡然,但却透露着无以言说的坚决。
裴少枫自然听不见她的心声,他只能看到她坚决的神情。
坚决的要代嫁,要嫁给白子墨。
两个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哪怕他想过她总有一天会嫁人,哪怕他知道那个男人不会是他……
可他却没想过,她会嫁给一个腿残的战北侯!
他虽给不了他想给她的幸福,可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四目相对,一个清冷,一个严肃,谁也不让谁。
最后,还是裴少枫率先结束这一阵无言的兄妹对决。
裴少枫什么也没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裴卿卿叹了口气,她知道,大哥这次是彻底生气了。
“小姐,你怎么一次次的和大少爷怄气呀!”碧珠看了都替她着急!
整个裴家,就只有大少爷对小姐最好了。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小姐总是频频和大少爷怄气,惹得大少爷不高兴……
裴卿卿除了叹息,别无他法,“碧珠,你不懂…”
她没法跟碧珠解释,难道要说大哥对她有超乎兄妹之情的感情吗?
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一旦说了,她怕她就真的无法面对大哥了。
碧珠撇撇嘴,带着几分小幽怨,“小姐你什么都不说,奴婢怎么会懂嘛…”
接下来的几天,裴卿卿过得倒是挺安逸的。
自从痛打了裴正浩一顿之后,曲氏忙着照顾裴正浩,这段时间倒也没来找裴卿卿的麻烦。
她现在,好似除了呆在闺房待嫁,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然而,她没事儿做,不代表‘事儿’就不会找上门。
这日,清风凉爽,是个适合外出的好天气。
这不,裴蓉华一大清早的,就找上门来了。
“三妹,今儿是十五,又离你出嫁的日子不远了,所以我特意请示了父亲,带你去光禄寺祈福,替你求个平安符,也好保你出嫁后平安喜乐,父亲已经答应了!马车也备好了,就等三妹你了!”
裴蓉华一来,就兴高采烈的说了一大堆。
裴卿卿也就听明白了一个事儿,去光禄寺祈福?
还父亲答应了,马车也备好了,这先斩后奏的手法,倒一直是裴蓉华的作风。
这不是来和她商量去不去的,而是来通知她出发的。
至于什么求平安符,保她平安喜乐的鬼话,说出来谁信啊?
她只有仇只有恨,没有什么平安喜乐。
不过她倒是佩服裴蓉华和父亲有此胆量啊,代嫁之事本就是欺君之罪,裴蓉华非但不心虚,不担心,还能这么事不关己的口气说出‘她出嫁的日子不远了’这种话,就冲这份无知的胆色,她也要给裴蓉华一个赞赏。
裴蓉华压根儿也没有给她开口或是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就往外走,嘴上还煞有其事的催促着,“三妹快些,免得误了吉时!”
吉时?裴卿卿无语的冷笑一声,祈福还分什么吉时?
手腕一个巧力,就挣开了裴蓉华的拉扯,裴卿卿面色淡然的浅笑,“大姐,我自己走。”
虽然她在笑着,但浑身流露出的那股疏离却是骗不了人。
好多次,裴蓉华都觉得她变了,变得不似从前那个好哄骗的裴卿卿了。
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为何变了?
但一想,不管她再怎么变,也改变不了她是庶女裴卿卿的事实。
而且飞鸾青玉很快就是她的了。
如此一想,裴蓉华也就不计较裴卿卿的这点疏离了,“三妹高兴就行,我们快走吧!”
怎么看都像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姐姐。
裴卿卿也不反驳,跟在裴蓉华后面上了马车。
她倒要看看,这次祈福,裴蓉华又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前世里并没有圣旨赐婚的事,自然也就没有她要代嫁的事,不过裴蓉华拉她去光禄寺祈福的事,前世是发生过的,只不过事情的始末有所不同罢了。
前世里,是曲氏打着祈福的名头带她去裴蓉华去的。
这次曲氏没去,她倒想看看,光禄寺里,能有什么和前世不一样的把戏?
光禄寺的香火一直是极好的,又正好赶上十五,来上香的人就更多了。
隔得老远,都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香火味儿。
直到马车勒停,裴卿卿便知是到了光禄寺的山脚下。
裴蓉华率先跳下马车,颇像是习惯性的对她伸出手,“三妹,快下来吧!”
裴卿卿忽闪了眸光,嘴角勾起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大姐,你还是走远些吧,我怕这马又像上次一样突然受惊,到时候若是伤了大姐,我会担心的。”
她说的跟真的一样。
下意识的,裴蓉华就缩回了手。
她可还记得,上次去听戏的时候,马突然受惊,害得她非但没能整治到裴卿卿,还反被裴卿卿叼了个挺身护姐的好名声。
只是,她怎么觉得,裴卿卿是故意的?!
阳光下,裴卿卿嘴角的笑意瞧着有些冷凉。
但脚下,裴蓉华还是很实在的,往后退了两步。
裴卿卿嘴角上扬,清冽的眸中掠过一丝冷笑,裴蓉华任何想要抹黑构陷她的苗头,她都会一一扼杀在摇篮里。
与此同时,白子墨坐在书房里,全神贯注的画着一副图。
玖月进来禀报说,“侯爷,三小姐去了光禄寺。”
白子墨闻言,手中的画笔一顿,“她还真是不安分。”
话虽是这么说,然而语气却是包含了宠溺的。
“说是裴家大小姐带她去祈福。”玖月解释说。
白子墨不以为然的接着下笔作画,“祈福,你也信?”
“……”玖月默然,他自然是不信的。
女人之间的那些明争暗斗,可不输男人的争权夺势。
瞧着主子又慢理斯条的作画,玖月多问了一句,“不如让属下去暗中跟着三小姐吧?”
如今在玖月看来,裴卿卿已经是内定是主母了,既然是主子看上的人,当然要保护好。
“不必。”白子墨头也不抬的低声道,“她并非全无自保的能力,玖月,你可别小瞧她。”
“……”玖月嘴角一抽,主子这是在当着他的面夸裴卿卿吗?!
