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一甩衣袖,与几人怒目而视。
“这人已经凶多吉少,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那断箭被卡在心肺之间,根本无法取出。
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这人根本就不是让他救人,而分明是在为难他。
听得老大夫之言,围观的人纷纷对那小公子抱以同情,毕竟还那么年轻。
也有同情老大夫的,毕竟一看这些人不是有权就是有势的,只怕这小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也落不下什么好。
但却也没人敢为他仗义直言。
而那将他推倒在地的人,更是不听他这翻言论。
他只知道若是躺在那里的人没救了,那自己便是千刀万刮只怕也难赎其罪了,到时搞不好还会连累家人。
他原本只是想攀附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才组织这次打猎,可谁曾想秦公子,竟然会直接撞在他的箭上。
这下交情攀不成,只怕还要结仇了。
周牧很是后悔,可眼下除了将人救回来,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林钰并没有多关注,争执不下的两人,反而目光紧紧的落在那受伤的少年人身上。
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他既使身受重伤也没有晕过去。
这种意志力出现在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人身上,不得不让林钰叹服。
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怜悯之情。
她本不欲招惹麻烦,可此时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让我试试吧,或许可以救他。”
林钰动手拨开面前的人群上前。
周牧眼中惊喜乍现,可看到走出来的是个小姑娘时,瞬间失了神采。
济生堂里的老大夫都救不了,一个小姑娘能顶什么用。
周牧摆摆手示意林钰别闹。
林钰压根不理她,微拧着眉看着躺在桌上的人道。
“不试他会死,试了或许还会有一丝希望。”
周牧闻言,不得不正视林钰,一时间被她眼中的笃定给迷惑了,心底竟升起了一丝或许这个姑娘真的能救秦公子的想法。
回过神,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是可笑。
转念一想,或许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转机。
若是这秦公子被这人给治死了,那人秦大人最恨的那个人应当是眼前之人才是,而自己若是运作得当,或许可以逃过一动。
但若是让秦公子就这样流血致死,自己首当其冲,便成为了秦大人要错骨扬灰的存在。
有了这个认知,周牧立马大手一挥,让人秦公子身边的人退下,好方便林钰诊治。
唯有一开始便急得满眼通红的那个小厮死守着秦公子不肯退开半步。
“周牧,你这是成心要害我们公子,她一个女子哪会什么医术,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那周牧心里想什么林钰门清,看着坚决不肯挪步的小厮,林钰似笑非笑的看了周牧一眼。
示意他不把人弄走,她没法诊治。
周牧一闭眼,挥手让人将那小厮拖了下去。
这个时候根本没人管他一个下人怎么说。
林钰没有一开始就给秦简把脉,而是先检查秦简胸前的伤口。
看在秦家那小厮眼中,林钰这根本就是胡来,他压根不信林钰会看病。
可是有周牧的人在跟前守着,就凭他一个人根本护不住主子。
“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靠诉夫人你们想害我家公子,夫人肯定不会饶了你们的。”
一把掀翻抓着他的人,拨腿就跑。
林钰抬头觑了周牧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动作,便也没放在心上。
拉起秦简的手腕开始把脉。
沈清秋坐在茶楼二楼,早将下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在看清楚,那小公子的面容时。
不禁朝对面的人抬抬下巴。
“怎么样?那小子的老子可是你的人,要不要本公子出手?”
夜凌寒对他的自信满满视而不见。
瞧着他那样,沈清秋突然觉得有些不得劲。
就像是像大人讨要糖果,而求不得的孩子一般。
瞧着林钰已经停下诊断,才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有几成把握?”
沈清秋似突然被打了一管鸡血似的。
“五成!”
一脸骄傲的道。
这种情况除了他,就算叫上最好的御医只怕连一成把握也没有。
而与此同时,同样的对话也在下面响起。
“你有几成把握?”
周牧看到林钰停手,也忙上前问道。
“七成!”
林钰并没有看周牧,目光始终停留在秦简脸上。
这么久竟然还没晕过去,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夸这少年。
说完,这才转脸看着周牧补充了一句道,“当然,这是在你们配合的情况下。”
周牧听到林钰说有七成把握,打心里是不信的。
可却又希望她不是在吹牛。
不论如何,能救回秦公子总会比现在的处境要好。
“要我们做什么?”