好吧,既然主子这么说,他也就不着急了。
不过主子这画了半天了,画的什么东西?
玖月刚想去瞄一眼,白子墨就放下了画笔,将画纸收了起来交给了他,“送去披霞阁。”
玖月狐疑了一下才点头道,“是。”
而裴卿卿这边,已经进了大雄宝殿烧香拜佛。
面对镀金祥和的佛祖金身在上,裴卿卿虔诚的跪拜,若佛祖有灵,就请保佑她前世那惨死的孩儿早登极乐。
“哟,这不是裴家两姐妹吗?”
就在裴卿卿拜佛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脆但却尖酸的女儿声。
打破了她心里难得有过的片刻宁静,也打断了她虔心拜佛。
不仅是她,裴蓉华自然也听见了,比她先做出反应,温柔有礼的盈盈一拜,“蓉华给两位姐姐问好,两位姐姐想必也是来上香祈福的吧?不想能在此巧遇两位姐姐,真是有缘呢。”
不怪裴蓉华赔笑脸,面前的这两位千金小姐,裴卿卿也认得。
一位是丞相家的嫡小姐,一位是将军家的嫡小姐,不论哪一个,来头都比她和裴蓉华要大的多。
裴蓉华哪会得罪这两位千金小姐,讨好都来不及呢。
不过对于将军府的嫡小姐,裴卿卿是心存感激的。
她没忘记,上次曲氏收买假道士,设计沉塘人偶来害她,是将军夫人徐氏仗义直言,维护于她。
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她走近身穿浅绿色衣裙的少女,目光真挚的颔首道,“卿卿见过徐姐姐。”
她这话,顿时就让旁边的两个人愣了楞,就连霍筱雅本人都愣了一下。
她没听错吧?叫她徐姐姐?
她可不姓徐。
“卿卿,你是裴家三小姐裴卿卿?”霍筱雅狐疑的看着裴卿卿,她还曾听母亲提起过裴卿卿,只是从未见过,哪层想,初次见面,裴卿卿竟连她的名字都叫错了?
霍筱雅清秀的眉头微微一蹙。
裴卿卿刚开口,可还来不及说话呢,裴蓉华就挤了过来,“霍姐姐见谅,我这三妹久居深闺,并未见过霍姐姐,怕是一时认错了人,还请霍姐姐莫要与我这三妹计较!”
听上去,裴蓉华像是字字句句都在为裴卿卿说话,可却难掩鄙夷嘲讽的口气。
嘲讽裴卿卿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怕是连京师的贵女都认不全吧?居然会叫错将军府嫡女霍筱雅的名字。
谁不知道霍大将军老来得女,就霍筱雅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裴卿卿居然连她也不认识。
“不认识人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庶女就该有个庶女的样子!”丞相府嫡女,名为许诗琪,两眼瞅着裴卿卿,那更是毫不遮掩的讥讽。
如同丞相夫人见了曲氏一样,许诗琪见了裴家的小姐,那自然也是见面就要眼红的。
谁让裴家和现任丞相家有旧怨呢。
见面不落井下石一番,那都对不起自己。
这要是换了别人,被人这么羞辱,只怕早就捂着脸跑回去哭去了。
可裴卿卿不是别人,她目光清冽,面容清冷的望着许诗琪,“敢问许大小姐,不知许家的庶女又是个什么模样?且,哪条律法规定,庶女不能出来丢人现眼?”
似是没料到裴卿卿居然会反怼回来,许诗琪愣是呆了三秒钟。
尤其是最后丢人现眼几个字,裴卿卿吐字比她更讥讽。
裴卿卿,这是在嘲讽她啊!
许家的庶女,当然活的卑微至极,但她却不能当着人前说出来,否则岂不是自毁名声吗?
虽说庶出不如嫡出尊贵,可虐待庶出,那也是要留下笑柄的。
尽管哪家都有苛待庶出的事儿,但那都是背地里干的,谁会搬到明面上来说啊。
好一个裴卿卿,没想到还是个伶牙俐齿的货色!
许诗琪美目圆睁的,但她还不至于糊涂,此处是佛家清净之地,若是在此发难,恐怕免不了遭人指指点点。
就连裴蓉华都没想到裴卿卿竟会如此不留情面的反讥许诗琪!
唯独霍筱雅,对裴卿卿露出了些许赞赏的目光来。
她好像有些明白,裴卿卿为何会叫她徐姐姐了。
“三妹……”
“徐姐姐,之所以叫你徐姐姐,那是有缘故的,徐姐姐可愿听我说来?”
裴蓉华想教训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裴卿卿打断了,理都懒得理裴蓉华和许诗琪两个人。
对待许诗琪的时候,她还是清冷淡漠的,但在跟霍筱雅说话的时候,显然就褪去了清冷,温顺多了。
霍筱雅觉得,一直以来,都只有人叫她霍姐姐,并且都是些虚情假意的人,突然有个人叫她徐姐姐,听着也挺顺耳的。
“你说。”霍筱雅大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裴卿卿也笑了笑,“不知徐姐姐可有听你母亲提起过,徐夫人曾对我有维护之恩,我一直铭记于心,却苦于没机会报答徐夫人,今日有幸在此遇见徐姐姐,所以就斗胆,以徐夫人的姓氏来称呼徐姐姐,多有唐突之处,还请徐姐姐莫怪。”
她想,别样的称呼,霍筱雅应该会喜欢的吧?
毕竟在一众的贵女圈中,叫她霍姐姐的人应该不少吧?她也该听腻了吧?
以她前世里对这位霍大小姐的认识,她和她母亲徐氏是脾性相近的人,颇有几分真性情。
而且她如果没记错,霍大将军之后会平定南阳之乱,而霍筱雅,会被陛下破例封为南阳郡主,以此嘉奖霍大将军的战功。
倒是裴卿卿的一番解释,正好与霍筱雅的猜想不谋而合。
果然是跟她母亲有关系。
她曾听母亲说过,裴家三小姐裴卿卿,虽是庶出,但却是个不屈不挠,很是清傲的女子。
能让母亲赞赏的人,想必自有其长处。
如今一看,裴卿卿果然如母亲所说的那般,一身清傲淡漠的气息,不输嫡出。
霍筱雅还没说什么呢,裴蓉华立马就抢先教训起裴卿卿来了,“三妹你怎可如此唐突霍姐姐!哪有以母亲姓氏冠名的道理!你还不快给霍姐姐赔不是!”
哪家的儿女不都是随父亲姓,哪有用母亲的姓氏叫人的道理!
裴蓉华一本正经的教训着裴卿卿,这死丫头,要是惹怒了霍筱雅,还不得连累她啊!
哪知裴蓉华刚这么一想,就听见霍筱雅清凉的声音,“不要紧的,我喜欢徐姐姐这个称呼,三小姐若不嫌弃,以后就叫我徐姐姐吧?”
这话就相当于不给裴蓉华面子了,马屁拍到了马蹄上,裴蓉华一脸惊怪的看着霍筱雅。
这霍筱雅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喜欢别人叫她徐姐姐?
就连许诗琪,都诧异了一下,随后又是一阵轻蔑鄙夷的嘴脸,“原来霍妹妹喜欢随母亲姓呀?这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霍妹妹不喜欢自己的姓氏呢。”
好好的‘霍’姓不要,居然会喜欢什么徐姐姐?
霍筱雅此举,就不怕惹霍大将军不高兴吗?
但许诗琪也不是不知道,霍大将军就霍筱雅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霍筱雅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霍大将军也会想办法给她摘来,所以她也就占占嘴上便宜,图个嘴快,霍大将军就算知道了,恐怕也舍不得责罚霍筱雅。
对于这点,许诗琪其实是羡慕霍筱雅的。
虽然她也是嫡出,但比起霍筱雅,她并没有独占父亲的宠爱。
许家嫡出的孩子并不止她一个,更何况还有庶出的从中作梗!
所以许诗琪说话也是酸溜溜的。
霍筱雅那也不是个软柿子,当场就怼了回去,“我喜欢姓什么,这好像不关许姐姐的事吧?我姓霍,也姓徐,随我爹娘双姓又如何?难不成许姐姐有意见吗?”
她爹娘都没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许诗琪来说三道四了?
霍筱雅那似笑非笑的口气,顿时就反压了许诗琪的轻蔑嘴脸。
裴卿卿眉眼含笑,与霍筱雅相视一笑,彼此眼中看到了对.对方的赞赏,霍筱雅果然是她喜欢的性格。
许诗琪暗自咬紧了后牙槽,这个裴卿卿从哪冒出来的,居然敢抢她的风头,给她难堪?!
明明霍筱雅是她叫出来的,怎么反倒帮裴卿卿牵线搭桥了?
一个庶出也想攀附权贵?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想着,许诗琪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霍妹妹,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拜会妙寂大师呢!”
霍筱雅闻言凝思了一下,反而是侧目看向裴卿卿,“不如三小姐随我们一起去拜会大师吧?”
“什么?让她也去?”裴卿卿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许诗琪立马就不干了,“她一个庶出,何德何能去拜会妙寂大师?霍妹妹,你就不怕冲撞了妙寂大师吗?!”
开什么玩笑,居然让裴卿卿一起去?
求妙寂大师解签,那可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
霍筱雅居然要带一个庶女跟去,裴卿卿她凭什么?
“许姐姐,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霍筱雅不以为然的反驳道,“妙寂大师乃得道高僧,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妙寂大师眼中岂有高低贵贱之分?若是许姐姐不愿意让卿卿跟去,那许姐姐就请便吧,妙寂大师那里,我自己去便可。”
她喜欢裴卿卿,母亲也曾说过,裴卿卿在裴家过得很可怜,连母亲都可怜裴卿卿,现在有机会和裴卿卿相识,她觉得挺好的。
在她看来,裴卿卿要比许诗琪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真实的多,有趣的多。
与其跟许诗琪呆一起,倒不如跟裴卿卿一起去更自在。
有些人啊,不需要多熟悉,就是个眼缘。
而她对裴卿卿,就是眼缘极好。
就这么简单。
可裴卿卿却注意到霍筱雅对她的称呼变了,叫她卿卿,而非三小姐。
很多时候,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称呼,却能说明很多事。
比如,霍筱雅和她的距离无形中拉进了。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她从霍筱雅的眼睛里可以看出,霍筱雅目光坦荡,性格直率,属于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
“你……”许诗琪一时间被怼的没话说,气呼呼的冷哼一声就走了。
留下裴蓉华一阵犹疑,霍筱雅和许诗琪之间,她到底该结交哪个?
最后裴蓉华面色为难的说道,“霍姐姐,我先去看看许姐姐,免得她出什么意外,三妹就劳烦霍姐姐多加照顾了,我们在妙寂大师那里会合!”
说完就紧追许诗琪去了。
等同于裴蓉华选择和许诗琪结交。
或许她觉得许诗琪‘更好哄骗吧’,霍筱雅,不像是个好忽弄的人。
反正霍筱雅也会带裴卿卿去找妙寂大师,一样耽误不了她的计划。
裴蓉华走了,裴卿卿是求之不得呢,省的连呼吸空气都不新鲜。
“徐姐姐,我好像……使你和许小姐闹的不愉快了。”裴卿卿低声的语气中含有丝丝歉意。
若说霍筱雅和许诗琪之间有什么所谓的真情谊,那也是不实际的,但,刚才毕竟是因为她,霍筱雅才和许诗琪撕破了表面的和睦。
“我和她哪有什么愉快不愉快的,卿卿,你多虑了!”霍筱雅毫不避讳说的很直爽。
“我叫你卿卿你不介意吧?”霍筱雅又补充一句道。
裴卿卿浅笑摇头,“不介意,徐姐姐不嫌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彼此又是相视一笑,霍筱雅才带她去往妙寂大师那里。
裴卿卿曾见过妙寂大师,前世跟着曲氏来这儿,有幸与妙寂大师有过一面之缘。
今日裴蓉华带她来,没想到会遇到霍筱雅和许诗琪。
但以她对裴蓉华的了解,这并不足以影响裴蓉华的计划吧?