周牧清清嗓子,一句话便表明了立场。
林钰本来想着要不要将秦简给挪个地方,可一想屋里光线昏暗,还不如在这时方便。
只让周牧的人清了场,找来几架屏风将人隔离开来。
然后对着周牧道。
“一坛烈酒,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针、羊肠线,若是没有生蚕丝线也行。”
林钰说完便让他快去准备。
周牧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不禁出声问道。
“就这些?”
“不然呢?”
林钰白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周牧被她怼的无话可说,最终只憋出了一句。
“你是大夫。”
林钰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所以听我的。”
回头看着还没有动作的周牧,冷冷的道,“还不快去。”
瞧着她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周牧一挥手,便有一个亲信模样的人跑了出去。
楼上。
夜凌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看着刚刚一幅得意洋洋的人。
“五成?”
那嘲笑之意不言而喻。
沈清秋现在脸上火辣辣的疼,那女人摆明了就是在打他的脸嘛!
沈清秋不服气的冷哼一声。
“哼,等着瞧呗。”
他可不相信一个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会比他医术更高明。
就等着那小丫头搞砸了他再下去救场。
就让眼看这人瞧瞧到底是谁的医术更高明。
就在周牧让人去找东西的时候,林钰借济生堂的地方,仔仔细细洗了手,用烈酒做了简单的消毒。
她也知道这个地方不适合做手术,可这人伤的太重,若是再贸然挪动,只怕也没有再救治的必要了。
再在这情况,只能从简,为尽可能避免感染,林钰让济生堂抬了几扇屏风出来,将围观的人群隔开。
又问济生堂的掌柜的要了一些上好的干净纱布。
林钰将之叠成几层铺在秦简伤口的上方,中间只留下一道不足一指长的口子。
济生堂里的坐堂大夫,纷纷围了过来,想进去看看她究竟要干什么,可看周牧的人把守望在一边,便只能远远张望。
其他人看不到,但在对面茶楼二楼的两人却将她的一举一动看了个清清楚楚。
秦简的伤势虽然麻烦,那也不过是因为箭头断在了里面取不出来。
而受伤的地方又靠近心肺,怕一不小心会造成血流不止的局面。
可这对林钰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用银针封住心脉,拔箭的时候便不会出现这类情况。
刚刚她看过秦简身边小厮背在箭筒里的箭,那箭头上有倒勾,若是强行拔出倒勾必会伤及周边血管。
须小心切开伤口再将箭头取出来才行。
林钰一边给工具消毒,一边仔细回想,她上一世接诊过的与之类似的病例。
那是一名农民工,从楼上摔下来,被钢筋贯胸,伤的位置和秦小公子差不了多少。
当时亦是她主刀。
她一个中医世家传人,在中医院给人做外科手术,她当时还因这事自嘲过。
但不可否认,不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同样都有可取之处。
林钰想的出神,可有人却等不了了。
原本一直咬牙硬撑的秦小公子,终于忍不住了。
松开后牙槽,断断续续的道,“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救我?”
“急什么?”
林钰闻言却是连眼皮也不抬,仍旧有条不紊的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终于,将所有东西都消了毒,林钰才转脸看向秦小公子,一脸戏谑的道。
“待会拨箭时的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的,你最好还是昏过去比较好一点。”
“你……”
秦小公子本以为这个主动提出来要给自己医治的人多少会有些同情心。
却没想到自己才刚开口,便被噎了个半死。
青白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血色,秦小公子就这么瞪着林钰。
咬牙吐出几个字。
“我……记住你了。”
“哦!”
林钰突然往后一退,一脸戏谑的拍拍胸口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女人你成功吸引我的注意了呢,吓死我了。”
只是她这样子哪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
反到是秦简被她气的不轻,一口气没缓过来,真的晕了过去。
看着人事不知的人,林钰神色一正。
“行了。”
从袖中取出一包银针,往腰间一挂,如变魔术一般,双手翻飞,快的让人只看到抹残影,根本分不清她是如何下手的。
等到她停手,那人身上几处要穴上已经布满了银针。
“这是鬼门十三针。”
不知是谁突然惊呼出声。
林钰才发现刚刚被请出去的几名济生堂的大夫不知何时又围了过来。
林钰所用的针法,便是林家先人所创,林老爷子曾在济生堂坐过诊,她到并不意外有人能认出来。
林钰虽不喜这人大惊小怪,只是她现在全幅心神都在秦小公子身上,到没空和他计较。
可偏偏这大惊小怪就似会传染似的。
“不对啊,明明是十一根,怎么就叫十三针呢。”
林钰没好气横了那人一眼,“我就喜欢十三这个数,不行吗?”