否则裴蓉华哪能安心的去巴结许诗琪?
所以说,真正的关键所在,是在妙寂大师那里。
妙寂大师的禅房,在光禄寺的背后,后山脚下,平时除了寺里的一些僧人,香客都只在寺里上香的,不会打扰到妙寂大师这里来。
是以,妙寂大师所住的院子禅房,是个极幽静的地方。
但是今天注定会打破这份幽静。
“大师棋艺高超,本王又输了。”
一到妙寂大师的禅房外面,裴卿卿就听到了令她熟悉到厌恶的声音。
慕玄凌在里面。
倒也不出她所料,裴蓉华的后手,除了慕玄凌还能有谁?
“阿弥陀佛,是殿下心有旁骛,贫僧不过是巧胜罢了。”
是妙寂大师慈悲祥和的声音。
“门外的施主,请进来吧。”妙寂大师这是在和她们说话。
“卿卿,走,我们进去!”霍筱雅随手拉着她进了门,随后又虔诚的拜了佛礼道,“信女拜见妙寂大师。”
“施主不必多礼。”妙寂大师看上去和蔼可亲,一如裴卿卿前世记忆中的样子。
倒是慕玄凌,一见到裴卿卿,立马就眼神都亮了,难以掩饰的欣喜道,“卿儿你怎会在此?莫非也是来找妙寂大师解签的?”
慕玄凌这殷勤的态度,裴卿卿没什么表情,倒把霍筱雅惊讶了一把,依礼,她还拜见凌王殿下才是。
“见过凌王殿下。”霍筱雅揣着狐疑轻轻颔首,算是给慕玄凌见礼了。
见到霍筱雅,慕玄凌像是后知后觉的闪了闪目光,“原来是霍大将军的千金,不必多礼。”
“谢殿下。”规矩是规矩,但不代表霍筱雅会对慕玄凌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对攀附权贵,甚至嫁入皇室这事儿,没什么兴趣。
而裴卿卿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看着,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脸上浑然写着淡漠二字。
就好比静静地看慕玄凌做戏。
她怎么会在这里?慕玄凌不是心知肚明吗?
看样子,裴蓉华和许诗琪还没到呢,怕是找地方‘谈心’去了吧?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有何签可解?”妙寂大师开口询问道。
不知是不是裴卿卿的错觉,她总觉得,妙寂大师看她的目光太过深奥,深奥到就像在他面前藏不住任何秘密。
她想,或许这就是得道高僧吧,能一眼看穿人心深暗。
不动声色的,裴卿卿往后挪了一步,她无签可解,是陪霍筱雅来的。
霍筱雅则拿出了她求来的签,请妙寂大师详解。
妙寂大师看了签文之后,又看了一眼霍筱雅,“此签,施主想问什么?”
霍筱雅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透露着女儿家的娇羞,“信女想问姻缘…”
裴卿卿瞧了也笑了笑,霍筱雅到底还是满怀春情的少女,有着对未来姻缘的憧憬。
只是她的姻缘……
“晨暮相忘终归妄。”这是霍筱雅求来的签文,妙寂大师和蔼的面容上带着丝丝惋惜道,“晨归晨,暮归暮,晨暮之光两相望,终究是一个妄字,缘起缘尽皆是命中定数,施主只需放下心中执念便可超脱我佛,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妙寂大师说的没有很详细,但,霍筱雅大概能听出,好像不是什么好兆头,“大师是说我的姻缘如那晨暮之光吗?”
转瞬即逝。
晨暮,注定不得相守,终究,是一个‘妄’字?
只有裴卿卿知道,妙寂大师说的没错,霍筱雅的姻缘,最终……
“阿弥陀佛,老衲言尽于此,剩下的,只靠施主自己感悟。”妙寂大师已然不再多说。
裴卿卿正感叹着霍筱雅今后的命运呢,不妨妙寂大师来到了她面前,“这位施主命格超脱天机,命中有贵,或许能影响身边人的命数,只是……”
听闻妙寂大师说她命格超脱天机的时候,裴卿卿心头‘咯噔’一惊,心道妙寂大师果然是高人,连她是死后重生之人都看得出来?!
“只是什么?”裴卿卿悄然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五指,洋装镇定的面对妙寂大师。
妙寂大师语气多了几分叹息,“只是施主的戾气深重,我佛慈悲,老衲有一言赠予施主。”
裴卿卿握紧的手指又紧了紧,眸光凛冽了几分,“大师请说。”
“宽恕他人便是宽恕自己,苦海之所以是苦海,只因芸芸众生明知宽恕即是自救,但却不愿宽恕。”妙寂大师感叹深长的说。
裴卿卿自嘲的笑了笑,“大师说的不错,宽恕二字,说起来容易,做到却很难,可有些人,有些事,是不配得到宽恕的。”
说到最后,裴卿卿身上的冷戾之气明显重了很多。
眸光冷厉的扫过慕玄凌,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宽恕的。
如果复仇是苦海,那她也不愿做那个回头之人。
上天让她重生,不就是让她回来复仇的吗?
大仇不报,她又怎配再世为人?
她不否认,宽恕二字是这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越是珍贵,所以才越是难得。
妙寂大师说的没错,她戾气深重,只有报了仇,才是她脱离苦海的时候。
见她面色冷厉坚决,妙寂大师便知他的劝阻无果,祥和的叹息道,“施主好自为之。”
“多谢大师。”不管怎么样,妙寂大师说这些也是为她好,裴卿卿很真诚的道谢。
“徐姐姐,我们走吧!”该问的,已经问了,该说的,也已经说了,还是就不要打扰妙寂大师的清修了。
何况还有个慕玄凌在这儿,裴卿卿很清楚,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她不能把慕玄凌怎么样。
看到他,她怕她控制不好心底沉甸甸的仇恨。
最后,霍筱雅随她一起告辞了。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慕玄凌眸光深沉了起来,刚刚她那一眼的冷戾虽然稍纵即逝,但他却看的清楚,裴卿卿对她,似乎有恨意?
且,妙寂大师说她命中有贵,莫非裴卿卿还有天命贵女的命格?
飞鸾青玉也在她身上,想着,慕玄凌目光越发深暗了几分,裴卿卿,逃不出他的手心。
“老衲也有一言赠予殿下。”妙寂大师突然出声,打断了慕玄凌志在必得的心思。
“大师但说无妨。”慕玄凌谦和的态度是极好的。
“前世债,今生还,不是你的,还望殿下莫要强求。”
“不知大师此言何意?”
慕玄凌一时间有些不明白,是说裴卿卿不属于他的吗?
可何谓前世债,今生还?
他听不太明白。
“阿弥陀佛,今日棋已下完,殿下请回吧。”显然妙寂大师不愿多说,要送客了。
慕玄凌虽心有疑惑,但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妙寂大师不想说,他再多问也是无益。
“那本王就不打扰大师了,告辞。”正好他可以去堵一下裴卿卿。
光禄寺中,还有一颗姻缘树是比较出名的。
来此求姻缘的善男信女,几乎都会在姻缘树上挂上一条红绸,为自己的姻缘求个好兆头。
霍筱雅也不例外,拉着裴卿卿就跑到了姻缘树下。
望着满树挂着的红绸带,裴卿卿是一阵感叹呐,求姻缘的人还真是多啊!
“妙寂大师说我姻缘坎坷,我还就不信了!”霍筱雅不服输的说。
裴卿卿瞧着颇为好笑,“所以徐姐姐也来挂红绸,求个好姻缘?”
“好啊,你也取笑我是不是?!”霍筱雅洋怒的瞅着她。
裴卿卿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哪敢取笑徐姐姐呀!”
“哼,那你陪不陪我挂红绸?!”霍筱雅娇哼一声。
“我陪!徐姐姐要做什么我都舍命陪君子!”裴卿卿打趣的笑道。
“哟,原来有人姻缘坎坷呀?那恐怕挂了红绸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裴卿卿刚和霍筱雅互为打趣了一下,正准备挂红绸呢,耳边就传来煞风景的声音。
在妙寂大师那里没遇到许诗琪和裴蓉华,没想到跑姻缘树来了。
想来许诗琪是听到了方才霍筱雅和她的话,所以才这么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在这儿说风凉话。
看样子,裴蓉华是成功的晋升成了许诗琪的‘好姐妹’了呀?
这哄骗人心的伎俩,裴卿卿是不得不佩服裴蓉华啊。
“许诗琪,在背后偷听人家说话有意思吗?原来丞相府就是这么个家教的!”
霍筱雅可以说是毫不客气的就怼了回去,本来妙寂大师解出来的签文就让她心情不太好,许诗琪居然又跑来说风凉话,那就别怪她说话不好听了。
许诗琪那也不是省油的灯,“霍筱雅,我们丞相府的家教轮得到你来置喙吗?再说了,本小姐用得着偷听吗?自己说悄悄话不知道躲起来,还怪本小姐耳朵灵吗?”
许诗琪明显就比刚见面的时候气势强硬了很多,这里面恐怕有裴蓉华很大的功劳吧?
“三妹,你们可去过妙寂大师那里了?”裴蓉华倒关心她去没去妙寂大师那里。
都怪这个许诗琪,比她想象中的更难哄骗,时间都给耽误了。
若是凌王哥哥没见过裴卿卿,不知可会责怪她办事不利!
“劳烦大姐记挂,我和徐姐姐已经去过了。”
裴蓉华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她心知肚明。
无非不就是想问她有没有见过慕玄凌。
“那便好。”裴蓉华松了口气,接下来,就不用她做什么了,不是还有个许诗琪嘛,她只管看好戏就行。
“卿卿,我们挂我们的红绸,别理她。”霍筱雅拉着她,往树上扔红绸。
然而…天公不作美,霍筱雅扔了几次,红绸都挂不上去……
好像就印证了她注定姻缘坎坷似的!
霍筱雅就有些心浮气躁了。
“啧啧,看到没有,连老天都说你姻缘不顺呢,这红绸怎么都挂不上去,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认命吧。”许诗琪得意的笑了起来,酸溜溜的讥讽道,那鄙夷的笑声,着实令人手痒。
霍筱雅本来就窝着火,许诗琪还这么冷言冷语的,当下就惹到了霍筱雅。
蹭蹭的凑到了许诗琪面前,一副要打她的架势,“许诗琪,你以为你的命就很好吗?有本事你倒是挂一个给我看看啊?连妙寂大师那里解签都不敢去,你也就配在这里说说风凉话而已。”
“你…你想干什么?!”霍筱雅的突然逼近,吓了许诗琪一跳。
霍筱雅不像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她是大将军的女儿,出身武将世家,会些拳脚功夫的!
真正凶起来,许诗琪也是有些怕她的。
“我最近好久没练手了,想练练手!”霍筱雅刷的一下,不知道从哪抽出了一条细长的软鞭,一鞭抽在地上啪嗒响,吓得许诗琪一哆嗦。
“你…你别以为我怕你!哼,我才懒得跟你这种粗人一般见识!”嘴上说不怕,但脚下很诚实,一溜烟的就吓跑了……
“许姐姐……”裴蓉华是一阵咬牙,这个没用的许诗琪,这样就被吓跑了!