话虽这样说,但手中却也没停着。
左手在箭头四周轻轻一按,右手握着薄如蝉翼的刀片飞快的划下一道十字型的切口。
紧接着左手一探,一根带着倒刺的箭头便被她夹在指尖。
林钰将箭头一往旁边的清水里一扔,快速拿起酒盏里消毒的针线,将伤口缝了起来。
上了药再缠上纱布,全过程没用到一盏茶时间。
看着秦简胸口上的蝴蝶结,林钰满意的收手,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朝医馆借了幅笔墨,刷刷写下两张药方,分先后递给周牧的人。
“先按这张方子煎药,若今夜不起热,便不用换方子,每日两济汤药即可;若是起热了便将按另一张抓药,退热后再吃一剂,再换回之前的方子。”
方子在那人手中还没捂热,便被争先恐后的夺了过去。
最先拿到方子的便是,那个断言秦小公子没救的老大夫。
老大夫看着手中的方子,激动的双臂直颤。
林钰寻思着要不要给他扎上一针,免得他再激动过头,中风了,那可就不好了。
“敢问姑娘可是姓……”
老大夫似是想问林钰身份,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周牧给挤了过来。
“姑娘,那银针怎么办?”
刚刚林钰开方子的时候,周牧已经让济生堂的大夫给秦小公子把过脉了。
他现在对林钰的医术可是十分的信服。
“不用管,二十四个时辰后让济生堂里的大夫拔了便是。”
林钰说的随意,但周牧却不敢真的这般随意,那秦小公子可是关乎着他的性命和前程。
“那若是拔了呢?”
周牧问时吞了吞口水,他当然不会去干这傻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林钰转脸如同看白痴一般看着他,朱唇轻启丢出两个字。
“等死!”
周牧瞬间头皮一紧,发誓就算二十四个时辰不眨眼,也绝不让那银针离开秦小公子的身子。
林钰交待完要注意的地方,拿起自己的药便打算离开。
想到林父在城外等了那么久,也该着急了。
只是脚下步子还没迈开,便听到一阵阵哭嚎从远处传来。
“儿啊……我的儿啊……”
那快突破开际的尖利嗓音,穿过耳膜震得人头皮发麻。
林钰一抬眼,便看到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跑来。
不过是抚额功夫,便见穿着华丽的妇人,已经到了跟前。
看着满身是血的少年,似乎是想扑上去,却被人一把拉住。
“夫人,公子受了伤。”
那妇人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刘御医,你快给我儿看看,他怎么样了?”
秦家的下人驱散开周家的人,将人请了过来。
“先容老夫看看。”
刘御医上前把了脉。
“小公子已无性命之忧,仔细养着便是。”
听到儿子没事了,秦夫人又欣喜的直掉眼泪。
“儿啊,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早已晕过去的秦小公子自然无法回答。
刚刚叫嚣着要给夫人报信的小厮却站了出来。
不仅将周牧误伤秦小公子的事给抖了出来,还顺便将林钰给秦小公子治伤的事也一并说了。
那夫人看着两人,眼神如刀子般朝着两人飞来。
“你竟然让一个乡下丫头给我儿诊治?要是我儿出了什么事,就算赔上你周家满门性命也赔不起。”
周牧尴尬的站在那里任由秦夫人喝骂。
而林钰对于秦夫人的指摘,根本不予理会。
越过人群就打算离开。
秦夫人看到林钰要走,一挥手便让丫环婆子将人拦了下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碰我儿子金贵的身子吗?碰坏了你赔的得吗?”