“怎么?裴大小姐不走吗?”霍筱雅凉幽幽的瞥了一眼裴蓉华。
好不容易巴结上许诗琪,她不去哄着点?
说不怕,但看到霍筱雅手里的鞭子,多少还是有些惧意的,裴蓉华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我当然是要留下来陪三妹呀!”
莫说裴卿卿了,就连霍筱雅都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的她自己信吗?
霍筱雅没再机会裴蓉华,转而又开始新一轮的挂红绸。
只是老天像是偏偏就跟她过不去一样,不管她怎么扔,红绸就是挂不上去!
还真就邪门儿了。
“不挂了不挂了!”霍筱雅不耐烦的一把就丢掉了红绸,心中很是不顺畅。
红绸刚好落到裴卿卿的脚下,她弯腰捡了起来,虽说她不信挂上红绸就能求得好姻缘的说辞,但,毕竟也是个好兆头。
“徐姐姐,我帮你挂吧。”她知道,虽然霍筱雅嘴上没说,但对妙寂大师刚才解出的签文还是介意的。
毕竟被批文说自己的姻缘不好,谁都会不开心。
霍筱雅犹豫了一下,“你行吗?”
她有些拳脚功夫,手劲儿也比一般的女子要强些,她都扔不上去,裴卿卿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裴卿卿笑了笑,拿着红绸往树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放弃了。
拿着红绸围着姻缘树转了一圈,打量着哪里比较好上手。
就在霍筱雅犹疑的时候,裴卿卿当着她的面毫不客气的爬上了姻缘树下的一层石头沏的护栏上。
踮着脚尖,扯下一支树叶,将红绸缠了上去。
“徐姐姐,你看这不就挂上去了吗?”裴卿卿笑容明媚的扯着树枝上的红绸给霍筱雅看。
“卿卿,你小心些……”
“啊…”
霍筱雅一句话没说完,裴卿卿就倒霉了。
脚尖一个打滑,就从护栏上滑了下来。
虽然这石块护栏并不高,但这么摔下去,也得摔的不轻……
裴卿卿咬牙的闭了闭眼,摔就摔吧,反正又摔不死,认了!
做好了挨摔的心理准备,然而下一秒,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勒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避免她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裴卿卿赫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令她见之恨极的脸。
她宁愿摔一跤,也不要他救。
慕玄凌!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女子的清香沁入鼻尖,慕玄凌有过片刻的恍惚。
他不得不承认,裴卿卿是个尤物。
时而温顺乖巧,时而清冷淡漠,时而又天真可人,尤其是陷在她这一双明媚清亮的眸子里,更是勾人心魄。
站稳脚跟之后,裴卿卿一把,就推开了慕玄凌,那份冷漠,令慕玄凌微微蹙眉,“卿儿你可还好?”
不动声色的压下心中浮动的恨意,裴卿卿垂眸的瞬间,遮盖住眼里的冷厉与厌恶,“多谢凌王相救。”
但那冷漠的口气,哪里像是感激他的样子?
“卿卿,你没事吧?!”霍筱雅分分钟就挤了过来,上下查看她可有受伤,差点吓坏她了,好在有凌王殿下及时相救。
裴卿卿淡淡摇头,“我没事,徐姐姐不必担心。”
“你差点摔着,怎能不担心呀!你这傻丫头,我一时情绪上头,没想到你那挂红绸的法子,你只需跟我说一声,我便可自己挂上,也不至于害你险些摔了下来!”
她好歹有些拳脚功夫傍身,上树挂个红绸并非难事,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没想到罢了,只需提醒她一声,她便可自己挂了上去,哪会害得裴卿卿险些摔了下来啊。
“徐姐姐,我没事的,你看红绸挂上去了,我这不也好好的吗?徐姐姐不必为我忧心的。”裴卿卿凝眸浅笑的安慰着霍筱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霍筱雅才是亲姐妹呢。
而裴蓉华想开口表示一下关心吧,奈何被霍筱雅抢了先,都把她挤到一边去了!
瞟见旁边的慕玄凌,裴蓉华眼珠子一转,莲步轻移,温柔似水的靠近慕玄凌身侧,微微屈膝道,“殿下,幸有殿下及时出手相助,否则三妹怕是就要摔着了,蓉华代三妹多谢殿下。”
对于裴蓉华的娇媚,慕玄凌反而没那么看在眼里了,语气也多了几分敷衍,“无妨,本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相比起裴蓉华的温柔,裴卿卿的淡漠更让他感兴趣。
裴卿卿,让他有股好久没有过的征服欲。
慕玄凌敷衍的态度,裴蓉华不是看不出来,心里愤恨的要死,面上却还要赔着笑脸。
慕玄凌望了一眼挂满红绸的姻缘树,“原来卿儿喜欢这个?”
挂红绸,简单。
没有给裴卿卿说话的机会,慕玄凌就自己准备了一条红绸,并且在上面写上了裴卿卿的名字。
裴卿卿,慕玄凌,两个名字赫然出现在红绸上。
看清红绸上的字,裴卿卿顿时眸光一凛,“你干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阻止,慕玄凌随手一扬,红绸在空中飘出一缕弧度,准确无误的挂在了树枝上……
混蛋!
裴卿卿气的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瞅着慕玄凌,像是要一口咬死他似的。
他居然把她的名字和他写在一起,还挂上了姻缘树!
虽说她对姻缘树的说法并不深信,可最不该和她绑在一起的,就是慕玄凌的名字。
红绸垂挂的很高,她够不上,想扯下来都不行。
气的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怨气又爬了上来,冷若冰霜的瞅着慕玄凌,“殿下不经她人同意便写上别人的名字,行事如此轻浮,原来殿下一直以来谦和有礼的好名声竟是如此的吗?凌王殿下,你不觉得此举太不自重了吗?”
裴卿卿气的手指紧握,她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可她不能,狗急跳墙,如果说慕玄凌是狗,也是一条狼狗,一个搞不好,弄巧成拙的话,吃亏的还是她。
实力才能决定成败。
她现在的实力,尚且不足以完全自保,更妄谈对付慕玄凌。
瞧着她气的脸颊发红,美目清冷,话峰更是犀利,按理说,慕玄凌是应该生气的。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竟不觉得生气,反而,还挺高兴的。
她这是害羞了吗?
有情绪总好过一直拿他当空气的眼神儿。
“卿儿,难道你还不明白本王的心意吗?那红绸,便是本王对你的心。”慕玄凌眉眼带笑,深情款款的说。
他觉得,对付裴卿卿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就该来济猛药,省的她代嫁之后,想拿到飞鸾青玉就更加麻烦了。
恰好可以借姻缘树和红绸来‘表明’他的心意。
殊不知,就算他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捧到裴卿卿面前,裴卿卿也不会有丝毫的感动。
裴卿卿真能被他的不要脸逗笑了,“殿下这话还是留给我大姐去说吧。”
心意?她听的都觉得可笑。
他的心意,还是留给裴蓉华去吧。
“徐姐姐,我们走吧。”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慕玄凌,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裴卿卿一路都怒气未消,直到霍筱雅拉住了她,“卿卿,恕我多言,你是否对凌王殿下有什么不痛快?”
不痛快?她对慕玄凌,又岂止不痛快而已?
但她却不能跟霍筱雅说,她的仇她的恨,不能跟任何人说。
裴卿卿深吸一口气,定了定浮躁的心神,缓缓摇头道,“徐姐姐,我只是生气凌王不经我同意,便将我的名字写在红绸上罢了。”
她只能以这个理由来回答霍筱雅。
霍筱雅也是个通情达理的,表示理解的点头,“我明白,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拒绝凌王殿下的示好。”
最后一句话,霍筱雅说的颇有几分打趣的意味儿。
凌王都这般示好了,她若再看不出凌王对裴卿卿有意思,那她可就太蠢了。
只是她没想到啊,裴卿卿竟会不留情面的回绝凌王。
要知道,凌王虽没什么实权,但好歹也是个王爷,莫说裴卿卿一介庶出了,多少贵女挤破头都想博得凌王的青睐,做凌王妃。
这么好的事情,落到裴卿卿头上,她却还看不上?
真不是霍筱雅看错,裴卿卿分明就是瞧不上凌王。
就冲着方才裴卿卿斥责凌王时的冷傲,着实令她刮目相看啊。
裴卿卿,是她见过最大胆,最有胆色的庶出。
莫说庶出,多少嫡出都没有她身上那股子的清傲。
其实从陛下寿宴之时,裴卿卿送出百家饭,藏有嘲讽陛下之意的时候,一举惊动贵族圈,她就觉得裴卿卿很特别了。
裴卿卿颇有几分无奈的笑了笑,“徐姐姐你就莫要打趣我了,倒是叫徐姐姐看笑话了。”
“我可没看你笑话,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确实很特别。”像是为了怕裴卿卿不信,霍筱雅还说的表情很认真。
和霍筱雅这么说一下之后,裴卿卿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她淡淡一笑,倒也不甚谦虚,“那就多谢徐姐姐夸赞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还得劳烦徐姐姐载我一程。”这一天下来,她和霍筱雅的关系近了一大步。
说话都能互相打趣了。
她没有自己的马车,裴蓉华估计陪慕玄凌去了,只能搭霍筱雅的顺风车了。
“这个好说,为了答谢你今日帮我挂红绸,载你一程算什么,送你一辆马车都没问题!”霍筱雅说的很是豪迈。
她知道裴卿卿是庶出,裴家必不会给她配备马车的。
所以霍筱雅这么说,也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
只要裴卿卿想要,她就可以送她一辆马车,方便她日后出行。
裴卿卿理解霍筱雅的弦外之音,她虽不需要马车,但还是感激霍筱雅的知遇之恩,同样回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道,“我怎敢要徐姐姐破费呀,这马车不过就是个代步的东西罢了,我也没什么机会出门,可我还是要多谢徐姐姐的好意。”
今天遇到霍筱雅,让裴卿卿体会到了一个词,兮兮相惜。
她对霍筱雅,就有些兮兮相惜的感觉。
算起来,霍筱雅是她前世今生真正意义上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她也不知道用朋友这个词对不对?但……霍筱雅确实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两人说说笑笑的就准备下山去了。
然而,刚踏出寺门,还没来得及下山呢,就被一个小沙弥追赶了过来。
“两位女施主请留步…”小沙弥拦住她们的去路。
小沙弥是寺里的出家人,裴卿卿她们态度自然是要客气点的,“不知小师父有什么事吗?”
“两位女施主,主持吩咐下来,申时未离开本寺的香客,都需就在寺中留宿一夜,明日方可离去,此刻申时已过,两位女施主不能出寺,本寺已备好了厢房,两位女施主请随小僧回寺里吧。”小沙弥客客气气的解释说。
听的裴卿卿和霍筱雅是一阵懵,彼此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敢问小师父,为何要留宿寺中?”霍筱雅疑惑的问道。
“小僧听闻其他的师兄们说,是山下遭了悍匪洗劫,为了保证寺中各位香客的安危,主持便吩咐留宿香客,以避免香客下山遇到悍匪!”小沙弥一板一眼的解释道。
倒是霍筱雅一听,立马就不淡定了,“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悍匪猖獗?”
这还了得,京师乃天子脚下,什么时候治安也变得这么差了?
只能说,霍筱雅到底是出身将军府的儿女,天生就有股嫉恶如仇的性子。
换做一般的千金大小姐,听到有悍匪,第一反应哪能是不被吓到啊。
还能像霍筱雅这么豪迈无惧的,实属少见。
而裴卿卿不一样,换做从前的她,听到悍匪,必然也是会害怕的。
可现在的她,没什么事能吓到她的。
“女施主不必担心,凌王已传令派遣官兵前来捉拿悍匪,最迟明日,便能消除危险,厢房已备好,女施主请随小僧来吧。”小沙弥说完就给霍筱雅和裴卿卿带路,领她们去厢房。
可裴卿卿听闻凌王派兵来的时候,她就对有悍匪的事有些怀疑了。
光禄寺虽在京师城外,可距离京师不出十里地,且,光禄寺承袭了皇家恩泽,一般人谁敢在光禄寺附近撒野?又怎会刚好这么凑巧有悍匪?