林钰冷眼看着这个事非不分自认为尊贵的妇人。
“你儿子再金贵,命也只有一条,我若不救,他早就去见阎王了。”
除了秦夫人带来的人,没有人认为她说的是大话。
只不过,秦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她带来的刘御医可是专门给宫里贵人看病的。
她可是花了重金,才将告老还乡的刘御医给聘了过来,还能治不好儿子的伤。
想到自己儿子娇贵的身子,竟然被一个野丫头给玷污了。
秦夫人眼中风云骤起,她一定要将这个污点给儿子抹去。
“来人,把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给我丢进县衙大牢里去!”
林钰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可理喻。
“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想谋害我儿子?”
秦夫人眼中迸发出怨恨的光芒。
“我害他,你聋了吗?我是在救他?”
林钰也是怒了,难道这女人听不懂人话吗?
没听到那大夫说她儿子已经没事了吗?
秦夫人冷嘲,“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给我儿子诊治。”
“医者仁心,他当时命悬一线,我有把握救他,怎么能见死不救?”
林钰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种结果,人都救回来了,还能惹来一身麻烦。
“你有把握?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命我儿子的命在赌,想让我们欠你人情,到时好讹诈我们,简直其心可诛。”
林钰都不知道,秦夫人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脑回路。
她从开始可曾向她索取过一文钱诊金。
说不清楚,她也懒得说了,反正这县衙大牢她是不会去的。
她就不信众目睽睽之下,这秦夫人还敢对她动私刑不成。
然,她还真是低估了秦夫人的胆色。
看到林钰要走,秦夫人也不用丫环婆子了,直接对身后的护卫道,“你们上,将人捉了,拿老爷的贴子,将人送到县衙。”
周牧一看秦夫人是来真的,也不敢在一边装鹌鹑了。
忙劝道,“秦夫人,这位姑娘的确是救了小公子,济生堂的大夫可以作证,您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你闭嘴!”
秦夫人一个冷眼横了过去,她是铁了心要拿林钰开刀,又怎么会听信周牧之言。
周牧被秦家的护卫掀翻在地,眼看着那些人就要上前来抓林钰。
手还没碰着人,便‘啪啪’摔在地上。
对面二楼一敞开的窗户边,沈清秋看着对面的人抱怨道,“我说,这好好的一叠花生,你把花生米都扔了,把壳留下是几个意思?”
沈清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能直击人心。
绝对能让,他想让其听到的人听到。
林钰微诧,抬头寻声望去,一眼便看到窗边的两人。
目光在那张妖孽般的面孔上稍作停留,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沈清秋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
忽然,看着夜凌寒一脸认真的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那姑娘?”
沈清秋可没忘了刚刚被打脸的事。
夜凌寒不认识,那就罢了,若是之前就相识,那这家伙绝对就是故意的。
夜凌寒如瞧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转身下楼。
沈清秋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三步并作两步追了过去。
秦夫人看着自己的人倒了一片,正待发怒,身边一个似是护卫头领的人凑上去一阵低语。
“你说是真的?”
她不相信,一个小丫头会认识什么高人。
“也许那两人只是路过,夫人不如先放过她,不过一个乡下丫头,想收拾她什么时候不行。”
刚刚拉着秦夫人没让她往秦小公子身上扑的嬷嬷也适时开口。
秦夫人听了这话,脸上郁气渐消,可见这人是她身边相当得用的。
林钰见没人再拦,也不愿再于他们废话转身离开。
秦夫人要将秦小公子带回去,那刘御医这才开口道,“小公子虽无性命之忧,但伤势颇重,最好不要挪动。”
“那如何是好?”
刘御医看了身后的济生堂一眼。
“便在这医馆腾出一间屋子,让小公子休息吧。”
医馆里的大夫,见他这般问都不问,直接拍板的作法,很让他们不喜。
可眼前这人的确得罪不起,只好让人下去安排了。
秦小公子被挪到最好的一间厢房。
那刘御医又给他把了脉,开了药方让人去煎药。
周牧几次递过林钰开的药方,人家却连看都没看,就被退了回来。
秦夫人更是气得一把扯过药方,直接撕了粉碎。
周牧看着那碎了一地的药方,心中砰砰直跳,就好似秦夫人撕的不是药方而是他一般。
原以为只是这样,可当他一转头,却发现刘御医正打算去拔秦小公子身上的银针。
忙喊道,“针不能拔。”
只是,一屋子人却没有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刘御医狞笑着,看着周牧,“她一个丫头片子,难不成还比我这御医懂的多?真是蠢,竟然听一个乡下小丫头胡诌。”
最后一根银针被刘御医捏在手中。
突然,秦小公子双目圆瞪,一口血从口中喷出,紧接着眼耳口鼻都不停的有血涌出。
“完了、完了!”