如果说这是慕玄凌故意为之,她倒是信。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卿卿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今夜你便住的离我近些,我会保护你的!”
霍筱雅看她皱起了眉头,便以为她是在担心悍匪的事,并且还仗义的说会保护她。
不可否认,裴卿卿心头划过一阵暖流,“多谢徐姐姐。”
可她心里想的,霍筱雅却是不知。
若她所料不错,慕玄凌,裴蓉华这些人都会‘留宿’在寺中吧?
傍晚时分,寺里准备了斋饭,供留宿的香客们食用。
果然不出裴卿卿所料,慕玄凌,裴蓉华,还有许诗琪这些人都被留在了寺里,而且还同坐一桌吃饭。
出门就瞧着坐在一桌的几个人,裴卿卿叹了口气,幸亏有霍筱雅跟她一道,不然单单是应付那一桌虚伪的人,她都得累死。
慕玄凌一左一右美人环绕,啧啧,前世她怎么没发现,许诗琪对慕玄凌也有意思?
瞧瞧许诗琪那羞涩的眼神儿,都眼冒红心了,生怕别人瞧不出她对凌王殿下妾有意似的!
即便不去看,裴卿卿也知道裴蓉华是个什么脸色。
只怕忍不住想撕烂许诗琪那张脸吧?
她太了解裴蓉华了,慕玄凌,是裴蓉华看上的荣华路,又怎能甘心让许诗琪觊觎慕玄凌?
说起来,裴蓉华,这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想和许诗琪结交,却没料到,慕玄凌那副温文尔雅的皮囊,轻而易举的就能迷惑了许诗琪。
就像迷惑前世的她一样。
显然,霍筱雅也不想搭理许诗琪她们,拉着她就往回走,“卿卿,我们回房去吃。”
裴卿卿也不反对,她也懒得见到慕玄凌和裴蓉华。
于是她和霍筱雅又原路返回。
慕玄凌眼角余光瞟见了裴卿卿的背影,深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带着丝丝魅惑,眼中流转着只有他才知道的精光。
用过晚膳之后,裴卿卿独自一人敲开了一扇房门。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开门的,正是许诗琪。
“我来,是有件好事要告知许大小姐。”裴卿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她和许诗琪可没什么交情可言,所以也就没什么好寒暄客套的。
客套多了,反而还不能引起许诗琪的兴趣。
不过许诗琪依旧不怎么信她,毫不遮掩的轻蔑嘴脸道,“好事?你能有什么好事?”
而且白日里,裴卿卿不是攀附上霍筱雅了吗?
有好事不去跟霍筱雅说,反而跑她这儿来了,以为她好骗不成?
许诗琪自认看穿了裴卿卿的意图,一脸鄙夷的瞅着她。
裴卿卿也不在意,她淡淡的往房里瞟了一眼,“我知道许大小姐对我有些误会,但,事关凌王殿下,想必许大小姐会感兴趣吧?”
她故意抛出了橄榄枝,给了许诗琪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果然,一听和凌王有关,许诗琪眼神闪烁了一下,“你少在这儿瞎说八道,凭你也配知道凌王殿下的事,哼,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说许诗琪傻吧,也还是有点脑子的。
看着裴卿卿的眼神,也越发的鄙夷了。
白天的时候,裴蓉华来巴结她,裴卿卿却和她过不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裴蓉华觊觎凌王殿下!哼,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就凭裴蓉华,也敢肖想当凌王妃,简直是不自量力!
而裴卿卿也好不到哪去,就凭她姓裴,是裴蓉华的妹妹,连给她许诗琪提鞋都不配!
“我是不是瞎说八道,许大小姐不妨听一听我说的,再决定信不信我?”裴卿卿并不在意许诗琪恶劣的态度。
许诗琪要是不傲慢,那才不正常呢。
但她也知道,对于许诗琪和裴蓉华这些想当王妃的人来说,慕玄凌就是一块上好的肥肉,都想咬上一口。
提起慕玄凌,就能够勾起她们的诱惑。
“本小姐倒要看看你能说出点什么?”许诗琪高傲的冷哼一声,不屑的转身坐回了房中。
裴卿卿知道,许诗琪这是答应让她进门了,否则都把她堵在门口。
进门之后,裴卿卿还顺手关好了房门。
“说吧,说完了本小姐要就寝了。”许诗琪一副有话快说的样子看着她。
裴卿卿进屋之后,四下扫了一眼,淡淡的评价道,“许大小姐这间厢房面朝后山,采光不好,不如我那间敞亮。”
“裴卿卿,你耍我吗?!”许诗琪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如果你是来说这些废话的,就不要浪费本小姐的时间精力!”
如果不是说事关凌王殿下,她哪会让裴卿卿进门?
结果却说什么面朝后山,采光不好的屁话?
裴卿卿,是在耍她吗?
“我哪敢耍许大小姐。”裴卿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然后绕到许诗琪身侧,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只有她和许诗琪两个人听得见。
可许诗琪听了之后,明显变了脸色,诧异的望着裴卿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裴卿卿淡然的耸耸肩,“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所以这不是来告知许大小姐吗。”
许诗琪不大淡定了,面色透着几分严谨,“我凭什么要信你?”
真有这种事,裴卿卿怎么会想到来告诉她?
不是还有个裴蓉华在吗?
裴蓉华再怎么说,好歹还和裴卿卿姐妹相称呢。
这种事,她凭什么轻易相信裴卿卿?!
谁知道裴卿卿是不是联合裴蓉华给她下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