周牧看到这一幕,整个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不停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什么完了?”
声落,一个中年男子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屋子里一片兵荒马乱,没有人难回答他的问题。
只有周牧一个人傻坐在地,中年男子刚想上前去问个明白。
却被秦夫人扑了个满怀。
“老爷,你可要救救我们儿子啊?”
说着眼泪簌簌如雨下。
“到底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看着床边束手无策的刘御医,冷声问道。
刘御医此时也是慌了,“我也不知道啊,公子突然就这样了。”
周牧闻言突然冲着刘御医大声喝道,“什么突然,明明告诉别拔针,你偏偏不听。”
这一声似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知道秦小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面前的中年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刚刚那姑娘已经说了,那针要过二十四个时辰才能拔,若是拔早了就只有等死的份,可偏偏有人自称什么狗屁的御医,根本不听。”
周牧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心虚,毕竟,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可这背后有没有他私心的想将责任推给刘御医,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愚蠢。”
秦大人瞪了秦夫人一眼,知道这事没她点头,旁人不敢拿他儿子的命玩笑。
只是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来人,还不快去把那姑娘请回来。”
秦夫人见到夫君发火自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捏着帕子站在一边。
被叫去寻人的人,有些不自在的回禀道。
“大人,我们根本不知那姑娘是从哪里来的,家住何方。”
事关公子的小命,他们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隐瞒。
这事若是不说清楚,万一小公子没挺到他们把人请回来,到时连他们也会被迁怒。
秦大人听到这话,几乎不用想,也能猜到个大概,看着秦夫人的目光更加冰冷。
刘御医也知道这事要糟,只能硬着头皮出声。
“大人,还是让人请小神医吧,他应当就在附近。”
秦大人虽然现在也恨都了这人,一想到儿子暂时还只能靠他,只能强忍着怒气。
“哪位小神医?”
这话才出口,秦大人突然灵光一闪。
“你是说沈家的那位?清秋公子?”
“就是他。”
刘御医笃定的点点头。
现在只有把人请来才行,不然秦小公子出了事,这位秦大人肯定不能放过自己。
秦大人也是心中一喜,看着身边的人还没有动作,不喜的喝道。
“那还不快去!”
沈清秋没想到自己还走多远,便被秦家的人拦住。
不禁得意的看了夜凌寒一眼。
似是在说,看吧,我就说她不行,还得我来。
夜凌寒没有理他,既然秦大人也在,他便去见见也无妨。
根本不理会沈清秋得意的眼神,率先举步朝着济生堂走去。
刚刚林钰的一举一动都在沈清秋的眼底。
他其实也清楚,她的医术不差,原本想着就算出差错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更大一部分可能是秦家的人认出了他,请他过去也不过是想求个心安。
可当他看到那个躺在床榻上七窍流血,胸口已经不见起伏的少年时,顿时被吓了一跳。
护在他心脉上的银针不翼而飞时。
沈清伙扫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秦大人脸上,厉声问道,“谁干的?不知道针不能拔吗?”
身为医者,最讨厌这种不尊医嘱,胡来的人。
沈清秋一幅恨不得把人拎出来揍一顿。
夜凌寒轻抚他的肩头,将已经爆发边缘的人重新按回床边。
用眼神示意他,先给人看看,有什么话他来问。
沈清秋这才安静下来,给秦小公子抢救。
“谁让你们把银针拔了的?”
秦大人原本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本来没在意和沈清秋一起进来的人是谁。
直到夜凌寒出声,才讶异的抬起头来。
待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作势便要行礼,却被夜凌寒用眼神制止。
“大人,我们不知道这银针不能拔。”
秦大人觉得自己很冤枉,自己刚来就已经这个情况了。
夜凌寒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他。
这才转脸看向一脸颓废摊坐在地的周牧身上。
“你没告诉他们?”
“说了,他们不听?”
周牧一脸的无奈。
“不过一个乡下丫头能有什么见识?”
秦夫人早就看不惯这个一开始就好似在盘问他们一般的青年,说出的话也极尽刻薄之能。
沈清秋刚刚替秦小公子扎完针,便听到秦夫人这话,原本被压在心底的火焰,瞬间‘嗵’一声燃了起来。
怒道。
“你有见识,你来!”
说完一甩衣袖,转身欲走,不打算管这屁事。。
秦大人想喝止秦夫人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拦着沈清秋低声下气的陪罪。
“拙荆愚钝,还请小神医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哼!”
沈清秋懒得理他们,秦小公子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凶险。
现在的情况,他也没有把握。
“刚刚银针一拔,散了那姑娘好不容易为小公子攒的最后一丝生气,我现在只能稳住小公子的病情,你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位姑娘,为小公子重朔心脉才有可能保小公子一命。”
他这话是对秦大人说的,至于那个已经哭成泪人的秦夫人,他连一个白眼都懒得赏她。
秦小公子如今这模样是谁害的,若说罪魁祸首,她也算其中一个。
“记着,你们只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一过,神仙难救。”
沈清秋交待完,便垂着脑袋走了出去。
他现在心里五味杂陈,没走这趟之前,他心里还有一丝不服,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小姑娘。
屋子里一片乱遭遭的,夜凌寒也跟着沈清秋身后走了出去。
在路过,秦大人的身边时,低声提点了一句。
“秦大人可以派人往仓河镇方向寻寻,或许会有消息。”
而此时林钰也确实如夜凌寒所料的那般,正坐着牛车往回赶。
眼看着仓河镇城墙已经隐约可见,快到家的喜悦,冲散了林钰之前的郁闷。
正当她扬起笑颜准备磨着林父一会在城里买几个油饼垫垫肚子再回去时。
两匹快马直接拦在他们面前。
“吁……”
林父忙停下牛车,看着面前几人皂靴官刀,只得赔着笑脸问道,“几位官爷有什么事?”
几人在林钰面上停留了片刻,又从怀中取出一幅官府通辑犯人用的小像,自己对比了一翻才道。
“我家公子情况有变,大人让你随我们走一趟。”
这几人乍一看根本就像是来讨债的,哪里像是请人看病的。
冲着他这恶劣的态度,林钰就懒理会他们。
从林父手中接过鞭子,冷声道,“不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夫人请你去给小公子诊治,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识相的乖乖和我们走,免得受皮肉之苦。”
原本坐在林父车上的几个人,看到这情况,只当林钰犯了什么事。
没想到人家是来请大夫的,只是这态度,却是让人不敢恭维。
心想着这大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父也怒了,这是求人的态度。
当下也不理会那几人,双手一扯缰绳,赶着牛车就要走。
看情况不对,其中一人提刀便朝林父砍来。
林钰瞬间爆怒,手中鞭子甩出,直接缠上那人手腕,直接将人拉下了马。
其他几人一看林钰似乎还是个练家子,也不敢大意,瞬间围了上来。
林钰顾着车上还有人,怕伤极无辜,干一跃下了牛车。
“爹,你先到城楼下等我。”
林父瞧着说话间已经有两被林钰撂倒在地。
他也不是糊涂人,既然人家是来请林钰看病的,态度再差也不敢真的伤了他。
到是他们这些人留在这里很可能成为他的拖累,于是,点点头道了声,“钰儿,小心。”
便赶着车离开。
那些人见牛车离开,便立马猜到林钰的担心。
这姑娘是个硬点子,偏偏他们也不能下死手,几人对视一眼,很快便把主意打到林父身上。
三人拦着林钰,另一人便要去追林父。
没有后顾之忧,林钰哪还像之前一样缩手缩脚。
便是没有内力,她这一身功夫也是二十年如一日实打实的练出来的。
对付几个养尊处优的衙差还不在话下。
“留下!”
一只银针瞬间发出,已经追出去几米的人顿时落马。
不出一盏茶功夫,来请人的几个官差,全部都躺在了地上。
林钰懒得多看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姑娘,留步!”
林钰闻声回头,便见不远处亦停着几匹快马,身后还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还有什么事?”
林钰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
心里对他的心份也有了猜测。
秦大人看了一眼躺了一地官差,知道这是遇着高人了,再想起之前那人提点自己的话,似乎与眼前这位也是旧识。
当即,放低了姿态道,“手下人不懂事,得罪了林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不敢。”
林钰眼皮也不抬丢了这么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摆明了不想搭理他们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的明显。
秦大人在心里将妻子大骂了一百遍,可关系到儿子的生命。
便是伏低做小,也得把这人给请回去。
秦大人见林钰真的要走,连忙追上去,躬上作揖道,“是拙荆之过,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看在医者仁心的份上,回去救救小儿。”
“当不得大人抬举,贵公子身娇玉贵,哪要我们这等粗人医治,碰坏了我可赔不起。”
想到之前秦夫人的那些话,林钰就觉得呕得慌。干脆原封不动全还给他。
秦大人脸色一白,不用想也知道,这话是出自谁之口。
他现在连捏死那个蠢妇的心都有了。
若不是她,他现在又何苦对着面前这个小丫头赔着笑脸。
而此时那秦夫人也恰好赶到,听到林钰的话,脸色瞬间变的难看,尖声道,“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家大人肯舍下脸来求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识相的就赶紧跟我们走。”
林钰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她现在就不识相了,看看他们能把她怎么办?
秦夫人看到她竟不理自己,更是觉得被下了面子。
小跑着拦到林钰面前,“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家大人是本城知府,只要他出面多的是大夫上赶着给我们效力。”
“与我何干,谁愿意给你们效力找谁去。”
林钰一把推开拦在在前的秦夫人,大步离开。
“我给你银子,你要多少?一百两够不够?”
秦夫人看着林钰的背影狂吼。
见她仍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秦夫这下是真的慌了,小跑着扑过去,张开双臂拦在林钰面前面。
“一千两。只要你能救我儿子,我给你一千两。”
林钰冷冷的看着她,轻蔑的道,“你若觉得银子能买回你儿子的命,不如烧给阎王试试。”
秦夫人也是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你横什么横,不过就是会点医术,真当自己了不起了。你敢不救我儿子,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丢进大牢。”
“住口!”
这话连秦大人也听不下去了。
忙出声呵斥,真当衙门是他家开的了,随随便便就能把人丢进牢里去。
这是在外面,若是在京城,就这一句话,就够御史参他一本的了。
看着秦夫人还要再闹,跟在秦夫人身边的嬷嬷,这时也忍不住劝道,“夫人,小神医说公子只有三个时辰,耽搁不得。”
他们从县城一路赶过来,可就用了足足一个时辰了,再这么闹下去,只怕等到林姑娘愿意跟他们走时,公子却是等不得了。
做下人的不指摘主子的不是,但有时还是要劝着的,不然主子真的犯了错,首先被罚的可是他们。
秦夫人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顿时所有的刻薄嘴脸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抓着身边的嬷嬷犹如溺水的人抓着一道浮萍一般。
“嬷嬷,我要怎么办?”
秦夫人如今脆弱的模样与刚刚的尖酸刻薄,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秦大人从后面赶来,也恰好将嬷嬷的话听进耳里,颤抖着声音向林钰肯求。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林钰憋了一肚子气,刚刚他夫人百般羞辱她的时候,不见他出声,现在到好意思求上来了。
林钰懒得理他,直接饶过他们便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林父看到闺女回来,正要叫她上车。
叫林钰是直的不原出手,两心头一沉。
秦夫人再也忍不住,突然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林姑娘,我知道错了,只要你救我儿子的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父不知道刚刚的龌龊事,看到秦夫人这样难免有些动容。
但他还是有脑子的,便是可怜她,也绝不会说出什么让闺女为难的话来。
对于,目中无人,又喜欢以势压人,不懂感恩,甚至还恩将仇报的秦夫人,便是这么跪一下,便想获得她的谅解,这代价未免也太小了一些。
林钰眉头都没皱一下,便上了车。
林父知道她这是铁了心,叹了一口气,便准备赶车。
“姑娘!”
秦大人一撩衣摆,双膝弯曲跪在了牛车前面。
“是在下之过,让姑娘受了委屈,求姑娘救救犬子。”